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傾向

第二十二章 傾向

距離高考還有210天。

卻是趕上立冬，入冬後的第一場寒潮，來得那麽迅速而猛烈，讓人措手不及。

大地驟然禿了，就連校園裏也到處是枯黃的落葉與枝桠。大風裹挾着細雨，入冬後的雨，不似秋日時那般急促，只是細而綿密，卻是滲人的冷，落在臉上，紮得人生疼。

寒潮的突襲和肆虐，使得大部分的課外活動都終止了。

一方面，那一天天在減少的數字也激發了班上同學們的學習鬥志，原本的某些“運動愛好者”們也乖乖坐回了教室。

另一方面，診斷考試所帶來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甚至是

五班，或者說，整個高三的年級的紀律就變好了，自習課、晚自習沒有人會說閑話了，靜得時候只聽得見班級裏春蠶食葉般的寫字聲，這些變化似乎只在一夜之間。

肅穆，沉默，而壓抑。

在下午上晚自習的那點空檔，李嬌又把林閣叫出去了。

為什麽說“又”？

因為最近林閣的存在感實在過于強烈。

當然，這戲李嬌找林閣也不是什麽大事：“別緊張，這裏坐。”

而後開門見山道：“下個周就是200天高考動員大會，這是咱們學校的傳統，老師這次找你，就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作為學生代表在大會上發言。”

“老是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但是老師也尊重你的決定，不管去不去。”

林閣想了想，雙唇抿成一條線，還是拒絕道：“謝謝老師，但是我覺得自己不适合這種講話。”

李嬌露出了個意料之內的微笑，沒有繼續勉強，換了個話題：“老師今天找你，還有一件事。”

林閣有一種不秒的感覺。

果然，随後就聽李嬌說道：“最近班裏面有一些風言風語，你知道吧？”

“老師您說的是那一方面的？”林閣既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

李嬌笑了：“你，亓星然，謝橋，你們三個都是一個初中的，你肯定比老師更了解亓星然和謝橋。他們都是聰明的孩子，我也不是那種古板的老師，這個年紀誰敢說沒有那麽一個喜歡的人呢？”

“但是呢，現在确實到了高三的關鍵時刻，十二年寒窗苦讀就看最後的這兩百多天，老師不想看着他們因為一些事情分心而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遺憾。”

“這些話本來應該找他們兩個來說的，但你比大部分孩子都要成熟些，所以老師希望你在不影響自己學習的前提下，可以先替老師和他們聊聊，可以嗎？”

這是讓自己去棒打鴛鴦嗎？

林閣猶豫了一陣子，還是同意了。畢竟看這架勢，要是自己不同意，估計李嬌就該直接找那兩人談心了。

談完話，已經上晚習了。

林閣暫時把李嬌交代的事情抛之腦後，高三的一個顯著特征，就是晚自習的時間是完全不夠用的。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可能作業都還沒寫完，晚自習已經下課了。像林閣這種還能留出完整兩節課的時間看錯題和系統性補足弱勢科目的人，簡直堪稱怪胎。

一到課間的時候，亓星然拉着林閣給他講題，而謝橋呢？謝橋有時候會來聽林閣講題。因為在樹人的時候，他倆本就是同一個班的，而且成績也相仿，所以很多的錯題和知識漏洞都是相仿的。

林閣給亓星然和謝橋講了一下思路，兩人就自己到一邊去按着學會的思路做一遍，并且還會再做一道同類型的題舉一反三。

雖然亓星然和謝橋隔了一個過道，但看着他們同時埋頭解題的時候，林閣這才有些回過味兒來，成績相仿啊……那以後可以考同一個大學了。

誰說早戀一定會影響學習？這不就現成的一起努力、共同進步的例子。

想着想着，林閣都把自己想笑了。

哦！還不知道兩人确定關系沒有……說到這裏，還有另一件奇怪的事情。

林閣其實沒有刻意去關注旁邊這兩人，但畢竟都坐在一起，難免聽到看到一些。亓星然對謝橋的态度。

“這裏，為什麽？”謝橋問亓星然。

“圓錐曲線的第二定義。”亓星然語氣平淡，無喜無悲，但态度要比對其他人的态度好很多。

有一種，似近似遠的距離感？

對，就是距離感。

林閣手握着一支按動筆，不自主地把筆帽按下去又按起來。亓星然一直是個很好看懂的人，喜怒哀樂近乎都寫在臉上，至少自己一直這麽覺得。

但亓星然和謝橋之間，自己完全看不懂了，單從亓星然對謝橋的态度來看，他們更像是普通朋友，甚至還算不上好朋友。

如果亓叔叔說的是真的，如果亓星然之前真為了某個人要來二中，要早戀，還和家裏鬧掰了，那最可能的人選只能是謝橋。畢竟他們的初中是樹人的初中部，班裏絕大部分人都直升了樹人，只有林閣和謝橋考來了二中，謝橋後來還又回去了。

所以林閣更傾向于另一種可能性：他們在避嫌。

就如同班級裏其他某些情侶一樣，會假裝不熟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亓星然，你看看這個解法，一步搞定。”謝橋又問，還是剛才那道題。

亓星然接過參考答案，不過這次這個參考答案顯然有了一些難度，皺起了眉峰，臉上盡是沉思狀，謝橋在另一旁也不急，外人看去，一冷一笑，一個帥氣一個嬌俏，還真有點那種意味在裏面。

林閣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兩人都是自己的朋友，其中一個更是很要好的兄弟，雖然他們疑似在一起了也沒有告訴自己，但是……林閣想，李嬌交給他的事情，他不管了。

畢竟這兩個人都避嫌避成這個樣子，要是自己再去轉達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影響了他們反倒得不償失。

而且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是能做出什麽出格行為來，想來時間長了，大家淡忘了，也就不會再有那些風言風語了。

亓二少看了半天，沒看出門路，自覺放棄，然後就眼巴巴地來求助林閣了：“哥，這一步……”

一到林閣這裏，亓星然臉上那些生人勿近的表情就徹底散開了。林閣接過來看了一下，說：“這一步是通過調和點列來的。”

亓二少又瞬間明悟，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謝謝哥。”

然後又癱着臉回去給謝橋講為什麽。

有些好笑，也有一絲，很小很小的不舒服。林閣暫時将這絲不舒服歸結于于亓星然對他隐瞞了這件事。

高三總是很疲憊，特別是在這種充滿寒氣的天。

謝橋大多數時候都是被自己司機接回去的，偶爾才會和他們走“三人行”。

今天也是，謝橋到校門，和亓星然、林閣道了別就跨進自己車回了。

亓星然則撐着一把藍色大傘，夾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裏陪林閣等車。

亓星然個子已經比林閣高了，人太多，雨水落在傘面上，順着傘骨流下。

亓星然撐着傘，害怕林閣淋到雨，又把人往懷裏帶了帶：“哥，小心。”

語氣還挺溫柔。

兩人一起上了公交，雨天車上人格外的多。車上亓星然還是把林閣半抱在懷裏。

明明他們身高也沒差幾厘米，明明亓星然還一口一個的叫哥……

嘶——

林閣似乎知道自己最近那些有些別扭的情緒怎麽來的了……林閣覺得應該是他們現在身份置換帶來的一種不适感。

對啊！明明自己才是大的那個，亓星然是小的那個。

林閣也學着亓星然那樣，反把亓星然半抱住，鮮有地有絲惡趣味地學着亓星然那種語氣：“弟，小心。”

說完，林閣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撇開臉，聽亓星然說的時候還挺正常，沒感覺有些什麽，自己說出來……感覺很奇怪，畢竟自己沒有叫亓星然“弟”的習慣。

亓星然呢？

亓星然本身的膚色偏白，如果這時候車裏燈亮起來了，那麽大概率可以看到亓星然從脖子到耳垂都在泛紅。

林閣自己都還沒意識到，他這個惡作劇般的反抱，恰恰使得他們兩人現在像是真正擁抱在了一起，要是粗略一看，和旁邊的那對情侶也沒差了。

公交車外的雨聲越來越大，拍在車身發出聲響。

“嘩啦——”

汽車碾過水窪的聲音。

車裏沒開燈，只有路燈昏黃的燈光灑進車裏，當汽車路過路燈與路燈之間時，忽明忽暗。

車上的人擠得滿滿當當的，沒人注意到有兩個看起來很像擁抱着的少年。

公交車路過某處的時候，晃蕩了一下，亓星然一下子失去了中心，一個輕微的趄趔，這次是林閣把人護在懷裏，亓星然的頭恰好砸在林閣頸間，亓星然的嘴唇和林閣火熱的頸部皮膚接觸。

這算不算一個吻？

林閣不知道。

林閣唯一知道的是，剛才那一瞬間，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種奇異的、難以形容的、鮮明的感覺……

如果說之前大部分事情都可以找到合理的理由來解釋，那這一次的心跳加速又是因為什麽？

林閣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