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英語課之後的上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畢傲雪的高跟鞋聲甫一出教室門,整個教室瞬間成了刑滿釋放的監獄,各路勞改犯狼奔豕突。
熱心市民畢成飛上課一直惦記着後座挨了霜打的小白菜,決心要好好安慰這可憐孩子,一個大步跨到後面拉陶溪的胳膊,熱情道:“走,咱上體育課去,那是本體育委員的主場。”
陶溪幾乎要被畢成飛給架起來了,無語道:“我沒瘸。”
畢成飛便用胳膊攬着陶溪肩膀往門外帶,陶溪被推出去時,聽到身後楊多樂歡快的聲音:“欽禾哥,等會你陪我打羽毛球好不好?”
後面林欽禾什麽回應他就沒聽到了。
但肯定不會有一個不字。
畢竟為了人留着同桌位,還仔細寫筆記,筆記還不外借。
陶溪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一直觀察着陶溪的畢成飛覺得這顆小白菜不是被霜打了,倒像是被腌成了酸白菜。
畢成飛眼珠子一轉,一邊摟着陶溪下樓梯,一邊用手掩着嘴小聲說:“你是不是因為林學神沒借你筆記但卻借給養樂多而心煩意亂?”
媽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酸白菜陶溪煩死了,這傻大個怎麽老跟個小姐妹似的,皮笑肉不笑道:“愛借不借,我煩個屁。”
畢成飛覺得這新同學的人設好像突然有點崩,不過他更失望對話沒按自己的劇本走,只好主動奉獻八卦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林學神和養樂多那可不是一般的關系。”
陶溪腳步頓了一秒。
畢成飛輕咳一聲,繼續道:“據我所知,養樂多的媽媽和林學神的媽媽是一個院子長大的好閨蜜,感情可比親姐妹還好,可惜養樂多媽媽在生他後不幸去世了,所以學神媽媽一直把養樂多當親兒子看的,兩個人一塊長大,也就是說,學神和養樂多的關系相當于是半個親兄弟,用古人的話來說,那就是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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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成飛初中就和林欽禾一個班,深知林欽禾那副冰雕樣傷了多少小姑娘的心,幸好楊多樂不是女生,不然早就死于妒火之中。
但陶溪一個男生也這麽難過他其實不太能理解,或許是陶溪性格太敏感了,又來到一個陌生環境,所以心理會格外脆弱。
這樣想着,畢成飛對這位脆弱的新同學又生出幾分憐愛,安慰道:“除了養樂多,學神對誰都很冷淡,所以你真的不用在意,他絕對不是故意針對你的。”
陶溪深吸一口氣,連敷衍的話都沒力氣說。
他怎麽可能不在意。
在他最渾噩,打算順了郭萍的意在桃溪灣蹉跎一生的時候,是林欽禾讓他看到了光。
就像從小生活在井底裏的人,窺見狹小井口偶爾浮現的月亮,才會拼命往外爬。
他甚至都對自己說,即使命運被埋進泥沼之中又如何,他會讓自己變得足夠好,好到他也有資格進入那片天空,成為月亮身旁的星星。
這份好似信徒獻祭的狂熱支撐着他竭盡全力地爬出井口,跋山涉水地奔向天空,卻發現月亮身旁一直環繞着一顆星星。
而那顆星星的位置原本是屬于他的。
他怎麽可能甘心。
畢成飛發現自己的安慰好像沒什麽用,陶溪看着好像更不開心了。
他沒轍了,想着等會體育課拉陶溪看自己打籃球沒準就好了,畢竟班上女生都說看他打籃球很快樂很治愈。
體育老師是個三十幾的男老師,叫廖勇,上課向來松散,讓學生跑兩圈步做幾個操就放羊似的讓他們自由活動。
畢成飛就等着這一刻,東拉西扯的到處喊人打籃球,但一班的男生大多是嬌氣懶蛋,一個二個姐妹似的坐在長椅上啃雪糕聊天,反而是女生打排球打羽毛球玩的不亦樂乎。
陶溪可算是明白為啥會輪到畢成飛這個二筆當體育委員了,起碼人還是愛運動的。
班長李小源人好心善,看畢成飛太過可憐,主動請纓道:“我來吧。”
陶溪打量着李小源,這男生個子不高,長得秀氣,一雙圓圓的眼睛看起來有些呆萌,看着實在不是打籃球的料。
結果畢成飛喜出望外,仿佛請出了一個武力高強的掃地僧,對班長一頓猛誇,直呼:“感謝圓神!”
李小源腼腆地笑了笑,看向一旁的陶溪,友好道:“陶同學也來打籃球吧,和我們一起玩。”
陶溪剛準備順坡下驢給班長一個面子答應了,他好久沒打手也有些癢。
結果畢成飛對李小源擺手小聲道:“我那後桌柔弱不能自理,還是讓他看我們打吧,免得心受傷不說身子也傷了。”
“……”
艹,你奶奶的才柔弱不能自理。
李小源又看了眼陶溪,這位新同學個子挺高,但皮膚白,骨架纖細,又長得漂亮,确實不像是打籃球的料,要是讓他在籃球上也自卑,那就不妙了。
便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陶同學你就在旁邊看我們打吧,要小心些不要被籃球砸到哦。”
陶溪幹笑道:“謝謝提醒。”
畢成飛又求爹爹告奶奶地拉了兩個叫袁浩和曹軒的男生進來,終于拽着陶溪往籃球場跑。
結果在唯一空出來的籃球場上和二班人馬撞了個正着。
二班本就一直不爽自己被一班壓着,看一班這群牲口不滿很久了,尤其像徐子淇這種從一班掉下去的,看到畢成飛簡直火星掉到油鍋裏,噼裏啪啦一陣火花四濺。
“要不咱們兩班來一場?”二班體育委員人高馬大,語氣很欠。
徐子淇看了眼畢成飛,和他旁邊作壁上觀看戲的陶溪,陰陽怪氣道:“他們這點人哪夠,打起來豈不是欺負人了?”
畢成飛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跳了起來:“打就打,誰怕誰,你們等着,給我5分鐘,我再喊人過來!”
狠話放了,結果找人時又萎了,有的男生看到畢成飛過來甚至掩面後退,嫌棄道:“可別找我了,不想搞的一身臭汗。”
啧,聽聽這是男的說的話嗎?
陶溪看了眼不遠處長椅上坐着的楊多樂,準确的說他一直在悄悄看這個人身旁的林欽禾。
之前自由活動後,楊多樂便拉着林欽禾去便利店買了兩根雪糕,自己一手一根吃着,而林欽禾則坐旁邊玩手機,估計又在打消消樂。
陶溪無聲地笑了一下,垂下眼睫掩住眼中泛起來的陰郁,轉身對正愁找不着人的畢成飛說道:“你怎麽不去找林欽禾試試?”
畢成飛一愣,臉上浮現一絲不可思議,搖頭道:“學神不會答應我的。”
陶溪皺眉問道:“他不會打籃球?”
畢成飛頭搖的像撥浪鼓:“學神可是校籃球隊的,他要是不會打籃球,我們學校就沒人會打了,但他肯定不會答應和我們打的。”
至于為什麽,畢成飛就沒說了。
陶溪看到楊多樂吃完了雪糕,拿起了一旁的羽毛球拍,便對畢成飛道:“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你就跟他說,只要他陪你打贏這一場籃球,你以後就少講話吵他。”
畢成飛愣了愣,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着陶溪,震驚道:“你怎麽知道他嫌我吵?”
“……”
是個人都嫌你吵好吧。
畢成飛猶豫了兩秒,轉眼看到徐子淇那傻逼又用狗眼睛刺他,頓時什麽猶豫都沒了,擡腿飛奔過去,攔住了正要去打羽毛球的兩人。
陶溪站在一棵樹下悄悄看着那邊。
畢成飛唾沫橫飛手舞足蹈地游說着,林欽禾則始終一臉冷漠,陶溪覺得畢成飛估計真的請不動這位。
但這時林欽禾突然朝他望了一眼,陶溪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那道沒溫度的目光就收了回去。
不多久,畢成飛就興高采烈地奔了回來,那邊林欽禾站起身在低頭跟楊多樂說什麽。
畢成飛攬着陶溪的肩興奮道:“你的方法真有用!”絲毫沒有因自己用閉嘴換人打籃球而自尊受挫。
陶溪低聲問:“你怎麽跟他說的?”他十分懷疑這厮把他賣了。
“我跟他說你跟我說要跟他說只要陪我打這一次籃球我以後就不吵他。”
“……”
操,可不可以禁止套娃。
要不是林欽禾已經走過來了,陶溪真的很想晃一晃畢成飛這厮的腦袋聽聽裏面到底有多少水。
畢成飛一手老母雞似的拽着陶溪,一邊狗腿地将林欽禾一路迎到籃球場上,到場後趾高氣昂地看着二班那一隊,生動诠釋什麽叫狐假虎威。
一班的籃球隊終于勉強湊齊了5個人,二班的連替補都有5個。
但林欽禾一來,兩方的氣焰瞬間不一樣了。
照鏡子的、塗唇膏的、吃零食的、聊天的,一班二班甚至其他班上體育課的女生聞訊紛紛湊了過來,一時熱鬧非常。
二班的人怎麽也沒想到林欽禾會來,誰不知道這位根本不屑于和班上人打球?他們互相看了幾眼,都想打退堂鼓,但話是體委放出去的,便暗戳戳給體委遞眼色。
二班體委卻是個要面子的,何況他的小女友還在一旁看着,便決定打之前先給自己一個臺階下:“畢成飛,我們就是随便打着玩玩,你請校隊的大神來這打球,這不是犯規嗎?”
除了林欽禾這種學有餘力把籃球當消遣的變态,校籃球隊幾乎都由體育特長生組成,靠吃這碗飯考大學的。他們二班的再怎樣也是以成績為命的前一百,怎麽跟校隊的人比?
畢成飛剛要回嘴,聽林欽禾很輕地笑了一聲,聲音很沉:“哪條規定說校隊的人不能在這裏打球?”
二班體育委員忙笑着說:“沒有沒有。”然後拍了拍身旁自林欽禾來了後就沒說話的徐子淇的肩膀,故作調侃道:“老徐,你可不能因為自己以前是一班的就給他們放水啊。”
顯然把徐子淇當臺階下了。
徐子淇面色複雜,忍了忍還是沒說話。
陶溪之前被畢成飛硬拽到了這裏,看要比賽了正準備退下去,但這時林欽禾突然轉過身,将手機遞到他面前。
“?”陶溪沒反應過來,看着林欽禾發呆。
林欽禾垂眸看着他,蹙起好看的眉,語氣有幾分不耐:“你讓我來比賽,不能幫我拿下手機?”
“哦。”
陶溪後知後覺地伸出手從林欽禾手裏拿過了手機。
他面無表情地拿着手機走向場外,覺得全身的感官都聚焦在自己那只手上。
剛才他碰到林欽禾的手了,溫度比他的手高一點。
陶溪走到籃球場人少一些的邊緣觀賽,兩個班的女生已經開始自覺當起了啦啦隊,口號喊的一個比一個羞恥。
公平起見裁判請的八班的男生,二班跳球的是徐子淇,一班自然是個子最高實力最牛逼的林欽禾。
比賽開始後,林欽禾毫無懸念地拿到了進攻權,在和李小源一個默契的傳球再傳球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贏了第一個兩分,一班人頓時士氣大漲,金晶等女生嗓子都要喊破了,二班女生瞬間叛變,和一班女生一起尖叫林欽禾三個字。
知道林欽禾是校隊的後,陶溪對他的表現并不驚訝,讓他與二班這群渣渣打球确實是殺雞焉用牛刀。
另一個不驚訝的就是畢成飛了,這人果真白長了大高個子,手腳卻是個不協調的,在籃球場上像一頭左支右绌的驢,除了令人發笑沒別的作用。
不過讓他驚訝的是李小源,這個十分秀氣的小男生一上球場就像換了個人,驚人的彈跳力完全彌補了身高不足,和林欽禾配合的相當默契。
若不是二班确實不怎麽樣,加上林欽禾與李小源在,陶溪可以想象畢成飛帶的人會被打的有多慘。
陶溪一邊看林欽禾,一邊分析着場上的局勢,突然聽到身旁傳來一道聲音:
“陶溪同學,欽禾哥的手機是不是在你這裏?”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