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過往
第026章 過往
沈康時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沈宏恺了。
小時候一直是媽媽帶着他,沈宏恺要麽長期“出差”,要麽有應酬,在家裏呆不了多久,就要吵架,久而久之他媽媽也不歡迎沈宏恺,也就不怎麽露面了。
沈康時的媽媽,最開始是沈氏集團的秘書,給沈宏恺幹活的。那時候沈老爺子還沒完全對沈宏恺失望,還願意讓他參與到公司事務中來。結果沈宏恺幹了半年,唯一的成果就是解決了婚姻大事。
但這并沒有什麽用。
他依然在外面出軌,找小三。
沈老爺子想用婚姻拴住沈宏恺的夢想破滅了——哪有任何一個男人,是可以用所謂的婚姻拴住的呢?
沈宏恺出軌,是理所當然到板上釘釘的事情。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出軌對象竟然是柳家的兒媳。
沈家和柳家交好,是世代的交情。
沈宏恺竟然還在沈老爺子的生日宴上公開播放那種錄像,得意洋洋的樣子,姿态似乎在宣戰。
柳亦久的父親,追了柳亦久媽媽很久,才順利結婚,可謂是含在手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飛了。結果當衆出了這種事情,那天硬是招呼都沒打,就帶着柳老爺子離開了宴會場地。
不久之後,當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件“不足為外人道也”的豪門密辛之時,沈宏恺又幹了件大事。
他帶着小情人跑到了國外,留給兩家一地雞毛。
從那之後,沈家和柳家就算是鬧崩了,公開場合再也沒有過合作。
這事說起來,似乎都是沈宏恺錯得更多,據說沈老爺子曾經登門道歉許多次,但柳家從不接受。
Advertisement
而沈康時和柳亦久……他們倆童年時期玩得很好,但被各自家長禁止往來。後來柳亦久出國留學,兩人更像是被銀河隔開的牛郎織女,誰也沒法先邁出那一步。
那天事情鬧得很大,但又詭異地被衆人守口如瓶,至今知道的人都不算多。
沈康時不免想到柳亦久。
他一直不去找柳亦久,正是因為這個。沈老爺子嫌丢臉,不允許沈康時去找柳亦久、去喜歡柳亦久。
沈康時一面恨沈宏恺,一面喜歡柳亦久,一面卻又真的受到影響,不去找柳亦久。
沈宏恺在國外逍遙快活的時候,有沒有哪怕一秒鐘,想到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兒子呢?
沈宏恺竟然又打了過來。
“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找人把你的銀行卡全給封了。不止國內。”沈康時說。
沈宏恺出國的時候帶走了許多東西,通過法律途徑,未必不能把他的資金來源封個三年五載。
誰知沈宏恺一點兒也不在乎,說:“經濟封鎖?哈哈哈,你別忘了,這是國外。我已經不靠沈家,你們不給錢,有的是人給。”
沈康時:“你去賣了?”
沈宏恺說:“對啊,別人睡我要給錢,我還可以挑挑揀揀呢。不像你,喜歡的人睡不到,只能拿錢——”
這一次沈康時沒有再給他任何機會,直接挂斷了電話,還拉黑了他。
沈康時面無表情,直接撥通了關汀的微信。
關汀很快接通:“喂,沈總。”
沈康時說:“沈宏恺的經濟狀況,有人在關注嗎。”
這不屬于公司的範圍,但關汀也依然上心,有定時向沈家的律師了解情況。
關汀彙報:“經濟活動的頻率較低,有理由懷疑在國外有別的資金渠道。”
沈康時:“不惜一切代價,把他的所有卡給封鎖。”
關汀愣了愣,說:“所有嗎?需要顧慮他的人身安全或者自由嗎?”
并非沒有辦法,只是代價或許有些大。
有不合法的辦法,合法的辦法中比較簡單粗暴的,也有把人送進牢裏。
這麽些年,沈氏對沈宏恺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沒有到趕盡殺絕的地步——到底是沈老爺子的兒子。
沈康時思考片刻,說:“沒死就行。”
關汀立刻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在關汀還要說什麽的時候,手機裏的聲音忽然卡了一下。
——沈康時手機震動着,即便正在微信通話中,也顯示着有一個國外的來電。
沈康時本以為是沈宏恺換了個別的號碼又來騷擾,可仔細一看,竟然是柳亦久。
沈康時幾乎沒有猶豫,立刻接通了柳亦久的電話。
在系統自動挂斷關汀電話的同時,關汀也聽到了沈康時那壓抑的一聲——
“亦久。”
……
沈康時并不知道兩個應用切換會出bug,柳亦久在這裏,說實話他也并不關心關汀到底怎麽想。
電話那頭傳來柳亦久的聲音,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康時——”柳亦久意識到這個稱呼可能不太合适,換了另一個:“沈康時?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沈康時說:“可以。”
這是柳亦久第二次給沈康時打電話,沈康時甚至微微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打擾了柳亦久那輕輕柔柔的嗓音。
柳亦久語氣有些抱歉,又有些愧疚,說:“剛剛叔叔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對不起……”
沈康時則是有些詫異:“你跟他在一起?”
柳亦久說:“我正在媽媽這裏,我媽……”
柳亦久話只說了一半,但沈康時已經完全理解他的意思,非常體貼道:“沒事,上一輩的事情,跟你無關。你不要自責。”
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柳亦久在國內還讀了幾年書。
由于他媽名聲并不好,所以那段時間柳亦久被很多人說閑話,一旦他和沈康時出現在一塊,就會有人喊他們兄弟。
那時候沈康時和柳亦久隐約有一點朦胧的暧昧,也都被充滿惡意的調侃給撲滅了。
沈康時從回憶裏醒過來,聽見柳亦久在那頭說:“可……她畢竟是我媽媽。”
沈康時不太說話了。
在他看來,這些都是毫無必要的顧慮。長輩有長輩的恩怨,他有他的喜好。
他不會因為憎惡沈宏凱,就對柳亦久有什麽看法。
他也不會因為這些外力,影響他對柳亦久的感情。
他不喜歡爺爺說的那一套,“家族”什麽的。
柳亦久說:“對不起,我說這些是不是很讨厭?”
“沒有。”
“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來國外之後經常會想,如果我媽媽沒有跟叔叔……那我是不是會跟現在變得不一樣?”
“這麽多年沒有聯系你,是我沒有臉面。我不敢……”
柳亦久說了這些,沈康時的心就柔軟下來了。
童年兼青少年時期的記憶全都翻湧上心頭,沈康時說:“我會保護你的。”
像小時候那樣。
柳亦久說:“謝謝你,康時。我是不是不要回國比較好?”
——“或許我老老實實待在國外,不想着回去,叔叔反而不會對你是這些。”
沈康時皺着眉頭,第一次打斷了柳亦久:“不要想這些。”
“可……”
“你的專業更适合在國外進修,你去國外也只是為了學習,為了你自己喜歡的事業,不是為了躲誰。你想回來就回來,難道還怕那些人的閑言碎語?”
沈康時頓了一下,說:“我們都不是當年的我們了。”
電話裏沉默了很久。
清晰得可以聽見心跳聲。
過了一會兒,柳亦久說:“謝謝你,我聽你的,康時。”
又過了一秒鐘,柳亦久說:“今天時間太晚了,下次再說。那……回國見。”
“回國見。”
電話挂斷之後,沈康時微微發愣。
直到關汀打電話過來,他才如夢初醒。
可是連剛剛自己在想什麽,都不能确定。
關汀的聲音似乎毫無情緒波動,清冷極了:“沈總,我剛剛跟律師那邊溝通過了,有這麽幾個方案,您要聽一下嗎?”
沈康時自然是相信關汀的能力,但這麽快的速度,還是出乎意料。
“那聽聽看吧。”沈康時無可無不可地說。
關汀便在電話那頭,講律師的幾個方案、每個方案的利弊關系一一分析出來。
在關汀娓娓道來的語調裏,沈康時的所有情緒也仿佛被平息了下來似的。
他竟然在這種時候……感受到了一絲困意。
關汀說到後面,沒聽到沈康時的回應了,但沈康時以往也經常這樣,聽所有人說完之後,一錘定音。
關汀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然後……
聽到了微微的,呼吸聲?
如同睡着了似的,平穩而規律的呼吸。
關汀頓了頓,停下了聲音。
沈康時果然沒醒。
這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關汀知道自己該挂斷電話,然後另外找個時間彙報。可不知為何,他就這樣停住了。
他被困在沈康時的呼吸裏。
沈康時似乎做了個夢,嘴裏吐露出幾個詞語,似乎是房間、花園之類的。
關汀便知道,沈康時夢到了小時候。
沈康時小時候的房間在花園旁,一開窗就能看見花。後來那花随着沈母的去世,而漸漸枯萎了。
關汀那時候經常幫沈母打理花園,一擡頭便能看見沈康時在觀察自己,一雙純黑的眸子裏映着某種程度的善意。
童年那些時刻溫暖關汀許久,直到此刻也依然記得仰頭看見那少年的樣子。
而沈康時在這時夢了一句:“亦久,別走……別離開我……”
關汀心底那條微暖的河流驟然幹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