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峰會

第006章 峰會

關汀買了最早的機票,飛到沈康時身邊。

彼時已淩晨三點,徐應一直在微信裏給關汀發消息,任何小事都要請示,連對話的遣詞造句都要先問過關汀合不合适。

關汀坐在出租車裏,腹部痛得不行,還要應付吵吵嚷嚷的徐應。

跟帶實習生似的。

司機從後視鏡裏瞥見,被關汀蒼白的臉色吓了一跳,說:“你還好嗎?你都痛流汗了。”

“沒事,”關汀從兜裏拿出止疼藥,沒帶水,直接生咽了,“還有多久到?”

“十幾分鐘吧。”

關汀閉上眼,說:“這麽晚,辛苦您了。”

止痛藥八小時吃一次,他上次吃似乎是七個小時之前,不知怎麽失效了。

或許是夜太深,司機多了些談興,問:“這麽晚過來,是出什麽事了嗎?”

車子飛快地掠過路燈,光線明明暗暗,襯得關汀脆弱。

關汀說:“工作。”

司機:“……哎,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但關汀跟司機的處境并不相同。

他收入不菲,但工作對生活侵蝕到了一定地步,薪酬也就跟數字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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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汀閉上眼睡覺之前,還記得給徐應發了條消息,告訴他自己大約二十分鐘後到,要他做好準備。

到了酒店樓下,關汀強撐着身體上樓。

從下車到進入酒店大門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被風吹了一下,感覺自己狀态更差。

徐應聽着電梯的動靜,估摸着關汀要來了,趕在關汀敲門之前,打開了門。

關汀維持着擡手的動作,臉上表情略微怔忪。

這副模樣,跟那個運籌帷幄的萬能秘書形象不太一樣,多了一些人情味。

徐應把關汀拉進房裏,第一句話是:“關秘,你還好嗎?”

關汀的第一句話卻是:“沈總怎麽樣?”

徐應搖搖頭,說:“還在發燒,起疹子。也不願意去醫院……”

徐應自己也是明星,被粉絲和經紀人捧在手心裏的存在,也沒這麽伺候過人。

先前只聽說,沈總在管理公司上殺伐果斷、鐵血手腕,徐應因此對他生出一種敬仰的慕茹之情,真正接觸之後才知道,這種作風同樣也在搓磨手下。

關汀自然清楚徐應不擅長處理這些,但最近徐應是沈康時身邊的紅人,沈康時要帶他來,也沒別人能說什麽。

徐應還記着紅姐閑聊時說的話——‘沈總讓你過去當生活助理?!我的天,你跟關秘長得像,他就以為你能幹關秘的活兒了?!’

徐應覺得這話越聽越奇怪,問紅姐,‘沈總的白月光,到底長什麽樣?那又是個怎樣的人?我能學他嗎?’

紅姐語結。

很多人都知道沈康時心裏有朵白玫瑰,但那白玫瑰長什麽樣,誰敢探究。

關汀微微嘆了口氣,竟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房卡,說:“我開了間房,你今天住那邊吧。”

關汀臉色蒼白,腳步也不如以往踏實,徐應總感覺他帶着病。可這時候,關汀還記得他的明星身份,用自己的身份證開房,是在熨帖到了極致。

徐應說:“要不我留下來幫——”

話還沒說完,沈康時便從房間裏問:“誰。”

徐應張嘴剛要說話,關汀擡了擡手,示意他閉嘴。

徐應眼觀鼻鼻觀心,見關汀随手從客廳裏取了一杯水,然後走進房間,說:“沈總,把藥喝了吧。”

沈康時過敏還沒消,脖子上、耳朵後都是紅彤彤的小疙瘩。

即便如此難受,沈康時也沒在床上躺着,而是端正地坐在書桌前,屏幕上是郵件文檔和表格。

沈康時上位成一個集團的舵手,靠的絕不是年輕,而是常人難以企及的自律與嚴苛。

關汀把藥和水都放在沈康時手邊,說:“明早九點開會,八點我叫您。現在喝了藥去休息吧。”

關汀聲音很輕,或許是因為連夜趕過來,還帶了一些糯糯的鼻音。

徐應站在套間門外,偷偷觀摩。這倒真讓他發覺一些端倪了,旁人哪敢用這半命令的口吻跟沈康時說話?

是長久的默契,還是關秘的好手腕呢?哪怕是暴君,應該也不希望周圍都是唯唯諾諾的,連個體己平等的人都找不到吧。

轉念一想,又不敢真學。關大秘書一舉一動都舉重若輕,看起來毫不費力,自己卻連個過敏藥都弄不好。

沈康時轉頭看向關汀,書桌上的等開得昏暗,将關汀的身影照得如此瘦弱,臉色也蒼白不已。

關汀說:“這些資料我整理一下,明天去會場的車上,再拿給您看。”

關汀這兩天不在,交給沈康時的文件和資料都沒有經過他把關,就顯得有些雜亂。

沈康時卻說:“你也知道現在是淩晨三點。”

關汀抿了抿唇。

沈康時說:“半夜也不消停,這時候趕過來,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沈康時語氣太硬太嚴肅,徐應站在套間外,都覺得空氣變得冷肅起來。他吓了一跳,心裏慶幸還好關秘來了。

關汀四兩撥千斤,淺淺笑着說:“謝沈總關心。”

沈康時面色稍霁,道:“資料我都看過了,不用整理,打印出來。”

吃過藥,沈康時套間的燈悄悄熄滅了。

關汀從房間裏退出來,看見徐應還站在客廳裏。

關汀太疲憊了,連笑也懶得欠奉,問:“你還有事?”

徐應支支吾吾,說:“資料我已經打印好了,關秘去睡吧。”

關汀讓徐應把打印好的資料拿來看看,然後指出幾個裝訂上的小細節,又用随身攜帶的紅筆标注出重點數據,随後把房卡遞給徐應。

徐應這時候可沒覺得關汀在争寵,只隐約有點嘆惋:關大秘書這暗戀,真夠辛苦的。

徐應将要走出房間時,聽見關汀說了一句話。

關汀問他:“你覺得沈總怎麽樣?之後想參與到公司管理裏來麽。”

徐應一驚,只當自己聽錯了,飛快回了一句“晚安”,逃了。

·

堪堪休息幾個小時,沈康時和關汀都起了。

關汀起得更早,酒店提供的早餐已經在桌上了。

沙發上還有淩亂的毛毯,沈康時瞥見關汀腳上的一次性拖鞋,知道昨晚關汀就在這套間裏休息的。

關汀說:“小徐這兩天辛苦,我讓他去別的房間休息了。”

沈康時不置可否,只是在看見早餐時微微蹙眉,說:“你就吃粥?”

關汀一愣,沒想到沈康時竟然會關注到自己的食物。

“今天胃口不太好,喝點粥墊墊肚子。”

沈康時沒說話了,只是将自己那份的油條推到關汀面前。

早飯吃得太算溫情,如果忽視關汀腹裏寡淡,吃了那油條有點反胃想吐的話。

沈康時抽空再看了遍紙質資料,關汀在一旁問:“昨晚小徐陪您到深夜,雖然有些地方做得不夠,但這份心是有的。”

沈康時面無表情地瞧他一眼,不鹹不淡地說:“你是在給他說好話?”

不知為何沈康時此時有些生氣。他在商場縱橫捭阖,積攢不少壓力。又信奉拿錢買舒心那一套,對待小情人從未吝啬過,唯獨關汀不是。

他自然知道關汀對自己有些別的意味,朋友的調笑也聽過不少。但關汀不挑明,他也就把關汀當個聽話的下屬,工資酬勞給夠,員工關懷也不在話下。

關汀幫他處理那些小情人,向來不帶情緒,公事公辦,妥帖周到,将私心藏得很好——好到,有時候沈康時有時候都懷疑關汀是不是真對自己有企圖。

這是唯一一次,關汀為其中某一個情人說話打圓場。而這個情人,還是唯一一個搬到沈康時家中的“獨寵”。

關汀淡淡笑道:“小徐心意難得,我見他也是很喜歡您的。”

“這麽說來,你可比他用心多了。”沈康時冷哼一聲,“心意……有所求罷了。”

過了一會兒,沈康時又說:“項目獎金結下來了嗎?你挑輛車,找財務去說。”

關汀愣了愣,想說不缺車。但話到嘴邊,也只能淡漠地笑了笑,說:“謝謝沈總。”

九點的會議,是政府舉辦的行業峰會。有頭有臉的企業家都到場,沈康時自然也要維持一派好儀表。

不知是不是那件事的影響,關汀總覺得最近精力不太夠,困且貪睡。這種場合的發言又大又空,恰是補眠的好時辰。

沈康時發言時,關汀就醒了過來,時而微笑鼓掌,雖然稿子是他寫的,也無比投入。

正在此時,一個人走了過來,坐在沈康時的位置上,叫道:“關總。”

關汀說是秘書,但地位與集團裏那幾位C什麽O也相差不大,外人捧着時,也會尊稱一句總。

來人是行業內的競争對手,原本與沈氏集團不相上下,但沈康時上位之後,便總是對方在後面追。

關汀打起精神來,叫:“吳總。”

吳總說:“前幾天沒見到關總,今天怎麽來了?”

關汀道:“前幾天有別的事情耽擱了,但今天比較重要,不能馬虎。”

吳總說:“玉海那邊的貨,你們沈氏不會也有興趣吧。已經拿到大項目,總該給其他人留點湯喝。還請關總幫忙吹吹風。”

關汀道:“集團的戰略目标,都是董事會一塊定下來的。生意場上的事情,我一個‘人形打字機’可做不了主。”

先前兩邊争得不可開交之時,吳總正是用“人形打字機”諷刺關汀處處聽沈康時指揮,沒有自己的主見——但說白了,哪個當老板的不想要關汀這樣一個聽話又能幹的、知情識趣的“打字機”呢?

吳總臉色愠怒,道:“關總還在因為那事跟我生氣?”

關汀道:“那沒必要。”

吳總年紀比沈康時大,資歷又深。這次峰會沒找他發言,他自覺被小輩壓了一頭,本身就不高興。此刻見關汀一個秘書也這樣不鹹不淡的說話,頓時聯想許多:沈康時背地裏該多麽瞧不起自己?他沈康時無非是運氣好,成年不久就有祖父家業傳到手裏,避開了白手起家的苦。若自己也有祖業傳承,何至于被一個秘書陰陽怪氣。

于是脫口而出:“你一個沈家的狗,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只是不知道你衷心的,到底是哪個沈總呢?”

關汀微微皺眉,看向吳總身後,剛剛發言完走下臺來的沈康時,輕輕道:“沈總。”

沈康時臉上的神情頓時冷了下來。

“關汀是誰的狗不重要,重要的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吳總,你跟秘書計較,氣量小了。”

吳總:“……”他哪想到,沈康時會在這時候下來。

吳總匆匆離開,關汀只是把新換的茶水往沈康時那邊推了推。

沈康時看他一眼,皺眉嫌棄道:“你脾氣太弱了,拿不住事。讓你當董秘,不僅僅是讓你端茶倒水的。不要連自己該在哪裏都忘記了。”

關汀眨了眨眼,愣了愣,随後慢騰騰地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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