第10章 花船樂坊送玉簪,趁人之危非君子

第0010章 花船樂坊送玉簪,趁人之危非君子

謝微星才睜眼,屋外便響起“篤篤”兩聲,他以為是院中小厮過來喊他吃飯,于是趕緊開了門,卻發現外頭站的是謝家老大,謝朗。

他顯然沒這個準備,舌頭差點打結,“呃——大、大哥?”

“怎麽敲這麽久都沒回應?”謝朗仔細端詳謝微星的臉色,眉頭輕蹙,“可是身子還沒好利索?哪裏難受?我去叫大夫。”

“不用!”謝微星趕緊拉住謝朗,“我早就好了,大哥可是有事?”

“那就好,攝政王府早早便來要藥方,你喝個幾天,也該好了。”謝朗轉身,朝謝微星偏了偏頭,“走吧,爹要請程叔吃酒,叫我倆作陪。”

謝獻書請程屹安喝酒,為何要叫他們兩個小輩作陪?

謝微星撓撓頭,閉門追上去。

兩人并肩走着,謝朗突然提起:“爹把你院中小厮全都發賣了,你這邊無人伺候,待會兒去我院中挑幾個稱心的。”

謝微星不解:“為何要把我院中小厮全都發賣了?”

“不知。”謝朗也因這事疑惑了好幾天,“你醒來那日,爹就匆忙把人發賣出去,到現在都沒說給你挑人。”

謝微星沒再追問,而是斂下眸子低頭走路。

難道謝燦大病一場并非意外,而是遭人毒手?不對,若真是如此,以謝獻書的性子,早就哭天搶地把人送去見官了,哪會只是發賣出去這麽簡單。

正想着,謝朗推開屋門,将厚重的外衣脫了往旁邊一遞。

小厮接過謝朗的衣裳,又殷勤地将謝微星肩上大氅取下,朝裏屋喊了聲,“大公子跟小公子來了!”

謝微星跟在謝朗後頭,待簾子掀起,他踮腳看去,裏頭除了謝獻書跟程屹安,還坐着個十四五的小少年。

見他們進屋,小少年連忙站起來喊人,“謝大哥,謝二哥。”

“煥章也來了。”謝朗沖程煥章笑笑,轉頭看向程屹安,上前叫了聲:“程叔。”

謝微星這才對上號,這小孩正是程家長子,程煥章。

程屹安點頭,“坐吧坐吧,不必拘謹,一家人吃個飯罷了。”

“今兒可不是一家人吃個飯。”謝獻書春風滿面,拍了拍桌上兩壇好酒,“今天我請大家吃酒。”

程屹安難得露出笑容,“有什麽區別?”

謝獻書眉毛一飛,眼睛一瞪,“我請的酒,跟平日吃的自然不同,待會兒你們嘗過就知道了。”

清酒滿杯,謝微星低頭嗅了一下,撲鼻而來一股香味兒,味道也很熟悉……

“你把秣山的酒取出來了?”這酒香程屹安一聞便知,他看向謝獻書,“何時去取的?怎麽不知會我一聲?”

謝獻書樂呵呵道:“想喝就去取了,這酒又不是送給旁人,獨橫埋進去,不就是留給我們喝的?”

此話一出,桌上突然沉默下來。

謝微星知道為什麽。

這酒是蕭遠橋死前親手埋進去的,三人約定好了,等來年雪滿山頭再一同喝個痛快。

可沒過多久他便撒手人寰,秣山小築的石桌上再也湊不齊三個杯盞。

不過謝獻書這個酒蒙子指定偷着喝了不少,這麽些年過去,也不知道那些酒還剩幾壇。

眼看着氣氛越來越壓抑,謝微星突然端杯起身,“這麽多年我人事不知,有幸醒來靈識清明,我敬大家一杯。”

說罷一個仰頭,酒液沒過唇舌,直接沿着喉嚨滑下,下一秒,謝微星扶着桌沿背過身去,咳了個天昏地暗,“咳咳咳咳——”

“燦燦?”謝朗拍打着謝微星後背,順勢遞上一杯熱茶,“喝點水。”

謝微星就着謝朗的手将水喝了,勉強壓下喉中癢意。

這謝燦大概是頭一次喝酒,拇指大小的酒盅都能咳成這樣。

謝獻書被謝微星逗得哈哈大笑,正要同程屹安調侃幾句,轉頭卻碰上後者無奈的眼神。

程屹安微微搖頭,埋怨謝獻書,“謝燦剛剛病過,你就喊來他喝酒。”

謝獻書卻覺得無所謂,“我看燦燦身體并無大恙,想喝就喝吧,今天是個好日子,自然是要喝幾杯助助興的。”

程屹安雖不贊同,卻沒再攔,只叮囑一聲:“以小口入,慢點喝。”

酒過三巡,謝獻書突然問起:“煥章,魏清明家那孫子,到底是不是你推下去的?”

程煥章正在往嘴裏塞飯,聞言停下動作,抹了抹嘴,十分實誠回道:“謝叔,應該不是我,這幾天我一直宿在學堂,連門都沒出過,先生跟同窗都能替我作證。”

“那魏清明今日在朝上發的什麽瘋?”謝獻書明顯已經上頭,舌頭怎麽捋都捋不直,末了不忘罵一句,“這老家夥,真是越來越糊塗!”

程煥章撓撓臉,夾了塊肘子啃起來。

程屹安擱下筷子,同謝獻書一起舉杯,“估計只是找個由頭讓我們不痛快罷了。”

“唔,對了。”謝獻書酒杯都到了嘴邊,又想起件事,“那要新修的漓渠,到底誰來負責?”

程屹安手一頓,他盯着杯中酒,眼珠微顫,半晌才仰頭幹了,“不出意外,還是你我。”

謝獻書小聲嘀咕:“這下可得看好了,別像上回那山灣渠似的,叫人好一頓陷害,若不是王爺日夜不休替我們脫罪,明年開春謝朗煥章都得給我倆上墳。”

程煥章聽到自己名字,擡起頭來看了眼,見無人理他,又夾了個雞翅回去。

謝微星在一旁喝酒吃菜,默默聽着,倒是聽來不少消息。

興農必先修水利,陸寂信得過程屹安同謝獻書,便将此事交給他們去辦,可這樣一來,旁人是半點油水都撈不着,只能眼巴巴看着。

而謝程二人剛正不阿,不願同流合污,也因此成了衆人眼中釘。

謝獻書頗有自知之明,“你我能得王爺青眼,全看蕭獨橫情面,能到如此,人生無憾,也再無追求,往後當鞠躬盡瘁,尚對得起秣山結拜之義。”

程屹安沒再說話,雙眼微微眯起,深邃的眸子盯着窗棂,不知在想什麽。

一場酒從午時喝到天邊漸黑,程屹安便直接宿在了謝家。

程煥章到底年紀小,在家中待不住,又撺掇着謝朗帶他去漣水上看花船樂坊和那會跳舞的胡姬。

謝微星早已喝得醉醺醺,聞言扯了扯嘴角。

謝朗從小就一本正經,長大些也不近女色,哪會去花船樂坊這種地方,還看會跳舞的胡姬?他不把胡姬推水裏就算好事。

可謝朗微一思索,道:“稍等片刻。”

說罷轉身離開,再回來時手中拿着個木盒。

他沖謝燦程煥章招招手,“走吧,今日單數,花船樂坊還有一盞茶時間就開了,我們趕過去剛好。”

謝微星:“……”

連日子單數雙數都記這麽清楚嗎?

程煥章拉着腦袋懵懵的謝微星跑過去,笑着瞅了眼謝朗手中的匣子,“謝大哥,這是什麽啊?”

謝朗神色坦然:“是送給木槿姑娘的玉簪,今日她跳飛天神絕花月舞。”

謝微星:“……”

這麽拗口的名字又是怎麽記住的?

謝朗似乎很着急,連步子都大了不少,謝微星跌跌撞撞跟着,一行人終于趕在開船前登了上去。

自十年前遼人被趕出中原,長安強盛安定,無人敢犯,又到年節時,處處玉樹瓊花龍飛鳳舞,目之所及燈火盈盈,耳聞四方弦樂疊奏。

而這花船樂坊更是奢靡華麗,共有四層高,每日于漣水船渡,只要上了船,便是尋歡作樂夜夜笙歌。

船剛離岸,程煥章實在憋不住了,“謝大哥,謝二哥,我瞧見同窗了!我過去找他!”

說罷把謝微星往謝朗手中一交,轉身就跑。

謝微星同謝朗對視一眼,晃了晃那叫酒泡過的腦袋,“大哥不必管我,去送簪子就是。”

謝朗不過考慮一秒,立馬點點頭,“那你站在此處不要亂跑,我送完簪子便來找你。”

謝微星暈得很,瞅準了一旁的雕花立柱,上前抱住,“好。”

謝朗剛走,身後木門突然打開,謝微星哼都沒哼一聲,便被拽了進去。

門“砰”地一聲合上,高大身形立時壓上來,熟悉的藥味盈滿鼻尖。

“喝酒了?”那人湊近,在謝微星頸側輕輕嗅了兩下。

謝微星擡頭看去,眼神迷離,雙頰紅撲撲地,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人瞧,這副模樣別提多誘人。

那人等了會兒,見謝微星沒什麽反應,又問了一句,“竟然醉到不識人了麽?”

謝微星緩慢眨眼:“王爺。”

陸寂聲音輕快:“還認得我,不算太醉。”

謝微星大言不慚:“一點小酒。”

“小酒?”陸寂伸出手,往謝微星下巴上撓了兩下,卻見謝微星眯了眯眼,微微擡頭,似乎舒服極了。陸寂一怔。

從前倒沒發現,謝微星竟然喜歡這個。

他又撓了兩下,不意外看見謝微星像只貓似的,餍足地閉上雙眼。

“別睡。”他指尖用力,謝微星也随之揚起臉來。

陸寂腦袋裏突然蹦出四個字。趁人之危。

可他又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甚至算得上卑鄙,這怎麽能叫趁人之危呢?

他沒猶豫,埋下頭去,往謝微星唇上輕輕咬了一口,舌尖緩緩抵進。

謝微星掙了一下,卻實在沒什麽力氣,見掙不過,他只好乖乖順從,完全由着陸寂心意。

就在一個吻即将深入時,謝微星背後的門被人拍得哐哐作響,“爹!爹!你在屋裏頭做什麽呢?”

謝微星瞬間清醒,将陸寂一把推開。爹?

什麽爹?哪來的爹?誰是誰的爹?

陸寂擡手擦了擦唇角,黑着臉将門開了條縫,“你不是去買糖畫了嗎?”

拍門的是個穿着妃色棉裙的女娃娃,她使勁往門縫裏擠,擠了許久才擠進半張臉。

“爹,糖畫買回來了,你叫我進去呗!”

雖然那女娃娃面容扭曲看不清楚,但瞥見她綠色的眼珠,謝微星還是認了出來。

居然是殷钊那便宜閨女。

【作者有話說】

謝朗(重色輕弟):燦燦一個大男人,應該不會出事。

陸寂(重色輕娃):清平一個小娃娃,能出什麽事?

不是親生的,殷钊的便宜閨女,陸寂撿回來養。

明天請假一天嗷,我要去雍和宮上香,後天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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