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每個人都是鮮活的生命……

第38章 每個人都是鮮活的生命……

藥王谷位于川渝郊區的西南方, 在崇山峻嶺的山谷低處,周邊毒物屏障圍繞,同時外圍環境優美, 然而重岩疊嶂,尋常人難以進入。

尋常山路都很不好走了,藥王谷的山路就更不好走。

此時山谷內的某個較為平坦的凹處, 幾個人在火堆的周圍休息着,只留下圍繞在中間被處理過的火堆燃燒着,偶爾發出木頭破裂的聲響。

藥王谷的進山路,一輛四匹馬拉的大馬車自然不能進入, 洛仙兒身上的毒還有兩天就要複發了,又多了一直粘上來的叫做阿察的北戎男人,燕霜緊趕慢趕,終于進入了山谷之中。

此時黑色的森林中只有樹葉被風吹起的嘩啦聲, 還有不知名的蟲子的鳴叫。

“十七。”

燕霜正在看着火堆的動作頓了頓, 随即用長長的樹杈将跑出來的火星推回去, 才回道:“洛姑娘,屬下在。”

燕霜感覺身邊窸窸窣窣了一陣, 就有人坐在了一旁。

此時夜已深,阿察并沒有和他們睡在一起, 而是另外找了不遠處歇息,燕安在一旁坐着, 幫着燕霜打理各種事物, 不得不說,因為有他在,燕霜省了不少事。

霍珍珍早就勞累得倒頭就睡,這個一開始戰戰兢兢的姑娘, 已經恢複了不少原本的活力。

燕安看了一眼洛仙兒,便将視線轉了回來,專心致志地低頭在縫着什麽。

燕霜還曾經問他去哪裏學的這門手藝,燕安黑色的眼眸看着她:“是霍姑娘教的。”

燕霜低頭看向手裏細密的針腳:“……那你還挺厲害的。”

得到了大人的誇獎,燕安還露出了小小的笑容,黑眸都亮了幾分。

“十七。”洛仙兒忍不住又叫了一聲,她坐在一旁抱住自己的膝蓋,看着燃燒的火堆,“殿下為什麽離開了呢?是我哪裏做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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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洛仙兒就聽見十七道:“姑娘何出此言?”

洛仙兒一向躊躇滿志的聲音此時有些悶悶的:“我都這樣了,為什麽殿下還不陪陪我,就先回去了。”

洛仙兒以為十七會安慰她,會憐惜她,畢竟同為女人,她一定能夠明白男人對一個女人有多重要,就如同太子殿下對她來說有多重要一樣。

然而她卻聽見十七聲音平靜道:“京中國事繁重,殿下貴為太子,自然有着太子的責任,姑娘心善,應當理解太子殿下的苦衷。”

洛仙兒一噎,她語氣有些委屈:“可是我的事也很重要啊!”

她看見十七轉過頭來,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帶着嚴肅和認真。

“洛姑娘,您知道,您這來這一趟藥王谷,死了多少人嗎?”

洛仙兒一愣,看着面前這個素來寡言少語,冷情冷面的十七,口中說着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話,一個個代號從十七的口中說了出來,明明沒有什麽情緒,卻莫名地讓洛仙兒感覺到身上有千斤般沉重。

“洛姑娘,您能如此平安的來到這裏,可不僅僅只是一個人的功勞,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殿下仍需監國,還請姑娘諒解。”

洛仙兒張了張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她被十七這樣嚴厲的語氣吓到了,也是第一次聽見歷來語氣平緩溫和的十七說出這樣的話。

“我……”洛仙兒嗫嚅了半晌,她想起來了前幾天的那一場厮殺,暴雨和鮮血夾雜在一起的森然,仿佛現在才反應過來似的身子有些發抖起來。

當時她一頭熱血,就想着離太子殿下近一點,現在想起來,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自己的行為就有多魯莽。

“姑娘,”十七的語氣似乎柔和了一些,“那些為您死了的人,可都是些活生生的人命,不僅僅是一串數字。”

洛仙兒的腦袋仿佛轟隆了一聲,她驀地擡頭看向十七,語氣悚然:“你、你想說什麽?”

十七琥珀色的眼眸仿佛是雨後沖刷過一般的澄澈,她直直地看着自己,仿佛能看透人的心底。

“洛姑娘,離開了太子殿下,您也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不是嗎?想來這世上,沒有誰不能離開誰。”

燕安将手裏的東西整理好,擡頭就看見了大人面色有着從未有過的嚴肅,她面無表情,眼神晦暗,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而一旁一臉震驚呆滞的洛仙兒,正怔怔地看着燃燒的火堆。

燕安自然也聽見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

他的黑發已經長出來不少,淩亂的碎發貼在額間,他黑沉沉的眼眸看了眼洛仙兒,随即便重新低下頭,繼續剛才整理的事務。

阿察今天一大早來看小美人兒,就發現了不對勁。

小美人兒一臉魂不守舍,而一旁的那個厲害的燕姑娘則是安靜地擦着刀,燕安小兄弟在默默地整理東西,仿佛是個勤快的老媽媽,而之前救了的那個小姑娘,則是在燕姑娘身旁叽叽喳喳說着什麽。

燕姑娘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将視線收了回來,顯然是已經習慣了阿察每天的出現。

阿察也不在意對方的冷淡,他本來就不是來找這個冷面女的,他是來找小美人兒的。

跟在後面的凡提頭疼得要死,三殿下不在意燕姑娘的死亡目光,但是他在意啊!

他不過就是個柔弱的文臣,明明知道三殿下是一個肆意妄為,不安分的人,當初為什麽要跟着三殿下來中原啊!

凡提就這樣看着三殿下又在日常騷擾逗弄着洛姑娘,但是不知今天洛姑娘是怎麽了,對三殿下的話也不過是随意地點點頭,似乎陷入了什麽思考和苦惱之中。

顯然一直照顧着洛姑娘生活起居的霍姑娘就在一旁說話了:

“阿察,你不要來煩仙兒姑娘了好嗎?沒看見姑娘沒心情理你嗎?”

三殿下臉上仍然帶着滿不在乎的笑。

阿察的舉止姿态和矜持守禮的中原人很是不同,但是他記得這個叫做珍珍的小姑娘好像不喜歡男人碰她,也就沒有拉着她到一旁,而是招了招手讓她過來,随後道:“小姑娘,那你偷偷告訴我,仙兒姑娘這是怎麽了?”

自從跟着他們久了之後,燕霜發現阿察的官話水平簡直直線上升,就連那些奇奇怪怪的口音都矯正了不少。

燕霜沒理走過來的阿察,朝着一直在一旁默默幹活的燕安道:“差不多就行了,你休息一下吧。”

燕安卻沒有停下來,他将最後的物品放進包裹裏,“大人時常遺忘物品,若非有人看着,大人想來又會丢失了床鋪,就會在樹上睡覺了吧。”

燕霜被燕安說得有些讪讪,她的确是有些丢三落四,也懶得再找,就順勢而為了。

比如帶的簡易床鋪丢了,她就上樹睡覺,随身攜帶的水杯沒了,就拿着樹葉就着喝水喝。

她一個影衛風餐露宿慣了,也就沒覺得什麽。

但是不知道怎麽的,自從燕安和霍珍珍加入了隊伍之後,燕霜的生活水平直線上升。

燕霜還記得某天去巡邏了一圈,找好路回來,就聽見燕安和霍珍珍在一旁的嚴肅對話。

“大人又弄斷了發帶。”

霍珍珍嘆了口氣:“那燕姐姐又要拿着樹枝綁頭發了?這樣不好的!”

燕安虛心求教:“那我應當怎麽做?”

霍珍珍從包裹中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塊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的布匹,那是皇甫擎蒼留下來讓洛仙兒睡覺的時候鋪在地上的,上面染的顏色鮮豔自然,還繡着精致的花紋。

“我記得那天這匹布都掉到火裏了,一點都沒有燒着,不然我們裁了給大人做多幾條發帶吧。”

燕安也接過霍珍珍手裏的布匹,黑眸像是看着什麽珍貴的寶物,:“……可我不會裁剪。”

霍珍珍小臉滿是鄙視:“你這都不會,怎麽跟在燕姐姐身邊的,那還是我來吧。”結果拉了一下,硬是拉不動。

霍珍珍:?

就看見俊秀的少年滿臉認真,渾身上下散發着誰來搶誰就死的氣息,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有些底氣不足:“……你教我,我學。”

霍珍珍被燕安的氣勢給壓到(無語)了,她只能說道:“……那我只教一遍!學不會的話燕姐姐的發帶就是我來做了!”

燕霜在聽見自己的發帶是樹枝被吐槽之後就讪讪地飛走了,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呆在那裏。

結果當天晚上,他們在休息的時候,燕安就找上了自己。

“大人,發帶。”

燕霜就看見了那匹就連寵冠後宮的柔妃娘娘都沒有得到一匹,只有皇後才有的天絲纏雲棉繡金絲錦緞被裁成了發帶,靜靜地躺在燕安的手裏。

燕霜:“……”

這個可是費勁了幾十個繡娘花了三年時間才織成布匹,水火不容,冬暖夏涼,千金難買的布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裁成了發帶??

從此之後,燕霜全身上下最貴的除了那把苗刀,就是頭頂上的那根發帶了。

燕霜極其珍惜,那可都是錢啊,不用個三年五年稍微回本一點,她都要唾棄自己浪費錢了。

結果上山走的路較為險峻,毒物叢生,好不容易脫離了險境,燕霜發現——發帶又斷了。

她不知為何想到燕安黑色的眼眸平靜地看着自己就有些心虛,還有霍珍珍時不時在一旁唠叨的話,跟劉一樣都快有的一拼了,就想了個辦法換了個柔軟一點的樹枝綁起來,企圖不讓他們發現。

結果燕安見了似乎沒什麽反應,而是彎下身子從包裹裏在找什麽,燕霜忍不住暗搓搓地走過去看了一眼。

燕霜:……

她還以為天絲纏雲只是被裁了一小部分來給她當發帶——

那滿滿的一堆難道都是嗎?!

真他媽大手筆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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