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06京一
第六章Chapter06京一
春意盎然的四月,校園裏的梨花開了,風一吹雨一淋落的滿地雪白,每周五早晨季竹音就開始頭疼,她所掃的環境區有三棵大梨花樹,雨打落下來的花,兩個大垃圾桶都裝不完。
高三的單招考試正式結束,考上的同學正式開始放暑假。周家樂和程咪兩人再次分手,這次沒有吵鬧,周家樂丢下一句分手就坐着高鐵去了外地。
沒過幾天周家樂就在朋友圈官宣新女朋友,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他早在單招的時候就和別人搞上了暧昧,和程咪說了分手就座高鐵去的也是那個女生的城市。
程咪還是像上次那樣哭了好幾天,然後将他送的所有東西打包丢掉,關于他們的所有照片删除。
整個人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
季竹音默默地陪着程咪,心裏痛罵周家樂八百遍,死渣男。
就連張京他們也覺得周家樂幹的事很不男人,連續吐槽了幾路。
“周真太他媽不是人了。”張京搖搖頭;“原本我以為阿裴最渣,最壞,現在周直接掀翻了阿裴在我心裏的位置。”
說到裴于懷張京忽然想起個事,上下審視裴于懷一圈;“唉,你們發現沒阿裴好久沒談戀愛了。”
勒唐也反應過來;“确實,譚潇那段之後就再也沒談過了。”
張京胳膊肘撞了撞季竹音;“七樓,你認識譚潇不,好像是你班的紀律委員吧。”
季竹音點點頭;“今天新換的座位,我前面桌。”也不知道唐文娟今天抽神瘋,把紀律委員調到她前面,今天一下午就給她記了兩個大名。一個名字五篇語文課文,今晚有的抄的,以後都不能跟程咪鬼迷日眼了。
張京看着裴于懷意味深長地哦了聲;“這麽巧啊?”
裴于懷送了他一記刀眼。
勒唐像是故意搗亂;“怎麽回事,難道是心被譚潇吊住了。”
“前幾天譚潇還來找阿裴來着。”張京湊近裴于懷問;“你們說了什麽啊。”
裴于懷身子往後退了退,不想理會,張京再次貼過去,換來一句帶怒氣的;“滾遠點。”
季竹音瞟了一眼裴于懷,他口裏叼着棒棒糖,一副懶散樣,穿得跟個二流子似的,也就臉蛋還行,身高也行。
真的不明白,譚潇那種怎麽會喜歡裴于懷這樣的,憑他那張臉?
岔路口和張京他們分別後。
季竹音按捺不住好奇心;“裴渣,問你個問題。”
“問吧。”裴于懷關掉手機,偏頭聽她說話。
季竹音湊近了些,小聲問;“你是怎麽追到譚潇的?”
裴于懷挑眉一臉不屑;“我用得着追?”
季竹音臉上一個大大的問號,在她的印象裏就從沒見過譚潇笑,冷漠着臉也一個人獨來獨往,怎麽可能追裴于懷……
季竹音指了指天空;“裴于懷,你看。”
裴于懷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什麽也沒有,低頭問她;“什麽東西?”
季竹音搖着頭小聲說; “你吹的牛飛到天上去了。”
裴于懷哼笑一聲;“七樓,在你眼裏我就這麽沒有魅力?”
季竹音上下審視他;“也不是吧,就是有點想不到譚潇會主動追人。”
“她怎麽追的你。”季竹音又問。
“就那麽追。”
不知道為什麽,季竹音就想知道點譚潇的不一樣的;“你們親嘴沒有。”
裴于懷臉上的笑消失了;“季竹音,你問的什麽鬼問題。”
季竹音沒皮沒臉繼續問;“說說呗。”
“沒。”
“譚潇嫌棄你?”
裴于懷嗤笑一聲;“之前怎麽沒發現你怎麽八卦呢?”
季竹音摸了摸下巴,好奇地問;“你們能複合嗎?”
“你想幹嘛,“裴于懷眉頭緊皺;”看我們親嘴。”
季竹音搖搖頭她到是沒這癖好;“就是想托托關系讓她別上課別記我名。”
“行啊。”裴于懷笑得不懷好意,湊近她打着商量;“到時候我讓她一天給你多記五個怎麽樣。”
季竹音不理他,走進去單元樓。
電梯裏,裴于懷習慣性地按亮了七和九,身子倚靠在電梯牆看着季竹音;“周日我生日。”
季竹音問;“十八歲?”
裴于懷站直身體,朝她點頭;“嗯 。”
季竹音睨了他一眼,笑得賤兮兮地;“行,裴大少我一定給你準備一個特別的禮物。”
“好。”
周六下午季竹音拉着程咪去了雲廈最大的商場,商場三樓有一家玩偶店,最近新出的超大版海綿寶寶玩偶和派大星玩偶,季竹音打算買來給裴于懷當生日禮物。
沒想到吧,裴于懷這種游戲人間的家夥,內心竟然這麽幼稚,喜歡海綿寶寶,偷偷看動畫片。
起初季竹音還不相信,還是張京給她看了裴于懷影視軟件的後臺播放記錄她才行。
程咪摸了摸派大星的頭。問出了早就有的疑問;“音音,你有沒有覺得裴于懷對你不一樣。”
跟人差不多高的娃娃,季竹音一手一個,被兩個娃娃夾在中間季竹音雙手都合不攏;“沒有吧。”
程咪拿了一個過來幫她抱着;“我怎麽感覺裴于懷喜歡你。”
季竹音搖搖頭;“不可能,他怎麽可能喜歡我。”
裴于懷喜歡她?搞笑麽不是。
回去的路上,季竹音和程咪一人手裏抱一個娃娃,收獲了不少目光。有些大膽的小孩還前來撫摸玩耍,更有甚者擋住他們說這個玩偶真好看,要借過去抱着合照,季竹音不好意思拒絕,硬生生地站在那裏等那群小屁孩合完照。
裴于懷的成年禮辦理得很盛大,中午就在雲廈最豪華的五星級餐廳定了最好的樓層大擺特擺。
季竹音沒想到會是這麽大的陣仗,那兩個大玩偶都不敢帶過去,放在家裏等着晚上再送。
金都大酒店門口大屏幕上就寫着大大的。
祝;裴于懷十八歲生日快樂。
前門口還擺着指示牌,有幾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生在收請帖。
弄得跟八十大壽一樣。
季竹音收回視線拿上請帖,關上車門和蔣文說了再見,深一了口氣往裏走。
交了請帖前面有一個擺了個桌子,進去的長輩都在那随禮,有些朋友也跟着随了,漸漸地大家就默認要随禮,季竹音跟着排了隊随了六百。
樓上很熱鬧,滿滿的全是人,季竹音站在門口四處張望。
“七樓,這這這。”張京遠處地搖晃着手。
季竹音走過去,他們坐在離蛋糕最近的一桌,不同于其他桌,這桌很小只有五個座位。
季竹音坐下還有兩個位置是空着的,其中一個位置上擺着生日帽,應該是壽星本人的,還有一個空位。
季竹音眼神定在那笑了下。
會來嗎?
“七樓,你送阿裴什麽禮物。”張京好奇地問。
季竹音收回視線,故作玄虛地說;“秘密。”
張京意味深長地哦了聲。
裴于懷今天穿的粉色西裝,內搭白襯衫,系上領帶登上皮鞋,頭發打了卷,走過來時低頭看了眼手表。
這身行頭別人穿可能是溫柔的小奶狗,裴于懷穿倒像是騷包花花公子。
裴于懷坐下,對着他們挑眉自信滿滿;“怎麽樣,哥帥不?”
張京捂着眼睛,豎起大拇指;“阿裴,你這塗了多少粉底高光,都閃爆哥狗眼了。”
裴于懷不屑一顧地哼了聲;“我用得着那玩意。”
“怎麽能這麽質疑阿裴,咱們阿裴可是天生麗質。”勒唐拍了張京一下,笑得語調不穩;“你懂什麽,臉上顏色不勻是特色。”
裴于懷掏出手機照了照,左臉的粉色多了,右臉又少了,燈光的照射下兩邊的色差更加明顯。
暗罵了聲,都怪他媽,硬要他穿什麽粉色西裝,穿上後又說顯他很黑,拿着瓶瓶罐罐就往他臉上抹。
抹完還轉着圈誇他帥氣。
帥氣,帥氣個嘚。
這回丢臉了。
季竹音瞧了他一眼,手扶着額頭偷笑。
“有什麽好笑的。”裴于懷挑起下巴,依舊是那副驕傲樣;“你們懂什麽,我這叫別具一格。”
張京努力收回笑點點頭;“是挺別致的。”
十二點宴會正式開始。
一聽可以吃張京立刻轉動轉盤,他早就盯着那道火爆澳龍好久了,夾了一大筷子送進口裏,差點原地鼓掌了。
果然辣火爆。
擡頭見他們都不動筷子,一點也不尴尬催促起來;“吃吃吃,快吃啊,待會涼了。”
吃着吃着季竹音感覺桌子下面好像有什麽東西,毛茸茸往她身上蹭,低頭一看。一只超大的白色狗狗正趴在她腳邊,用腦袋蹭她的腿。
可能是察覺到了視線,巨貴犬甩着尾巴,擡頭看她。
季竹音緩緩地伸出手輕輕地放在它頭上,見它沒有反感,頭還往她掌心拱拱。季竹音笑了下微微用力地揉了一把,巨貴犬享受似的眯起眼睛。
季竹音高興得不行,夾起碗裏的骨頭扔向它,初中那會她就想養條狗。奈何蔣文對狗毛過敏,她只好放棄,那時候她天天拿家裏的肉和骨頭去喂公園的流浪狗。
“零零貓過來。”裴于懷叫了聲,零零貓轉頭看着他,對他也叫了聲。
“零零貓。”季竹音小聲地嘀咕了句。
零零貓立即轉頭搖着尾巴看她。
季竹音疑惑;“不是狗嗎?”怎麽要叫貓。
“我媽原本想養貓,買錯了。”裴于懷摸着零零貓腦袋,把一頭好毛全部弄亂。
零零貓抽回頭對它叫了幾聲,一臉兇惡地看着他,仿佛在說狗子我也要形象的。
裴于懷哼了聲,毫不猶豫地又揉了幾下;“你臭什麽美。”
零零貓叫着往季竹音這邊跑,
季竹音低下頭幫它把毛捋順,零零貓的眼睛亮亮的,在她腿上蹭了蹭。
季竹音笑了聲;“真好看。”
窗戶開着,陽光正好打在少女的臉上,淡淡的笑被染得更加的柔和。
這是雲廈春裏難得的晴天。
裴于懷撐着下巴就那麽看着她,莫名地有種舒适安穩的感覺。
中午的蛋糕裴于懷沒吃,也沒給他們切,只是說:“這個沒有許願的給他們吃,晚上我們吃一個不一樣的。”
夜晚裴于懷在渡川ktv定了大包間。
季竹音第一次來ktv,好奇地四處張望,走廊上鋪滿燈條也不像小說裏寫的昏暗,燈光随意切換閃爍亮堂堂的。
包房裏已經有不少人,大多是裴于懷的同班同學,還有些前女友,追求者。
季竹音大致看了眼譚潇也在,一個人坐在最角落,收回視線時季竹音頓住了,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還坐着個人。
陳曲年獨自一人坐在角落,仿佛和黑夜融為一體,咔嚓一聲,指尖亮起一抹猩紅,随着大屏幕的光閃過,青煙吐出,他在朦胧間看向她,扯着唇露出淡淡的笑。
季竹音有些反應不過來,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張京也發現了陳曲年,偏着頭吊兒郎當地走了過去;“呦,這是誰啊?”
季竹音也跟着走了進去,坐在離陳曲年不遠的空位,燈光轉過她所在的地方陷入兩人黑暗,她擡起眼光明正大地盯着他。
陳曲年的消瘦了不少,臉上的輪廓更加明了,頭發長的遮住眼睛,穿着黑色連帽。指尖的煙還未掐,他擡手将煙送入口中,眼睛微眯,星火子往後延了很長一段,白煙呼出,猩紅被按滅。
二月十七號到四月十七號,時隔兩個月,他們再次見面。
眼前的人陌生了好多。
裴于懷坐到陳曲年旁邊,側頭挑着眉看他,哼了聲;“還舍得回來。”
陳曲年露出淡淡的笑,可能是剛抽過煙,聲音有些沉;“你生日能不陪麽。”
裴于懷開了瓶酒遞給他; “還走麽?”
季竹音同樣期待着這個問題,包廂裏的音樂不知別誰調大,她怕聽不見身子往前湊了湊。
過了會陳曲年的聲音再次響起,伴随着那句“我不願讓你一人了。”
“不走了。”
“行。”張京也跟着開了瓶酒,舉起來說着中二話;“祝阿年回歸,祝阿裴成年快樂,兄弟幹一杯。”
玻璃瓶相互碰撞,還不等泡沫冒出,就被仰頭灌完。
放下酒瓶,一群人看着對方傻笑。
張京忽然大喊了一聲;“放點好歌啊,聽着都要掉眼淚了。”
包廂裏一陣笑,季竹音也跟着笑,離點歌臺近的人換了首好運來。
張京不知是喝醉了還是怎麽找,直接站着扭起來了,扭了會就坐下,拿着酒瓶問季竹音;“七樓,來着。”
季竹音不會喝酒,張京沒有放下的意思,猶豫了會伸手去接。
裴于懷一把搶了過張京手裏的酒;“她喝什麽。”
季竹音伸出的手又縮回,放在膝蓋上。
張京疑惑地嘟囔;“怎麽就不能喝了。”
勒唐敲了他一腦瓜;“人家未成年。”
陳曲年朝着桌上看了眼,轉動托盤拿了瓶橙汁,遞給她;“喝這個。”
季竹音接過,雙手握着和他笑;“謝謝。”
張京徹底醉了,笑呵呵地舉着酒瓶;“七樓,來幹一個。”
季竹音打開易拉罐的拉環,和他碰了個。
張京笑得站不穩,擡頭就要往口裏灌。
勒唐上前阻攔;“別喝了呆子,我待會可沒力把你駝回去。”
張京護住酒瓶,推開勒唐;“能走,不用管我。”
歡快的曲子,燈光閃爍着,氛圍直達高潮,大家喝喝唱唱,有性情的還站起來扭兩下。
季竹音坐在角落手裏握着橙汁什麽也不幹,燈光昏暗下來就盯着陳曲年看,亮的時候就低着頭發呆。
張京喝得迷迷糊糊說;“以後去那,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高考了,連個目标都沒有,去哪啊。”
勒唐嘆了口氣,搖搖頭;“看分走呗,還能咋辦。”
張京不理他,轉頭問陳曲年;“阿年,你大學想考哪。”
陳曲年視線落在某一處角落,光影交織是收了回來,平淡地吐出兩個字;“京一。”
勒唐詫異;“國內,不出國了?”
季竹音黑暗中也同等詫異。
陳曲年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點點頭;“不出。”
“挺好。”勒唐邊點頭,邊推了推一旁的裴于懷;“阿裴你呢。”
裴于懷也沒個确定,之前他一直想着出國讀大學,喝幾年洋水,搞個海歸人設,回來直接進他舅舅公司,學習兩年到時候自己再開個小公司。
而現在他想在有她的城市。
裴于懷看着季竹音;“七樓,你去哪。”
“不知道。”季竹音笑笑,她還真沒想過以後的事,總覺得大學離自己還很遠,成績還不穩定,想也是空想。
說白了就是沒個目标。
音樂聲停了,周圍陷入昏暗,過了會又換了炫彩燈,五彩斑斓的燈光打在少年臉上,觥籌交錯間,她好似找到了那處不确定的空白,并且有把握抓住。
“京一。”她現在的成績能平穩不下五百,還有一年時間加把勁,上京一不是沒可能。
“京一就挺不錯的。”張京摩挲着下巴點點頭;“特別是經濟管理,我倒也想去。”
勒唐坐到沙發上跷着二郎腿,瞧了他一眼開始貶低;“做什麽夢呢,就你那五百分的成績考得上嗎?”
張京對他翻了個白眼;“小瞧誰,不是還有一個月嗎,努努力拼一拼怎麽不可能。”
勒唐滿臉不屑;“你以為你是誰,也不知道轉轉腦瓜,一個月你能提高一百多分真是喝多了。”
“離勒唐最遠的地方就是我的歸宿。”張京像是賭氣一樣說完,身子還特意往旁邊摞了摞,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說得我都稀罕你似的。” 勒唐嗤笑一聲滿臉嫌棄;“你放心我一定去離你最遠的地方。”
十點多的時候有幾個人大喊撤、撤、撤。
明天還有上學,大家一起唱了首生日歌,裴于懷吹了蠟燭許願就準備正式撤離。
過了會兒人走得差不多,包間只剩下他們五個,裴于懷取下生日帽,拿着叉子開始切蛋糕。
張京醉得站不穩,被勒唐按在沙發上,嘴裏還嘟囔着;“阿裴,你也成年了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阿裴,成年人的世界愛要大聲說出來,你喜歡......。”
裴于懷心一咯噔,立即塞給他一塊蛋糕,想堵住他的嘴;“吃。”他猜不到張京之後會說什麽,有可能不是他想的,但還是有些慌,現在還不是時候,就算真的讓她知道,也得是他親口說。
張京話語一頓,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笑眯眯地吃了一口;“謝謝,生日快樂啊。”
裴于懷舒了口氣繼續切蛋糕。
季竹音往後退了幾步,餘光裏闖進一個少年,燈光很聽話地讓她看清他。
陳曲年低垂眉眼,指尖轉動着一個易拉罐拉環,重複地轉一下停一下,直至上面翹起的鐵邊慢慢被馴服,邊的平整适手,才慢慢加快速度。
周圍的一些仿佛與他無關,站在陰暗的角落內心獨自的喧嚣。
“七樓,想吃那塊。”裴于懷拿着叉子等着她回答。
季竹音回過神,指了指帶葡萄的那一塊;“這個吧。”
裴于懷切好遞給她。
季竹音接過,眉眼向下彎,揚起燦爛笑;“謝謝,生日快樂。”
陳曲年站在她身後看着她的笑也跟着笑。
在美國的兩個月沒有一個晴天,天氣壓抑,心情也跟着跌落進烏雲裏,但有時候他會覺得明媚絢爛,那是想起她的笑的時候。
正如現在,閃爍的燈光只是賦予眼球的表面,眼底綻放的是她真摯的笑。
吃完蛋糕後,收拾收拾他們也準備撤了。
夜晚的風有些涼,出了大廳季竹音拉了拉身上的外套。
正準備過馬路往回走時,忽然有人叫了裴于懷一聲。
“裴于懷。”
譚潇站在大廳前面,手裏拎着一個袋子,頭發被風吹得淩亂,像是等了很久。
張京雖然神志不清站不穩,但還是不錯過精彩意味深長的“哦”了聲。
裴于懷沒理張京,把手上的袋子遞給一旁的季竹音臉上挂着笑;“七樓,幫我拿一下。”
“好。”季竹音接過袋子,拿在手上。
裴于懷轉身往譚潇的方向走去。
勒唐在旁邊搖頭啧了聲
他們幾個站在原地等待,沒一會裴于懷兩手空空地往回走,譚潇站在原地。
季竹音能察覺到譚潇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好像帶着敵意。
裴于懷接過她手裏的袋子;“走吧。”
夜色很濃,星星疏散地鋪開,輕微的風拂過,路燈從頭頂灑下來,他們幾個并排走着季竹音看着地面上影子,慢慢交錯,短暫的觸碰融合又分開。
好像過了好久好久,他們之間本就不熟悉的情分變得更陌生,就影子也跟着遲鈍地不敢靠太近。
電梯裏,裴于懷看着季竹音半天最後還是提醒了;“七樓,你是不是忘記一件事。”
季竹音站在電梯口想了會,生日禮物還沒給;“等會兒。”說完就小跑着回家裏拿禮物。
打開家門,蔣文還沒睡躺在沙發上扶着面膜看電視,見她回來掀開嘴上的唇膜問;“寶貝,玩得開心嗎?”
“開心。”季竹音急匆匆地回房間抱上兩個玩偶就往外走,玄關處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眼蔣文;“媽媽,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蔣文躺在沙發上點點頭;“行,去吧。”
季竹音抱着兩個人大的玩偶塞進裴于懷懷裏;“給,生日快樂。”
裴于懷被塞了個滿懷,笑得嘴角裂到後腦勺;“七樓,你還挺會送的。”
季竹音拍了拍派大星的頭,自豪地笑笑;“那當然。”
“謝謝啦。”裴于懷抱着兩個娃娃一臉的高興;“我走了。”
季竹音站在電梯口跟他揮手;“再見。”
電梯門關上,季竹音跳着小步子往回走。
裴于懷低頭聞了聞懷裏的兩個大玩偶,淡淡的小蒼蘭香,和她身上的味兒差不多。
又低頭聞了幾下,心裏臭罵自己變态。
随後又笑笑,像是一樣許願小聲地對着玩偶說了句;“什麽時候我也能像擁抱這兩個玩偶一樣擁抱你。”
一切都恢複如常,周一早上陳曲年和他們一起上學。
他們都沒有問這兩個月他在幹嘛、在哪裏、為什麽一聲不吭就消失這麽久。
他好像就從來沒有離開過,臉上的笑容依舊在,跟着他們的腳步,偶爾接幾句他們的話。
季竹音覺得不對,陳曲年變了。
說不出來的變化。
就像深夜黝黑平靜的海面,表面風平浪靜,內心波濤洶湧。
晚自習時季竹音被唐文娟叫進辦公室,一進門老師還沒叫出口,就被劈頭蓋臉地臭罵一頓,其間根本沒給季竹音說話的機會,罵完就讓她滾回教室。
從辦公室出來季竹音還懵懂地,從周一到今天,幾乎每天都有她的名字,從開始的一兩個到現在的五個。
前幾天可能真的又開過小差,但今天她真的抄怕了,上課什麽也沒做,怎麽就被記了五個名字。
上課沒有說話、沒有睡覺、沒看小說、沒吃東西、沒開任何小差,本本分分地聽課做筆記。
五個名字,五次違紀,她班最吵最吵的男生一天也不會超過四個名字,她有五個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個名字怎麽來的。
帶着滿臉的怨氣回到座位上,一擡頭就和坐在講臺上的譚潇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她好像忽然明白了。
內心一道聲音在嘶吼,氣憤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裴于懷!!!
講臺上的譚潇推了推眼鏡發出警告;“季竹音,安靜點。”
放學後季竹音慢悠悠地走到裴于懷身邊,眯起眼滿腹的怒意冷冷地對裴于懷說;“裴于懷,絕交。”
裴于懷聽得一愣,眼前的人就像只快要炸毛的貓,随後便被逗笑了;“什麽?”
季竹音偏頭哼了聲,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裴于懷追了上去,倒着走在她前面低着頭詢問;“怎麽了這是。”
季竹音現在氣得很,直接越過不搭理他。
張京和勒唐兩人對視一眼,聳聳肩笑笑。
“看阿裴那樣。”張京啧了聲搖搖頭;“背都折了。”
“這兩人的身高也差太多了吧。”勒唐推了推旁邊的張京問;“唉,七樓有一米六嗎。”
“有吧。”張京心裏估摸了一下再次肯定;“一米六肯定有。”
陳曲年眼眸追随着他們,面上沒什麽表情心底笑了聲,繼續往前走。
紅綠燈處季竹音沒地方躲閃了,裴于懷插在腰擋在她前面;“到底怎麽了,我那惹你了。”腦子轉了遍大的,也不知道自己錯哪。
季竹音抓着書包帶,偏過頭依舊氣呼呼地不理他。
“小脾氣還挺大”裴于懷偏頭笑了聲,真沒招了,聲音低了低;“給你道歉行不。”
僵持了一會,季竹音終于開口了,語氣沖得不得了。
“都怪你,我今天被譚潇記了五個名字。”季竹音放大聲調舉起五根手給他比畫;“五個,五個啊,今晚把手寫斷,罰抄也寫不完啊。”
一個名字五篇語文課文,五個名字二十五篇,就算全抄文言文古詩,抄到明天早上也不一定能抄完,況且一本書也沒有二十五篇文言文。
明天早上交,交不出就在外面罰站,把她切成二十五篇交了算了。
張京走過來沒頭沒腦地聽了段,好奇地問;“什麽手斷了,也寫不完?”
裴于懷想起來了,前幾天他和她開的一個玩笑,一臉的無辜;“我沒跟她複合啊,真不能怪我啊。”
張京八卦的眼神瞬間亮起;“什麽複合,七樓你吃醋了?”
季竹音立馬轉頭反駁張京;“誰吃他的醋。”
張京追問;“那是怎麽了,跟我們說說呗。”
綠燈亮起,季竹音也沒那麽氣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他們講了一遍。
“我明白了。”張京點着頭跟他們分析;“肯定是昨天譚潇看你們走得那麽近誤會了,所以針對你。”
勒唐聽得雲裏霧裏,這無非就是女生之間的常規把戲,搖搖頭;“你們女生怎麽總喜歡搞這麽套啊。”
張京忽然想起昨晚游戲被裴于懷虐這件事了,瞟了眼裴于懷賤兮兮地和他笑笑;“這确實是阿裴的錯,誰讓他總在外拈花惹草,那五個名字記得冤了。”
見裴于懷臉黑了,張京更來勁;“七樓,我支持你,就要和他絕交,這個男人不靠譜,要遠離。”
裴于懷想殺張京的心都有了。
張京笑得幸災樂禍,拉着季竹音的書包;“七樓,我們走不要理他。”
季竹音現在倒也沒那麽氣了,這事也不能完全怪裴于懷,就是之後譚潇會不會針對她就不知道了。
側頭看陳曲年,他會不會覺得她脾氣怪,無緣無故。
陳曲年低着頭,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滑動,并沒有興趣參與他們。
裴于懷想起昨晚,譚潇問的第一句就是;“你和季竹音在談戀愛?”
裴于懷不喜歡這樣的語氣,特別是無關緊要人的質問,沒有答她。
譚潇又問;“裴于懷,你喜歡季竹音?”
裴于懷聽着更加的不爽了,耐心全無冷眼看着她;“關你什麽事,叫我來幹嘛?”
譚潇眼眶紅了,小聲地問出那句;“我們還有可能嗎?”
“沒。”裴于懷丢下一個字就轉身離開。
他和他們不知道是,譚潇站在原地好久好久,看着他和她笑,低頭和她說話。
岔路口和張京勒唐分開後,陳曲年低頭滑動着手機,季竹音同樣低着頭看着某處發呆,裴于懷不知道說什麽,一路無言。
電梯裏裴于懷終于開口了;“七樓,真要抄那麽多嗎?”
季竹音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嗯。”
“我幫你抄。”
季竹音搖頭;“字跡不一樣。”
電梯到了季竹音伸手和他拜了拜,便往家走。
洗完澡後程咪和季竹音打視頻電話,季竹音盤起頭發奮筆疾書,程咪在一邊憤憤不平地吐槽;“這TM譚潇明顯就是故意的,唐文娟也是相信她真的是,兩個都有病。”
越說程咪越氣;“音音不要抄了,明天我們一起去找唐文娟理論。”
季竹音甩了甩發酸的手,她今天真的沒有任何違紀,這五個名字來得不明不白,要是不理論,以後這樣不明不白的名字只會更多。
季竹音丢掉手上的筆,關掉語文書;“我憑什麽要抄,我又沒犯錯。”
程咪在電話那頭大喊對;“除非明天譚潇把這五個違紀,一個一個說清楚,否則我們絕對不抄。”
門沒怎麽關嚴實蔣文聽着聲走了進來;“音音還沒睡嗎?”
“作業沒寫完嗎?”蔣文看到立在一旁的手機;“咪咪也沒睡啊。”
程咪眼睛一亮,頓時想到了一招;“阿姨,音音在學校被欺負了。”
季竹音從椅子上彈起來,食指豎着唇上意思屏幕那頭的程咪不要說。
程咪完全沒看見,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蔣文看着女兒;“音音怎麽不告訴媽媽說呢。”
“又不是什麽大事我自己能解決。”季竹音挂斷電話對着笑笑;“媽媽,你快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蔣文把書桌上的書收拾進書包;“不要寫了快睡覺,明天媽媽送你去學校。”
“好吧。”季竹音點點頭,往床上躺,蔣文說要送,她就算拒絕,蔣文也會跟着去的。
蔣文出去後,季竹音在永勝五人組發了條消息。
【煮咪;明天早上不用等我。】
【兒子勒唐;???】
【兒子勒唐;真給手寫斷了?】
【煮咪;沒有。】
【兒子勒唐;不去了?】
【煮咪;我媽要給我讨公道。】
【張京爹爹;支持!!!!】
【兒子勒唐;猴子你不睡了嘛?】
【張京爹爹;剛醒。】
【兒子勒唐;開一局,叫上阿裴。】
【張京爹爹;人阿裴在刷卷子呢,我沒空。】
季竹音關了手機,躺在床上睡不着,距離高考越來越近了,這意味着她馬上就要見不到陳曲年了。
到了大學陳曲年會不會談戀愛,會不會碰到喜歡的女生。
而她和他馬上就不在一個層次,他會有更豐富的生活,站在更遼闊的地方,會交到更多更好的朋友,他那樣好,會有更多的女生喜歡他。
她忽然想起寒假做的那個夢,她去參加陳曲年的婚禮。
所有她的喜歡注定沒有結果嗎?
想想又覺得不甘心,在一次次地靠近中,我多想擁抱你的不是我的影子,而是真正的自己。
哪有單純不想得到的喜歡。
誰不想擁有。
誰又能勇敢。
第二天蔣文起了個大早,穿了最顯得氣質的裙子,踩着雙高跟鞋,塗了個大紅唇。
季竹音有時候會覺得蔣文像小說裏的霸道女總,特別是在她穿西裝配高跟鞋,塗着大紅唇的時候。
蔣文身高本來就不錯,穿上高跟鞋有個一米七幾,長發披在身後,将近四十臉保養得跟個二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樣,在醫院還搶着有人給她介紹對象。
有時候季竹音跟蔣文出去,說蔣文是她媽別人都不信,非說是姐姐、小姨。
季竹音已經背上書包站在門口了,蔣文還在打理頭發;“媽媽,要這麽隆重嗎?”
蔣文最後照照鏡子,拿起包和車鑰匙;“走吧。”
蔣文手上擰着包走得很快,季竹音踩着小碎步跟在蔣文後面,進了電梯,上車、進學校、進老師辦公室。
中間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蔣文做事就是高效率高強勢。
辦公室裏唐文娟還在吃包子喝豆漿,譚潇正在一旁幫忙整理試卷。
蔣文擡起手敲了敲敲門。
唐文娟擡頭放下手裏的包子;“請進。”
蔣文走了進去;“唐老師你好,我是季竹音我媽媽。”
唐文娟點點頭,伸手示意;“坐吧。”
季竹音緊緊跟着身後進去,站在蔣文身後。
譚潇瞟了她一眼,季竹音毫不客氣地瞟回去。
唐文娟笑着問;“季竹音媽媽這次來是有什麽事嗎?”
憑女人的直覺,和從醫這麽多年的觀察力,蔣文很确定亂紀名字的紀律委員就是疊試卷的女生。
“我找她。”蔣文輕挑下巴示意。
季竹音沒想到蔣文會這麽直接,手搭在蔣文肩膀上想讓她等會兒。
蔣文安慰似的拍了拍肩膀上的小手。
唐文娟瞬間明白過來,面對蔣文的強勢,臉上的笑也消失了;“季竹音媽媽,你今天過來是要說季竹音昨天違紀的事。”
“是的。”蔣文點點頭,坐直身子,毫不怠慢直沖主題;“唐老師,班級是該有班級的規矩,而你作為老師,一個平時很乖的學生忽然做出這麽多違反紀律的事,你不應該先問清緣由,再進行處罰嗎?”
唐文娟尴尬地扶了扶眼鏡,氣勢瞬間減弱,昨晚因為紀律問題她在大會被校領導拎出來重點點評,還被扣了季度獎。回來一肚子火氣,聽着譚潇彙報違紀名單,更是氣得不行,也沒有過度深思就拎着人一頓罵。
蔣文朝譚潇招招手;“來,這位小女生,你來說說,我家季竹音昨天五個違紀違在哪。”
譚潇站在角落抓緊衣角,眼睛快速眨動幾下,不敢看蔣文,好半天才開口;“她上課……她上課說話。”
蔣文接着她後面的話;“和誰說話。”
季竹音看着譚潇慌慌張張的模樣,之前她一直覺得譚潇這樣的人,就是公平公正的,不偏袒搞偏袒,也不會搞針對。
之前于泥說譚潇很記仇她還不信,現在信了。
譚潇捏着衣角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轉頭看着唐文娟求助。
蔣文雙手抱在胸前,轉眼看向唐文娟。
唐文娟賠着笑臉;“譚潇,之前不是說過違紀內容要記在記名本上。”
譚潇低頭搓着手,聲音小得可憐;“我忘記了。”
“你作為紀律委員,難道連這些都說不清嗎?”蔣文笑着;“唐老師,這個班幹部做得也不稱職了。”
“是。”唐文娟圓着場;“這不快高三了嘛,學習壓力大,忘記了。”
“那也不至五次都忘記吧。”蔣文不想和他啰唆;“唐老師,這位女生明顯是在針對我家孩子,你把她家長叫來,我想和她家長聊聊。”
譚潇急忙出聲制止;“不要。”
“為什麽不要?”蔣文問她。
季竹音也在心裏捏了把汗,有點跟不住她媽的節奏。
唐文娟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但被壓着一頭,也無話可說。
蔣文依舊表情不變。
安靜了會。
譚潇顫着步子往前走到唐文娟面前;“對不起,老師是我的錯,是我亂記了名字。”
唐文娟滿臉嚴肅的;“你怎麽回事,當紀律委員連最基本的公平都做不到。亂紀名字,為什麽亂紀。”
譚潇低着頭半天說不出口。
被蔣文盯着唐文娟實在有些不好意思;“給季竹音同學道歉。”
譚潇對着季竹音欠身致歉;“季竹音我不應該亂記你名,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希望你能原諒我。”
季竹音站在蔣文身後沒有說話,從她的角度看,譚潇看自己的眼神完全沒有歉意,放在身側的拳頭捏得死緊,慢慢全是不甘心地恨。
唐文娟能看出來這位家長有些不好惹,只想快點結束;“季竹音媽媽你看,譚潇同學道歉了,這件事情我們就到此為止吧,待會他們還有上課,今早第一節數學課還是比較重要的。”
蔣文看了眼身後的女兒;“行,唐老師我還是希望你能換一個負責的紀律委員,并且把我女兒和她分開坐。”
“行,這件事我會處理。”唐文娟點着頭;“季竹音你和譚潇先回教室上課吧。”
季竹音點點頭,往外走。
一出辦公室門,譚潇就加快腳步,故意肩膀用力撞上季竹音肩膀,低着頭往前面跑去。
季竹音被撞的身子一斜,重心不穩腦袋撞牆壁上,吃痛伸手揉了揉腦袋。待她反應過來,譚潇已經跑遠,看着她的背影暗罵了句神經病。
譚潇的紀律委員被撤了,唐文娟在班上讓大家舉薦,最後選了個脾氣很好的男生。
季竹音的前桌也換了人,很意外,換的居然是林可。
林可收拾好東西,側着身和季竹音說話;“小音音,好樣的。我早就看不慣她那副樣子了,當個紀律委員給她能耐的天天給人擺臉色。”
季竹音收拾好桌面,拿起數學書笑笑沒說話。
窗戶被敲擊幾下,季竹音回頭打開窗。
蔣文遞進兩瓶牛奶兩袋面包;“媽媽真是腦袋糊塗,忘記給你買早餐了。待會下課一定要吃,特別牛奶要喝掉。”
季竹音接過點點頭;“好。”
“拜拜,媽媽走了。”蔣文笑着揮揮手。
蔣文走後林可手臂撐着季竹音桌面,湊近;“季竹音,你媽媽真好看。”
季竹音輕聲說了句謝謝。
林可皺着眉,像是不滿她這樣;“你怎麽對我說話這麽見外啊,我又不高冷。”
季竹音遞出手上的面包和牛奶;“吃嗎?”
林可撇嘴擺擺手;“我要管理身材吃不了?”
季竹音收回手擰開牛奶瓶喝了一口,她知道林可時常要參加比賽,對身材管理嚴格。
勞動節結束後,雲廈七中舉辦了高三的成年禮。
與別的高中不同,雲廈的成年禮是在立夏這天,寓意着以後日子像夏天這般熱烈。
操場上搭起大成人門,少年少女們穿上漂亮的禮服,由家長送到成人門前,帶着最後的青澀懵懂,跨過門檻,成為堅韌勇敢的大人。
儀式下午開始高一高二的學生手裏拿着加油棒,早早在操場上準備好了,就等着高三出場。
高三同學今天不上課,上午不用來學校,這也是高考前他們最後的放松,因為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們要提前半個小時到校,延後一個小時放學。
王主任站在主席臺上拍了拍話筒,喂了幾聲開口,鋪開手裏的演講稿;“大家下午好,我是政教處主任王有華,在這我代表學校熱烈歡迎遠道而來的家長們,感謝你們能從百忙之中抽空,同我們一起見證孩子的成年時刻..........
後面的話有些無聊,季竹音仰着脖子視線在人群裏掃蕩,跑道上烏泱泱一片,各種鮮豔色彩的交彙中她還是一眼就看到陳曲年。
王主任收起演講稿;“下面有請學生代表,高三十七班的陳曲年同學對這次典禮進行宣講,大家掌聲歡迎。”
還沒等季竹音仔細看清,少年就順着人流走了出來,随着掌聲一步步地走向主席臺。
場面一片混亂,大家高舉手中的加油棒,激勵地歡呼。
季竹音視線努力地鑽着空隙往主席臺看。
陳曲年穿着黑色西裝,站在主席臺上,身姿挺拔,意氣風發,帶着少年獨有的成熟氣息,對着臺下的人微微鞠躬。
陽光灑下,周身被鍍上一層淺淺的金光,微風吹得發絲洋溢。
季竹音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句詩詞。
銀鞍繡障,誰家年少,意氣自飛揚。
“大家好,我是高三十七班的陳曲年,很榮幸能代表”
無非是一些激勵的話語,只因演講的人不同,認真聽的人尤為多。
話到最後,陳曲年好似笑了一聲;“曾經我也對未來感到迷茫,甚至逃避想象,不曾追随,抱着一切都随之而去的态度。”
“我沒有目标大學,不知自己應該去往何處。”說到這陳曲年的目光落了下來,像是在找尋什麽。
場內一片嘩然,沒人信他會為前程未來感到迷茫。
在大家客觀的印象裏,像陳曲年這樣的大學霸,不應該早就有明确的目标和達成目标的能力嗎?
怎麽會連目标都沒有。
過了會像是找到了,陳曲年再次開口;“而現在我有了明确的目标,去最高最遠太陽最亮的地方。”
季竹音望着臺上,視線隔着很遠,透過起起伏伏的人群,與之交接,少年臉上洋溢的笑,就是她目光向往最耀眼的太陽。
“少年本該好高骛遠,目光向陽,腳踩的土地遼闊流暢。最後祝願,所有即将面臨高考的同學們,超常發揮、如願以償。”
下面響起歡呼聲,有人叫嚣地問陳曲年哪所大學。
少年的聲音不再沉悶而是歡喜;“京一大。”
此話一出就有不少女生用手做成喇叭朝着臺上的陳曲年大喊;我在大學等你。
季竹音也在心裏默默念。
陳曲年,在大學等我。
我一定會去的。
演講結束後,就正式開始成人儀式。
高一高二在操場圍成一個圈,手裏拿着加油棒為他們鼓掌歡呼,高三學生們要從操場的正門跑來繞半圈走過成人門,又繞半圈走出去。
高二五班站在主席臺的太前面,季竹音站在考成人門附近。
廣播裏放起了,周傑倫的《稻香》,周圍不少人跟着唱起來,季竹音也跟着輕哼。
按照班級順序走,高三一班的學生緩緩走過來,校領導站在另一面伸出手掌和他們擊掌。
成人門口即将踏入的最後一步擁抱家長環節,不少人流着淚不願意走,誰想長大,誰不想做一輩子小孩。
有的家長紅着眼眶鼓勵,有的家長抱着流淚不撒手。
“放手吧,孩子們長大了。”王主任說了句話,像是對家長說的也像是對孩子。
放手吧,你的孩子長大了,放手吧你們長大了。
看着一個個家長走過,季竹音心裏忽而開始擔心起來,陳曲年家長回來嗎?應該會吧。
一班又一班走過,原本大家手中的加油棒還拍得帶勁,聲音喊得響亮,到最後都變成零零散散的,幾聲加油和發出的有氣無力的輕響聲的加油棒。
季竹音在心裏默默數着班級,越接近越緊張,手上的加油棒正在蓄力。
此時的天空好像不作美,烏壓壓的好似有場雨。
忽然前面的加油聲音變大,加油棒的敲擊聲更加響亮。
随着歡呼聲越來越大,幾個少年闖入跑道,所到之處歡呼一片。
陳曲年、裴于懷、張京、勒唐、他們四個手拉着手跑着沖向成人門。
季竹音頓時感覺熱血沸騰,激動地拍着手裏的加油棒,大喊着加油。
原本走在前面人群為他們的瘋狂讓了賽道,站在一旁開始鼓勵。
微風輕拂,他們步履同頻,一起跑過象征着獨立、勇敢的門檻,走向更遠的未來。
少年熱烈向陽,風跟随,雨停留。
他們會到更遠的地方,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和發着光的現在。
跨過成人門的時候,他們高舉雙手大喊;“永勝。”
永勝,永遠勝利,永遠做強者。
活動結束後,很多高三學生留在操場上拍照紀念。
不少女生想趁着這個機會,和喜歡的人留下一張合照。
陳曲年他們周圍圍滿了人,穿着校服的穿着禮服的都有,拿着手機努力往前擠。
季竹音站在一旁看着,手裏的加油棒洩了氣,蔫巴巴地垂在手臂上。
程咪在一旁搖頭;“這些女生真夠瘋狂,着他們得照到什麽時候。”
季竹音看着他們慢慢往後撤的步子,笑了下;“快了。”
還真,季竹音剛說完,他們幾個就轉身往後跑了,留下一群女生在風中淩亂。
程咪也和那些女生一樣過了會才反應過來,朝季竹音點了好幾下頭;“猜得真準。”
季竹音看着他們跑遠的背影笑笑沒說話。
之後也沒什麽樂趣的,兩人就手挽着手打算回教室。
途經商店程咪忽然看見有人拿着冰淇淋出來,晃着季竹音的胳膊;“音音,請你吃冰淇淋去。”
季竹音點點頭;“好啊。”
初夏的溫度已經有些高了,剛剛走得有些熱,買根冰淇淋解解暑也不錯。
商店裏很多,新上的兩個大冰櫃前擠滿了人,季竹音在旁邊站了站,找了個空隙轉進去。
冰淇淋種類每年都會更新,冰櫃裏不少新品種,真冰糖葫蘆,真水果的,還有個爆辣味的。
程咪看見爆辣味果斷選了辣椒味,季竹音拿了個真冰糖葫蘆。
除了商店,程咪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拿出來的果真是個辣椒形狀的紅色冰淇淋,上面有辣椒籽作點綴。
程咪晃了晃手上冰淇淋;“怎麽聞起來一股草莓味。”
“你嘗嘗。”季竹音也很好奇,看着她咬了一小口,沒一會臉色大變。
“真是辣的。”程咪哈了口氣遞給季竹音嘗;“草莓辣椒味。”
看着她的反應,季竹音有點害怕地咬了一下口,舌尖接觸到時麻了一下,沒一會兒就有爆辣的刺疼感,辣過之後又是草莓味的甜很奇怪的感覺。
“奇怪哦,怎麽做到先辣後甜的。”程咪皺着眉又咬了一口;“真奇怪。”
“回甘吧。”季竹音拆開手上的包裝袋,裏面還是真是裹着芝麻的糖葫蘆,比平常的糖葫蘆要小些。
季竹音咬一個山楂,冰冰涼涼外面的糖霜甜甜的,嚼了幾下表情立馬不對。
這山楂真的好酸好酸,酸得牙齒都顫了一下。
程咪好奇地看着她;“怎麽樣,好不好吃。”
季竹音把手裏的糖葫蘆遞上去笑着點頭;“很好吃。”
程咪順着她的手咬下一顆山楂球,剛入口就豎起大拇指;“嗯,不錯。“
沒嚼幾下臉色大變,含糊着大喊;”季竹音!!你居然敢戲耍我。”
“酸死了。”
看着程咪被酸成苦瓜臉,季竹音一手舉着山楂一手撐着腰,笑個不停,吐字都有些不清晰;“我...我忘記說了,前面的,很好吃,後面的很酸。”
“哼。”程咪哼了聲,随後也笑了起來;“兩個人,沒一個人買個正常的。”
季竹音再次咬下山楂球,表情痛苦地說;“吃吧,不能浪費。”
“吃呗。”程咪哈着起大口吃着。
回教室的路上兩人邊吃邊抱怨,時不時指着對方的糗樣笑笑。
“七樓。”
季竹音收回邁上樓梯的腳,往後看去。
裴于懷站在不遠處,朝她招手。
陳曲年站在他身旁,西裝外套脫了,穿着白襯衫,站在陽光下也笑着。
少年氣。
很多年後只要季竹音一想到“少年氣”這個詞,就會想到站在陽光下笑的陳曲年。
張京揮舞着手裏的相機;“兩位小美女,來拍照啊。”
程咪快速吃掉手裏的辣椒,把根子往遠處的垃圾桶一抛;“走吧音音。”
本來也不想去的,可他都叫美女了,不去不太好吧。
“好。”季竹音晃了晃手上的冰淇淋,咽了咽口水一口吃下兩個山楂球,死捏着衣角往他們的方向走。
張京指着一個方向提議;“去小花園那邊吧,就站那棵流蘇樹下面拍。”
衆人齊刷刷地點頭;好!
張京笑了聲;“你們機器人啊。”說着就帶着這群機器人往那邊走。
小花園這棵流蘇樹是雲廈七中的寶貝,據說是學校建成時種下的第一棵樹,這麽多年來比它晚種的樹都死了,只有它日益壯大,枝丫豐滿。
勒唐問;“怎麽拍。”
裴于懷收回季竹音身上的視線,搶在張京前面說;“先拍一張大合照,再拍單人的吧。”
幾個人又像機器人一樣,整齊地點頭說好。
張京拿着相機,随便叫了個經過的男生;“唉,哥們幫我們拍張照呗。”
那男生遲疑了片刻,點頭同意;“好。”
張京把相機給他;“謝了。”
季竹音跟在陳曲年後面,他站在哪邊她就站哪邊,程咪跟着季竹音站。
張京覺得有些奇怪,一高一低的;“要不你們倆站我們前面。”
季竹音點點頭,向前邁了一小步,站到陳曲年前面,這個距離她甚至能感覺他們之間穿過的風,稍稍往後一退衣角就能擦到他手臂。
張京在後面喊着;“笑起來,比耶啊。”
季竹音笑着,舉起手比了個耶。
拍好之後張京兩步并作一步向前看照片,看着相機屏幕滿意地點着頭,拍了拍那男生的肩;“不錯,謝了兄弟。”
男生笑笑;“不用客氣。”
“張大師來幫你們拍,先拍雙人還是單人的。”張京舉着相機,假裝思考了會兒;“七樓和我們一人拍一張,先和我們一人拍一張做紀念呗,畢竟以後不能一起上下學了。”
季竹音點頭;“好。”高三的時間調整了,今天放學時他們最後一次一起回家。
勒唐第一個站出來;“我先來,我先和七樓拍。”
季竹音站好擺好姿勢,和他們個個合完照。
最後一張是陳曲年,季竹音擡頭看了眼偷偷看了眼,正巧和陳曲年視線撞上,
四目相對皆是一笑。
程咪站在一旁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又說不上來哪兒的奇怪。
季竹音兩手伸出比耶,面上露着真摯好看的笑,臉頰處微微泛着紅,頭頂白色的流蘇被風吹的偏向他們這邊。
快門按下,這張照片有着別樣的風景。
這也是他們的第四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