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脾氣

第009章 脾氣

自關汀擔起出品人,集團裏的事務就有些脫手了。

他人來問詢個什麽事情,例如某個會議沈康時是否出席、要不要邀請某某公司的某某總、某項工作由哪個部門牽頭……關汀只是淡淡的,說自己不知情,一切都按照正常工作流程來。

工作流程歸工作流程,但沈康時周圍運轉那麽高效,正是有關汀在其中充當潤滑銜接的作用。

一項工作甫一啓動,關汀便協調好各部門,能做的工作已準備起來了。等到流程走到那一步時,便能立刻流下去。關秘的消息又總是準确的、提點總是有效的,這就導致沈康時要什麽有什麽,效率很快。

現在關汀全身心投入節目籌備中,對公司裏的事情半放權,衆人心裏犯嘀咕,但最多只在背後議論,并不公開說什麽。

事情是某一項工程合同,原定是在26日打印出來,去找乙方簽訂。

沈康時在24號晚上問起這合同,誰知財務部對此并不知情,詫異道:“沒聽說這項合同啊……賬上沒有流動資金了。”

張助理開始頭痛,連忙在沈康時發火之前,對財務部負責人說:“我再去查查。應該是月中的時候我跟您那邊通個氣的,可能哪裏出了意外。”

有張助理主動背鍋,財務負責人态度積極了些,說:“張助,你月中的确提過。但我沒收到後續的confirm。”

沈康時面無表情,看着眼前鬧劇。張助理想叫財務負責人去會議室裏解決這件事,但沈康時只說:“就這兒。還需要找誰過來?”

張助理知曉事态壓不下來,只好嘆了口氣,将這件事前前後後涉及的人都找了過來。

花了一個半小時慢慢甩鍋,終于弄清楚事情原委。

乙方公司上個月中标,之後發了合同範本過來。但其中有幾處數據需要确定,項目部找技術确認細節,合同耽擱許久才到法務那邊。而類似的建築項目需要備案,又遇到公休假,審批晚了兩個周才到手。目前這合同還在OA裏流轉,遠遠沒有到財務這一步來。財務需要7天來準備備用金,制度裏也是這麽寫的,然而後天簽合同,大後天就要付款了。

幾方負責人都是按規章辦事,只是時間銜接不太合理,才造成當下的局面。

于是幹脆翻起舊賬:這數據有問題我告知你了、前期調研不到位我們一直在擦屁股、我提醒過時間緊張要求某某副部長加急了、財務怎麽不多留點備用金,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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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康時聽他們扯皮,越來越頭痛。幹脆問:“以往都是怎麽解決的?”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

沈康時于是皺着眉頭,又不耐煩地問:“關汀人呢。”

張助理暗暗嘆了口氣,認命般地給關汀打電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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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汀從電視臺趕過來,看見衆人都站在沈康時辦公室裏,排成一排,表情都不太暢快,憋着一股氣。

過來路上,張助理已經發短信把情況仔仔細細說明,關汀算是心裏有底,收拾爛攤子也駕輕就熟。

“這個點了,大家都忙着工作,還沒吃飯吧。我定了匣青家的餐,再過會兒就送到了。陳部長,有你最喜歡的蝦。”關汀似乎沒有察覺到山雨欲來,如常地笑着。

陳部長很給面子,哈哈笑着說:“關秘大方,我好久沒吃了,正好有點想念。”

陳部長是脾氣最硬那個,他态度軟和下來,這件事情也未必有那麽難以解決。

站着的那一排都調整了姿勢,肩膀松下來,位置也走動幾步。

張助理給關汀當那麽久助理,也學不會關汀那舉重若輕解開亂局的能力。

“我剛順了順財務這邊,其實也有操作空間。有幾筆付款有緩沖期,可以往後壓一壓,但最多壓兩天。”

“工程部這邊,有筆款子我催催吧,明天興許能催回一部分。”

說也奇怪,關汀沒來之前,這些部長們劍拔弩張,好似這件事釘是釘鉚是鉚,就是沒有轉圜餘地。

現在關汀露了個面,就都體貼起彼此難處了。

“還是有缺口,那員工獎金……”

關汀臉色有些蒼白,但這種蒼白之下依然有某種和煦的堅定,開玩笑似的說:“那可不行,我作為員工,最期待月底的獎金了。”

倒是還知道自己是員工。

沈康時坐在轉椅上,被電腦屏幕遮住,又聽下屬們三言兩語,似乎就要把事情給敲定了。

沈康時對各位部長合作拿出一個解決方案這事,并沒有什麽意見。

但他看着站在衆人之中的關汀,不知為何,心情忽然有些煩躁。

“關汀,你今天在忙什麽。”

沈康時語氣不太好,所有人都愣了愣。

關汀眨了眨眼,說:“在電視臺那邊,跟何臺長吃了頓飯。”

何臺長……似乎也對關汀抛過橄榄枝——不止工作上,還有床上的。

沈康時頓時不高興,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不高興,只是道:“公司出了這麽大纰漏,你倒是有閑心跟人約會。”

“……”

這句話一說出口,場面上便默了一瞬。

衆人目光不斷在沈康時和關汀之間游走,又在相互對視之間傳遞着什麽。

關汀站在原地,一陣空虛自胃裏泛起,背後一片燥熱,即刻蒸出了汗,腳步也有些虛浮。

他有些想笑:自己去臺裏談那些,是為了誰和誰見面?

在沈康時眼裏,是“跟人約會”。

那何臺長比他矮一個頭,他這一整天都快數清楚何臺長頭頂上有幾根頭發了。

約會。

這是第一次,關汀在衆人面前收起了笑容。

他慢慢地說:“我除了公司,哪裏有私人生活。您這麽說,我還忘記申請加班了。”

由于過于疲憊和不解,關汀的語氣裏帶上了一絲不可思議和抱怨。

關汀低下頭,拿出手機,竟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真開始走加班流程了。

兩分鐘後,關汀收起手機,面無表情生硬地說:“麻煩沈總現在通過一下。”

任誰都聽得出來,關汀在發脾氣了。

沈康時也是第一次見到關汀這一面,也是第一次聽關汀這樣直白地表達情緒。

電腦上當真彈出一個申請,沈康時點開看,加班理由上明晃晃寫着:【統籌沈總和柳節目,敲定細節。附工作餐。】

這個“柳”字公事公辦,又盡可能省略。似乎能瞥見關汀的一絲情緒。

沈康時盯着那個“柳”字,過了一會兒,嘴角竟然浮現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沈康時通過了加班,然後說:“下次這種無事忙的應酬,找人代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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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會議室裏的對話,很快便流傳出去。

到底誰多嘴八卦出去的,已經完全不可考。只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關秘漸漸脫手集團事務之後,集團內部鬧出了不大不小的亂子。

但那又如何,沈總再依賴關秘,也沒開口說讓關秘再重新參與到決策層來。

更有甚者,抓着那句“無事忙”大作文章,說是連這種事情,沈總都叫別人接手。可見沈總對這個長期舔狗,到底是忍無可忍到什麽地步了。

知道更多內情的人,比如孫瑩然,則更加直接了。

“先前那樣小人得志的樣子,現在還不是敗犬。”孫瑩然穿着華麗的禮服,手裏端着一杯晶瑩的紅酒。

今天是她生日宴,自然邀請了沈康時。沈康時很給面子地來了。

關汀按道理,已經退出跟孫氏相關的合作,不該接到邀請。但孫瑩然想看笑話,特意送了張邀請函,還特意跟沈康時打電話,讓關汀一定要來。

孫瑩然看關汀不爽,把人叫過來自然沒什麽好事,但沈康時還是囑咐了關汀一句。

關汀有些無可奈何,那天在辦公室裏那樣說話,也是被一陣莫名的情緒掌控了身體。後來想想,也覺得沒必要。

但打工人麽,捅出來的簍子,鬧出來的笑話,都要自己一一收殓。

關汀依然笑着,說:“我跟孫小姐比不了,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孫小姐還不解氣,繼續說:“你喜歡康時,還為那個姓柳的忙來忙去,結果康時不高興你沾手他的白月光。這種感覺怎麽樣?”

孫小姐雖然蠻橫,這一句偏偏說到了關汀的痛處。

一身勞碌命,換不菲的報酬,是公平的交易。一腔孤勇真情,換幾夜春風一度,也勉強不虧。

但自己忍着諸多情緒,安排心上人與白月光的會面,卻被沈康時那樣說……

關汀笑容冷了些,說:“既然是白月光,分量自然是不一樣的。這世上誰也比不上。”

孫瑩然:“……”

孫瑩然本來是想諷刺關汀,結果被關汀最後一句話給酸到,心情差到不行,當晚在宴會上發了好幾次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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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桌上擺着一本書,全英文,部分章節還有羅馬文和法語注釋。

這書出版不久,作者正是柳亦久。

關汀第一時間搞到,自此就放在沈康時書桌一角。

沈康時翻開書頁,能夠從流暢的論述與嚴謹的配圖中,看出柳亦久對自己所研究領域的熱愛。

沈康時又想起正在籌備中的項目,盡管已經盡可能選了相關背景的編導,但兩河流域……國內又了解多少?

關汀為了匹配到盡可能專業的團隊,耗費了不少經歷,好幾天眼圈都是黑的。沈康時相信關汀在這方面的能力,也有把握關汀不會摻雜私心刻意摸魚乃至搗亂。

那次關汀在辦公室裏發脾氣,或許也有太累的關系。

沈康時腦海裏,悄無聲息冒出一個念頭——要不取消這個節目。

正在這時,一個跨洋電話打了過來。

看清來電人,沈康時立刻接了起來。

“沈,這麽晚,打擾了。”或許在國外呆了太久,柳亦久的語氣已經有些生疏了。

“沒事,還沒睡,不打擾。”沈康時道,“你說。”

柳亦久說:“關于那個節目,或許應該叫停了。我聽說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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