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盲

第三十六章盲

血……到處都是血。

父親的血,母親的血,族人的血……

瑠加的血。

佐助醒來的時候,睜眼所見蒼白的天花板,冷汗浸透衣衫,他艱難喘息着,記憶還停留在旅店走廊一戰。宇智波鼬那雙冰冷猩紅的眼睛久久未從腦海中消散。

“佐助君!”

守候多日的櫻淚水奪眶而出,見少年醒來,激動地抱住了他。

少年呆滞地承受着這份溫暖懷抱,櫻的眼淚打濕肩膀,鳴人站在門邊,與佐助漆黑黯淡的目光相對。

“她……呢?”

“我和好|色仙人把綱手婆婆帶回村子了,綱手婆婆是超級厲害的醫療專家,她說瑠加姐沒事,但……”

一向心直口快的鳴人難得欲言又止,佐助忽然推開小櫻,赤腳下床。然而身體的傷痛令他踉跄跪地,不顧櫻的攙扶,佐助向病房外跑去。将同伴的叫喊聲遠遠甩開,少年橫沖直撞地在醫院走廊奔跑,直到身後響起一個清冷男聲。

“喂,宇智波。”

寧次站在病房前,冷冷喊住他,“瑠加在這裏。”

刺鼻的消毒水味湧入鼻腔,佐助在原地站了片刻,擡腳向房內走去。

意外的,病房內站了許多人。卡卡西、自來也,還有一位金發豐腴的年輕女人。見佐助走進房間,人群散開,少年的目光最終落在病床上的少女身上。

瑠加方接受過治療,雙眼纏着繃帶,正昏沉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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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的腳步一滞,不可置信地凝視着瑠加的面容。那繃帶無比刺目,佐助嗓音沙啞得不像自己:“她的眼睛……怎麽了?”

“你醒了啊。”卡卡西走到佐助身邊,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最終是綱手低嘆一聲,“她被送回來的時候,其他傷口倒是沒有大礙,過段時間就會恢複,只是——雙眼有切割傷,銳器穿透眼睑劃傷了虹膜,唯獨眼睛大概率無法挽回了,診斷結果是……”

“失明。”

最後兩個字落入耳中,佐助渾身一震,好像被抽空了力氣,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轉起來。

病房內陷入良久沉默,憤怒與不甘、懊悔、自責鋪天蓋地淹沒了少年。他顫抖着攥緊雙拳,絕望的目光直盯瑠加,卻再無任何動力走近,仿佛自己就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每靠近一分都會是對瑠加的傷害。

鳴人與櫻匆匆趕來,卡卡西忽然對病房內的幾個孩子道:“鳴人,寧次,還有櫻……你們先帶佐助回去吧。”

未等鳴人開口,佐助咬牙,扭頭走出房間。那緊繃的背影和冰冷表情十分駭人,寧次的目光落在佐助身上,忽然冷冷開口:“你不該去的。”

“瑠加最先在村中遇到了宇智波鼬,她和上忍們都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沖動行事。”

“她會受傷都是因為你,宇智波佐助。”

一聲巨響,黑發少年猛地砸向牆壁,佐助沒有回頭,指骨鮮血飛濺在雪白龜裂的牆壁上,雙肩繃緊,落在凹陷中的拳頭因憤怒顫抖不止。

鳴人與櫻大氣不敢喘,唯獨寧次神色不變,微微蹙眉。

遠遠聽到走廊的動靜,卡卡西探頭看了一眼,卻沒有上前阻止,随手關上門。病房門隔絕了外部的噪音,一時間室內格外安靜,目光都落在沉睡的少女身上。

“卡卡西,這次讓你來,除去鳴人和佐助是你部下的原因,也是與這個孩子有關。”

卡卡西摸了摸頭,有些不解:“您想說什麽?”

自來也雙手抱胸,沉思片刻醞釀說辭,最終道:“我與綱手都很久沒有回村,早年間宇智波滅族一事了解得并不多,況且猿飛老師已經去世,有些關于宇智波的事情只能問你。”

“宇智波?”

“沒錯,在和宇智波鼬交手時,我清楚聽到鼬喊這個孩子的名字是——宇智波瑠加。”

卡卡西一愣,就連綱手也認真起來。

“宇智波……瑠加?”卡卡西顯然并不知情,“自滅族後宇智波的遺孤只有佐助一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孩子應該姓久木才對,為什麽她會和宇智波有關?”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自來也困惑地撓着那一頭雜亂白發:“雖然當時距離有些遠,但我好像看到了……這孩子的眼睛是紅色的,我不會認錯,是寫輪眼。”

這一訊息太過突然,卡卡西驚詫的目光落在瑠加身上。

如果她是宇智波,那就意味着她和佐助一樣,都是在滅族之夜幸存下來的人。

是啊,難怪桀骜不馴的佐助唯獨對她十分親近,是因為同族麽?

身為醫療忍者,但幻術天賦卻如此之高,且從霜之國一行的短暫接觸中,卡卡西也曾好奇過瑠加幻術結印之迅速,幾乎等同瞬發瞳術。

如果她有意隐藏宇智波遺孤的身份,那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無數信息在腦海中閃過,最終串聯成一個大概的真相,卡卡西喃喃道:“難怪她會在街上認出宇智波鼬……”

病房內一度陷入沉默,三人的目光在觸及少女繃帶覆蓋的雙眼後,都不禁暗自嘆息。

幸存的宇智波。

卻失去了那引以為傲的眼睛。

“我大概能猜到佐助幫她隐瞞身份的原因。”卡卡西對綱手道,“您即将繼位五代目,正好有些關于佐助的情況需要向您說明,中忍考試期間,大蛇丸曾試圖搶奪佐助,以獲得宇智波血統……”

瑠加清醒的時候,距離戰鬥過了好幾日。

病房內的消毒水味是如此熟悉,她安靜躺了一會,眼前一片漆黑,但吹拂在面頰上的微風和陽光的溫度令人心安。

耳邊隐約有清脆的“沙沙”聲,她側頭去聽,熟悉的聲音響起:“你醒啦?寧次,瑠加醒了!”

天天将少女扶起,一直守在窗邊的寧次也快步走來,瑠加雖目不能視,但隐約能感受到朋友們溫和的視線,天天關切道:“有沒有不舒服?眼睛痛不痛?我削了蘋果,要吃嗎?”

瑠加搖頭,雙手攏住眼睛,只觸到冰涼粗糙的繃帶。

一絲光線也無。

見她這幅模樣,天天與寧次都沒有說話,但瑠加似乎早已接受了現實,只輕輕一碰便放下,擡頭關切道,“對了……佐助呢?他受傷嚴重嗎?”

寧次的目光落在病房門口安靜伫立的黑發少年身上,低聲道:“他好得很。”

佐助望着瑠加,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對寧次的嘲諷置若罔聞,少年又靜靜站了片刻,忽然頭也不回地離開。

風帶動熟悉的氣息拂過鼻腔,瑠加的臉轉向這邊:“誰在那?”

寧次目送佐助遠去,只淡淡道:“不,沒有人來過。”

是錯覺嗎?

瑠加默默回頭,眼前一片黑暗。

未來也漆黑的。

佐助沒有回病房,而是一路去了醫院天臺。

站在天臺邊緣的矮牆上,少年雙眼麻木無神地眺望遠方,高處的風撕扯衣擺,腦海中卻回放着曾經難以磨滅的記憶。

我到底在做什麽……從那一夜之後,我到底都在幹什麽?

口口聲聲說着要複仇,沉浸在小打小鬧的修煉裏,然而再一次面對宇智波鼬時,卻毫無還手之力。

與當年一模一樣。

無法報仇雪恨,更無法保護身邊的人。

明明強撐着傷口,明明可以丢下自己逃跑,明知道在宇智波鼬面前暴露會很危險。

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開啓了寫輪眼。

當年萬念俱灰的自己登上天臺,想要一了百了,是瑠加将他從高處扯落,大喊着我可以理解你,“就憑這雙眼睛——憑這雙和你相同的眼睛。”

但如今這雙眼睛也因為他而失去了光明。

宇智波佐助……

你到底要無用到何種地步?

身後的腳步聲喚回了佐助的思緒,鳴人嚷嚷着:“原來你在這裏啊!到處亂跑,小櫻很擔心你诶!”

鳴人與櫻放松的心情在佐助回身後冷峻的表情中消散,黑發少年冷冷看着摯友,聲音低沉:“鳴人……”

“現在——來打一架吧!”

瑠加等了一天,也沒能等到佐助。

失明的感覺并不好,任何動作只能依靠摸索行動。傳聞中三忍之一的綱手姬為她治療,溫和地說了許多安慰的話,但同為醫療忍者的自己又怎能不知道的,自己眼睛的傷有多嚴重。

最差的結果,也無非是失明罷了。

瑠加垂頭坐在病床上,意外地感受不到任何悲傷,只覺得茫然。

短短幾天內經歷了太多事,她疲憊極了,無論身體還是心理都到了極限。

這雙從誕生之初就仿佛帶着詛咒的眼睛——它承載了無數流言蜚語,奪走了母親的生命,見證了宇智波的覆滅,兼具力量和入骨的疼痛,如今終于要迎來它的終點了嗎?

或許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是個瞎子。

至少母親不會因為這雙眼而備受折磨,絕望到早早結束生命。

瑠加覺得好笑。

曾經在忍校的時候,那些挑釁的宇智波圍在自己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起哄,“小瞎子”、“小瞎子”地喊,如今倒真一語成谶。

失去了眼睛的自己,就連忍者也做不成。

仇人宇智波鼬未能打倒,滅族的真相也未完全查清……她又還能做什麽呢。

正當瑠加胡思亂想時,有人敲響了房門。

“請進,請問是哪位?”

粉發少女站在門口,望着病床上的人,聲音很輕:“是我,瑠加前輩。”

“……櫻?”

瑠加露出一個溫和笑容:“找我有事嗎?”

櫻躊躇半晌不知如何開口,只輕聲道:“前輩,我有些事想和你談……是關于佐助君的。”

夏天已經到了尾聲,那個熱烈的盛夏伴随中忍考試的過去逐漸歸于沉寂,是到落葉凋零的時候了。

櫻攙扶着瑠加在街道上緩慢行走,聽着耳邊熱鬧的人聲逐漸遠去,他們走過街市,拐上一條安靜小路。

鞋底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沙沙聲。夏末的夜風很溫柔,吹散了白日的燥熱,卻又溫暖的不至于寒涼。

失去視覺後,周邊的細微響動都無限放大,瑠加仰頭感受着夜晚的聲響,櫻扶着她在一處石凳坐下。

“前輩的眼睛還沒恢複,我突然就這樣把你帶出來……實在抱歉。”

“沒關系。”瑠加笑的溫和,“在醫院待夠了,出來走走挺好的……你想和我說什麽?”

櫻沉默了,瑠加能聽到少女攥緊衣服的內心掙紮,春野櫻的聲音隐約有些哭腔,“今天、今天佐助君和鳴人在醫院天臺打了一架……”

瑠加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

“瑠加前輩……我很害怕,雖然他們之前總是吵嘴,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過……”

“我真的很想為他們做些什麽,但佐助君和鳴人之間的事情,我一無所知,也根本無從插手。”櫻低垂着頭,語氣低落,“我知道的……我能感受到,佐助君對瑠加前輩是不一樣的。”

“去霜之國任務的路上,我其實就發現了,佐助君看瑠加前輩的眼神很溫柔,他為了救瑠加前輩能義無反顧地跳下懸崖。”

目不能視的少女沉默聽着,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

“自從佐助君被大蛇丸咬了之後,他就變得很消沉,變得更加孤僻……直到前幾天,我聽說他去找哥哥報仇,所以才會受那麽重的傷……”

“他們說瑠加前輩是為了保護佐助君才劃傷了眼睛……所以我想,瑠加前輩心裏一定也是很重視佐助君的吧。”

“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佐助君會被大蛇丸蠱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我就是有這樣的預感……”

粉發少女抱緊自己,聲音顫抖,“我總覺得……佐助君在離我們越來越遠。”

“我就快要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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