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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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将飯做好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小雞炖蘑菇，魚香肉絲，麻婆豆腐，外加紫菜蛋花湯，都是家常菜，可卻都被他吵得色香味俱全。

沙發上的童遠像是做了一個好夢，夢中他回到了自己和霍凜辰的高中年代。

那時候他在整個班裏備受排擠，大部分老師和同學明裏暗裏都不喜歡他，即便他成績突出，可因為貧窮和怯懦成了人消遣貶低的對象，不少人都喜歡在他身上尋找優越感。

班主任跟校霸組的人有交情，将獎學金發給家裏富裕的他們，他本不想惹事，可他如果沒有獎學金就是會吃不起飯的那種，而校霸組的人沒有獎學金，也不過是少了一筆外出泡吧的零花錢罷了。

可就因為童遠問了兩次，班主任覺着面上難看，之後便開始各種對着他挑刺，而老師的帶動作用外加校霸組的威勢，班裏一度沒有任何人願意和他說句話，除了欺負他的時候。

他被排擠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垃圾桶旁邊，沒人願意和他做同桌，大家扔出的垃圾總是會有意無意劃過他的頭頂，有時候會碰到他的頭發，然後才在空中完成一個抛物線，落入身後的垃圾桶中。

或者一旁的地面，而這時候，就需要他去撿起放入垃圾桶中，不然他的位置就會變成一片廢紙和塑料袋的“狂歡聚會”。

垃圾桶味道很難聞，不少同學都是帶飯上學，總是扔一些果殼或者帶有味道的零食制品，混合在一起味道實在叫人難受，可童遠不敢說什麽，他只每天晚自習結束的時候，默默收起所有的垃圾，然後轉身自己帶走，因為那些打掃垃圾的同學并不認真的緣故，總是弄不幹淨，所以童遠只能親力親為。

後來大家也都默認了，垃圾桶就是童遠的負責區域，童遠每天打掃自己位置自己扔所有人的垃圾成了班裏的潛規則。

童遠并不在乎這些，他總是默默埋頭寫字做題，一遍又一遍溫習學過的每一個知識點，期待着快點高考結束，他能像一只自由的鳥兒飛離這片讓他難過的土地，然後再也不回來。

可痛苦的日子簡直像是被上帝刻意放慢了時間，他即便很努力讓自己專注學習不去想別的，可還是每天都很難過，孤單，委屈的情緒總是包圍着他。

直到那天，一個臨時轉校借讀的男生闖進了他的世界。

“大家好，我叫霍凜辰，請多多指教。”男生如此說着，然後目不斜視随便找了個位置坐，靠前，還有個男生同桌。

新來的男同學長得又高又帥，氣質非凡，還一身低調卻仔細查之下會發現是國際奢侈品牌的私人用品和服裝鞋子，怎麽說呢，年少的霍凜辰帶着收都收不回去的貴氣感，很明顯跟縣城長大的孩子不同，他矜貴的讓人詫異。

很多時候，霍凜辰就那麽什麽都不做的站在人群裏，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一眼就能讓人注意到。

他的出現很快就引爆了學校男男女女的社交圈，不少人都喜歡趴在他們教室的窗玻璃上偷看霍凜辰，如果那些人有幸和霍凜辰對視上，他們就都會紅着臉尖叫着跑開，簡直像一些瘋狂且害羞的追星族。

童遠也喜歡偷看霍凜辰，反正他坐在最後一排，看霍凜辰根本就不會被發現吧，童遠那時候想。

他總是盯着霍凜辰弧度圓滿的後腦勺看，幹淨清爽的發絲，圓潤的弧度，是個好腦袋，好腦袋也确實聰明，各科模拟試卷他随随便便都能考個年級第一，引來無數老師狂歡。

而除了好腦袋，童遠也老盯着人後脖頸發呆，無他，只因為太漂亮了，皮膚是那種窮人家絕對養不出的細膩清透，連汗毛都透着金錢般的味道，讓童遠有些癡迷。

他經常想，要能摸一摸這位金尊玉貴的有錢人，他的手能不能長出金子來。

霍凜辰性格很冷淡，對誰都是帶着淺淺的疏離，可他人緣出奇的好，很快就跟學校的各個圈子都有些往來，不，是那些人主動和他往來，男生倒是不主動拒絕，只淺淺應着。

随着時間推移，霍凜辰也注意到了童遠的存在，那個總是坐在垃圾桶旁邊，低着頭一言不發，面色蒼白卻又認真寫字的瘦弱小可憐，長得清隽好看，可卻渾身帶着拘謹的人。

再後來，有一天，霍凜辰就突然叩了叩童遠的桌子，“喂，坐進去點，我要坐外面。”

童遠沒有同桌，他所在的位置雖然是兩張桌子相拼，可他都習慣坐在外面，因為方便進出。

而霍凜辰的突然到訪簡直像是有人拿着一顆十噸巨雷在他面前炸開，讓童遠震驚害怕的無以複加，他害怕之下渾身發抖，眼眶霎時就紅了，忍不住的眼淚啪嗒啪嗒掉落下來，不知道這個新同學要幹嘛，難道要像校霸組的人一樣欺負他？新同學最近确實跟校霸組走得近，所以難道真的……

童遠焦急之下連桌上試卷都被他抓成了一團，他身形瑟縮，眼看着就要因為坐不穩從座位上栽倒下去，反應之大也讓霍凜辰詫異。

這個人，是被欺負成什麽樣了，來個生人和他說話都怕成這樣嗎？

霍凜辰皺眉，最後卻還是提溜着童遠的後衣領，手動将他挪到裏面的位置，不顧童遠的害怕排斥，砰的一聲将自己書包甩在桌子上，霸道的行為宣告了以後這裏就是他的新座位，而童遠，則是他的新同桌！

至于兩人座位後面緊貼着的垃圾桶？也同樣“砰”的一聲，被霍凜辰一腳踹出去老遠，直接飛出了教室後門，在走廊摔了一地，垃圾遍地開花，讓人震驚！

“愛放哪裏放哪裏，敢放我後面，我就掀了教室！”

那是霍凜辰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說出如此嚣張跋扈的話，跟他入校後一直保持的清冷疏離與世無争感相差甚大，不止童遠被吓到，教室所有人也都被吓到。

先前大家只以為霍凜辰是尊貴微冷金少爺，現在看來，還有些惹不得的二世祖的氣質在裏面。

就這一腳過後，班裏的确沒什麽人敢在他和童遠身後放垃圾桶了，甚至沒人敢放在教室後面一排，因為整個後排都距離霍凜辰很近。

最後垃圾桶就被大家放在了教室外面的公共走廊，還刻意衆籌買了個新的智能垃圾桶，帶頂的智能蓋蓋也算是解決了垃圾發臭的問題。

而童遠也不再是垃圾和垃圾桶的專屬負責人，也不知是新同學成了童遠的跟班，還是童遠成了新同學的跟班，總之每天下自習，新同學都會跟在童遠身後走，就是那時起，童遠再也沒摸過垃圾桶。

輪流值日也有校霸組的人過來代替，他們突然間就開始對童遠很好很好了……

沙發上，童遠沉浸在美夢中，嘴角都不自覺露出微笑，而夢中的新同桌霍凜辰似乎是看他“上課”睡着了，開始輕拍着他的背叫他醒來。

忽然睜眼，童遠就跟半蹲在沙發邊的霍凜辰視線對上，他臉頰霎時一片微紅，這才感覺到自己身上蓋着男人的毯子，霍凜辰的一只手此刻也放在他腰間上，隔着毯子也有一定分量。

“醒了？飯做好了，來吃飯。”男人溫聲道，卻沒有挪開放在童遠腰間的手。

童遠是側着睡的，所以他的腰部弧度更加明顯，雖然有毯子遮擋，可霍凜辰還是能感受到手下微妙勾人的弧度，所以他沒立即挪開手，卻又睜着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瞳眸無辜的看着童遠，仿佛他啥也沒幹。

“你……”童遠剛睡醒，這會兒被霍凜辰一激，直接飙出了氣音，微顫，如他本人。

童遠是有些小小小生氣的，霍凜辰幹嘛啊，這樣他怎麽起來啊？

高中回憶中的霍凜辰還長相少年模樣，身材是長長一條，薄肌窄腰一看就沒完全長大為成年人，經常還被縣城大爺用那小子稱呼，因此就算有壓迫感和侵略感，也不那麽強烈。

可眼前的霍凜辰卻是一身成熟男人的蓬發風韻，個子高了不少骨架也變大了，渾身肌肉更是噴發線條明顯，工作襯衫根本就包裹不住的那種呼之欲出，雖依然寬肩窄腰大長腿，可壓迫感侵略感卻不可同日而語。

加上男人面部線條也變得更加硬朗淩厲，眉眼更加深邃的緣故，他給人的感覺就徹底不是“那小子”的範疇了。

因此這會兒他湊在童遠跟前，青筋些微凸起的手臂還實實際際貼在人腰間的情況，實在叫童遠更加更加無法直視，他覺着自己心髒已經飙出一百八十邁，雙腿發軟渾身無力反抗，竟是連坐都坐不起來對抗霍凜辰。

偏霍凜辰還一臉無辜，面色正常的看他，弄的童遠自己反倒無地自容，童遠開始懷疑，這人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樣将手放在他腰間位置啊，幹嘛不拿開啦，好奇怪啦！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笑赫然從霍凜辰喉嚨中發出，男人終于默不作聲拿開手，站起身去了桌邊，“快洗手，來吃東西。”

童遠如釋重負，慢慢恢複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終于起身洗漱吃飯。

他懊悔，自己怎麽就能在男人沙發上睡過去啊，這人的沙發為什麽這麽舒服，比他那個硬邦邦的床好了不知多少倍，救命，已經隐隐感覺到今晚睡他自己的床會腰痛和不好受了。

童遠開始低頭扒拉飯菜，一邊暗诽男人手藝怎麽會這麽好，而他到現在卻不怎麽會做飯，一邊三三兩兩的跟霍凜辰閑聊着，有一搭沒一搭的日常話題，天氣如何啦草地如何啦，飯菜如何啦廚具如何啦的。

可聊着聊着，霍凜辰就突然貌似無意的來了一句：“還喜歡黎風嗎？”

開口速度之快，之“無意”，之“平靜”，簡直讓人有種在放松期間突然被人偷家了的錯覺，當然，這是後面童遠才感受到的。

此刻他順着男人的話就張口，“黎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