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傍晚時分,福爾摩斯果然要和阿加莎一起出門。
阿加莎從阿普爾多爾別墅回來之後,直接拿了哈德森太太放在三樓的備用鑰匙開了門,進去福爾摩斯的房間時,他剛睡醒,穿着深紫色的睡袍懶洋洋地靠在床頭,手裏拿着一本大磚頭,是法律全書。
阿加莎身上還穿着淡粉色的絲絨長裙,外面罩着一件長及腳踝的米白色風衣,一頭栗色的秀發編成麻花辮垂在胸前。
她走進福爾摩斯的房間,問:“書好看嗎?”
“打發時間而已。”福爾摩斯将書合上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跟她說:“你這樣随意進出我的房間,我會很沒安全感。”
阿加莎見招拆招:“一回生二回熟,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
福爾摩斯無語,他微眯着眼睛看向站在床前的女孩,感覺她越發膽大妄為。
阿加莎卻跟他說:“今晚七點,莫卡伯爵夫人将會出席伊娃小姐舉行的宴會。”
福爾摩斯愣了一下,“伊娃小姐?”
阿加莎沒有發現他的異常,點頭,“對,她的未婚夫是一位伯爵,将要結婚。今晚的宴會是她結婚前舉行的最後一次宴會了,社交圈很多人賞臉,莫卡伯爵夫人也會去。”
福爾摩斯:“……”
說起來真是巧得不像話,伊娃小姐曾經是他的委托人。他之所以會跟阿加莎訂婚,就是為了幫伊娃小姐拿到她落在米爾沃頓手裏的書信。
福爾摩斯是無論如何也不想阿加莎跟伊娃小姐打照面的,并不是說他心虛還是其他什麽因素,他心裏總是覺得不太好。
福爾摩斯想說要不今晚還是別見莫卡伯爵夫人了吧。
可是阿加莎沒給他這個機會,“我先上樓去換一身參加宴會穿的禮服,你也換一身正式點的衣服,等會兒六點鐘見。”
阿加莎話說完,幹脆利落地離開福爾摩斯的卧室。
福爾摩斯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中,那是一個想要挽留的姿勢,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
兩人相約六點在貝克街二樓的公寓見面,時間将至,福爾摩斯剛穿好西裝,襯衫的領帶還沒系上。
華生穿着休閑的居家服倚在門邊看他忙進忙出,有些莞爾地問:“這是不是你今年第一個正式晚宴?”
福爾摩斯:“當然不是,你忘了,半年前我們一起見了波斯米亞的國王,并參加了他的宴會。”
華生想了想,說道:“是的,時間過得太快,事情又太多,我幾乎忘了。”
福爾摩斯手裏拿着兩條領帶對着比劃,調侃說道:“是呢,經過了四簽名的案件,你愛上了莫斯坦小姐,從此以後眼裏就只看得見她了,哪裏還記得從前的事情。”
華生雙手環胸,有些無奈地說道:“我找到了心中所屬,你應該為我高興。”
“約翰,我确實祝福你們。”
福爾摩斯比劃着領帶,選了顏色較深的那條,他看了華生一眼,又說:“只是你本來就不是推理的高手,現在又陷入愛河,很容易被感情左右,無法在推理上更上一層樓。我既為你高興,又為你難過。”
華生:“……”
如果不想被氣死,還是別跟福爾摩斯說話比較好。
就在華生沉默的時候,門鈴響,他去開門,眼裏閃過驚豔的神色。
站在門外的是穿着一身薔薇色禮裙的阿加莎,栗色的頭發盤了起來,露出如同天鵝般優美的頸項,她的手臂搭着一件米白色的外套,見了來應門的華生,俏麗的臉上綻放笑意,“華生醫生,我來找夏洛克。”
華生開門,讓阿加莎進去。
福爾摩斯見了阿加莎,下巴輕擡,神色十分自然地說道:“阿加莎,你來得正好,我領帶還沒系好。”
阿加莎:“……”
華生不由得挑眉,幹脆眼不見為淨,進了房門。
阿加莎走向福爾摩斯,她接過領帶,光滑的布料還帶着他的體溫。
為了配合她的身高,福爾摩斯低頭,方便她調整領帶的長度。
男士香水和淡淡的煙草味混雜在一起,感覺有些特別,阿加莎雙手拿着領帶,眉頭微皺地咕哝,“你對我是不是有些誤會?”
福爾摩斯:“什麽誤會?”
阿加莎的人生裏,除了小時候跟小夥伴們過家家時幫扮演丈夫角色的小男孩系過領帶,還沒有替人系領帶的經歷。
她回憶裏一下紅領巾是怎麽系的,動作略顯粗暴地将手裏的領帶打了個結,“我雖然不缺乏追求者,但埃斯科特是我的初戀,也是唯一的未婚夫。”
言下之意,是她從未跟異性這麽接近,更別說是系領帶這樣暧昧又親密的行為。
但福爾摩斯此刻的情商為零,他聽不出阿加莎話裏的意思,只覺得阿加莎想勒死他,蹙眉說道:“溫柔一點。”
溫柔他個頭。
阿加莎松開手,有些不悅地說道:“已經很溫柔了。如果我粗暴一點,你應該已經被勒死了。”
福爾摩斯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麽惹她生氣了。
女人心,海底針。
他開始思考阿加莎打算什麽時候遺棄他這個問題。
阿加莎松開手之後,就走到吧臺前的高腳椅坐下。
她的心跳有點失控,不知是因為福爾摩斯惹她生氣導致,還是因為懂事後從未為他人做過這種親密的舉動而産生的局促導致。
福爾摩斯整理好儀容,将挂在門口衣帽架上的大衣穿好,看向吧臺前的女孩。
福爾摩斯向她伸手,“麥考夫的馬車應該已經在樓下等着,我們該走了。”
阿加莎愣住,“麥考夫的馬車?”
“對。”福爾摩斯向她眨眼,笑着說:“第一次陪未婚妻出席宴會,怎能沒有馬車?你出門後,我就讓偵探小分隊送信給麥考夫,借他的馬車用幾天。”
身為政府高級官員的麥考夫·福爾摩斯,在家裏養了好幾輛馬車。福爾摩斯本着不用白不用的想法,讓他派人送了一輛四輪馬車來。
阿加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有點不太懂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現在我表現得對你多癡迷,以後你遺棄我的時候,心裏就有多痛快。我表現得那樣情深不移,你卻還是潇灑離去,會顯得我是個失敗者。”
阿加莎頓時汗顏,倒也不用這麽入戲。
福爾摩斯伸出的大手并未收回去,催促道:“再不走,我們就要遲到了。”
阿加莎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兩人剛要出門,原本在房間裏的華生出來,給了阿加莎一小瓶藥,“夏洛克今天午餐沒吃,晚上喝酒或許會胃疼。”
阿加莎:“……”
這個福爾摩斯跟電視劇裏的不一樣就算了,怎麽跟書裏也不一樣。
雖然厲害,武力值也高,卻莫名其妙得了個胃病,讓人感覺他像個容易破碎的瓷娃娃。
※※※
阿加莎和福爾摩斯到樓下,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守在馬車前,見到福爾摩斯和阿加莎出來,微微欠身。
“福爾摩斯先生,杜蘭小姐,晚上好。”
福爾摩斯颔首,笑道:“威克漢姆,這幾日勞煩你了。”
維克哈姆忙不疊地說道:“福爾摩斯先生言重了,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高大的男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福爾摩斯雙眼含笑看向阿加莎,将她扶上馬車。
馬車的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寬敞的空間好像也變得逼仄。
明天就是平安夜,天使之淚的拍賣會一切已經準備就緒,阿加莎撩起馬車的窗簾,外面是灰蒙蒙的街道。
倫敦的天氣真的反複無常,白天豔陽高照,到了傍晚,就變得灰蒙蒙的,夾雜着細雨。
阿加莎想起霍納太太和她的幾個孩子,問福爾摩斯,“如果約翰·霍納的失蹤跟莫卡伯爵夫人有關系,今晚我們能讓莫卡伯爵夫人将實情告訴我們嗎?”
福爾摩斯反問:“你對莫卡伯爵夫人的了解有多少?”
阿加莎回答:“沒多少,只知道她出嫁前深得父兄寵愛,嫁給莫卡伯爵之後,夫妻感情和睦。除了兄長送給她的天使之淚惹來一些事端之外,她的生活其實很平靜。米爾沃頓先生熟知倫敦上流社會的各種秘密,可我從未聽他說過關于莫卡伯爵夫人有什麽秘密。”
停了下,她又說道:“大概也不是莫卡伯爵夫人本身沒什麽秘密,如果米爾沃頓先生即使知道她的秘密卻沒有敲詐勒索,那或許是覺得莫卡伯爵夫人寧願魚死網破,也不會讓他得逞。”
福爾摩斯聞言,不由得側目看向她,語氣有些玩味兒,“這世上也有米爾沃頓不能得逞的事情?”
阿加莎抿了抿紅唇,“這有什麽奇怪的。他敲詐你的委托人,難道得逞了嗎?”
非但沒得逞,還落得個被槍殺的下場。
被人槍殺後,倫敦警察廳不想追查兇手,米爾沃頓夫人一心想離開倫敦開始新生活,米爾沃頓生前令人聞風喪膽,死後無人問津。
阿加莎回想米爾沃頓先生提到莫卡伯爵夫人的場景,跟福爾摩斯說:“米爾沃頓先生總是在書房跟秘書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談及他手裏擁有的秘密。莫卡伯爵夫人是唯一一個他在書房之外談及的人,他好像對莫卡伯爵夫人挺尊敬的。”
尊敬?
米爾沃頓懂什麽叫尊敬嗎?
福爾摩斯想起自己跟米爾沃頓會面,一言不合就拔槍相對的場景,不由得嗤笑一聲,“阿加莎,你說的話仿若天方夜譚。”
馬車的車輪骨碌碌地轉着駛往伊娃小姐的住處,外面的水汽沾染在阿加莎撩着車簾的手上,她将車簾放下,睨了福爾摩斯一眼,“有的人縱然十惡不赦,也不代表他任何時候都毫無人性。米爾沃頓先生在倫敦混跡這麽久,連警方都對他無可奈何,是不是說明他也有過人之處呢?”
福爾摩斯沒搭腔。
阿加莎卻仿佛陷入沉思,她的腦海裏對莫卡伯爵夫人是有些印象的,她努力回想當時的場景,腦海裏只有一個穿着紅色絲綢禮服的麗人,身材高挑,五官卻是迷糊的,但挂在那優美頸脖子上的藍寶石璀璨明亮。
那是原主記憶中的莫卡伯爵夫人。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生性天真爛漫,嘴巴卻嚴實,她從沒将自己在書房裏聽到的只言片語說出去。
阿加莎聽說過許多的秘密,包括今晚舉行宴會的主人伊娃小姐的秘密。
她隐約記得米爾沃頓先生說過莫卡伯爵夫人與兄長之間的感情并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