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判決
第073章 判決
管家輕輕敲了敲門,房間內人一齊往外看去。
看着關汀和他身邊正在輕拍後背安撫着的簡文彥,管家有些躊躇。猶豫片刻開口通報了一聲:“小少爺回來了。和……柳先生一起。”
話音未落,沈康時已經帶着柳亦久進了來。衆人冷不丁打了個照面,都有些猝不及防。
最尴尬無措的反而是沈康時,他盯着關汀,滿眼都是:這次絕對不是來堵你的,我不是,我沒有。
幾人之中只有沈爺爺氣定神閑,像是對這場景早有預料。衆人恍然大悟:是他故意喊沈康時來的,想為兩人的關系做最後的努力。
沈老爺子示意管家上茶,可幾人都不情不願地沒有落座。沈老爺子只當沒看見衆人的尴尬,有一句沒一句地問着閑話。
關汀簡直覺得有些可笑。
他捧出一顆真心的時候,從來沒有人在意過。怎麽如今自己想要離開,他們卻又知道後悔了?
這一份挽留,關汀已經不稀罕了。
沈老爺子本來制定了完美的破鏡重圓計劃,先是對關汀賣慘騙他過來探望,又是對沈康時威逼利誘喊他回家,好容易将兩人湊到了一個屋裏。
可惜這份計劃中最大的疏忽是沒料到柳亦久也跟過來了,雖然柳亦久頻頻示好,想在沈家長輩面前好好表現,可他對柳亦久可沒什麽好臉色——人品有問題自然是大問題。
更別提關汀也帶着簡文彥。本來沈爺爺想讓沈關兩人心平氣和地好好聊一聊、解開心結,再續前緣,可現在鬧成了一個四人修羅場。
罷了,沈老爺子想。
沈老爺子清清嗓子:“再勉強也沒意思了,年輕人的事情留給你們年輕人自己去解決吧。”縱有不甘,孫輩的愛恨情仇他也确實不适合摻和太多。
關汀:“您多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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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文彥補充:“不用你操心的事情別瞎操心。”
沈老爺子:“……”。
關汀帶着父母的遺物告別離開,一時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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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文彥本來有事在身,抽身出來陪關汀過來探望。見關汀情緒穩定似乎沒有大礙也放下心來。
兩人本要一同驅車回家,簡文彥突然接了個電話。聽着像是工作上的要緊事,和關汀打過招呼,他一人匆匆先離開了。
沈康時見關汀要走,自己也不想久留。不情不願地和沈老爺子聊了會兒,沈老爺子發現了他的心不在焉。
沈老爺子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揮手放他走人。
這爺孫相見的“溫馨”場合,自然也有人難受,那就是柳亦久。
此前人多時,柳亦久見沈康時的目光黏在關汀身上一樣,只是敢怒不敢言。這個飛醋吃得讓他難受,心裏生了悶氣,卻又發作不出來。
聯系到沈康時近來的種種異常,柳亦久越發确定:沈康時似乎是變心了。
柳亦久這邊吃醋得緊,可沈康時渾然不覺有異,只一心要趕快離開。
——是不是因為關汀走了,他想追上去呢。柳亦久恨恨地想。
但是這是沈家的地盤,柳亦久縱然再不爽也沒什麽地方可以掀起風浪。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由自主開始找茬挑刺兒,不知道怎麽就發現了門口的桂花樹。
柳亦久隐約記得,兒時來沈家是沒有這兩棵樹的,那就是在關汀搬來之後種的。
想到這一層,這幾棵樹也越看越不順眼。
好巧不巧,樹下那不是關汀是誰?
關汀本來正要走,沒想到在門口遇到了園丁,停下腳步聊天。
這園丁還是小時候和關汀關系不錯的那一位,爽朗的大叔現在已經成了大爺,依舊在沈家的花園裏服務着,看到關汀也頗為驚喜。
“關小少爺!”園丁笑眯眯打招呼,“好久沒來了。”
關汀笑道:“說了多少年,叫我小關就行。”
關汀和這些人總處得不錯,他自恃只是借住在沈家,一向待人謙和有禮,宅子裏的人都當他也是沈家人一樣毫無怠慢地對待。
小時候關汀最喜歡跑花園裏玩,一個人不聲不響地也能呆一整天。長大了離開沈宅,園丁好久不見關汀,絮絮叨叨拉着他講話。
“這棵樹……哎。”園丁嘆一口氣。
兩人身旁的這顆桂花樹一開春不知怎麽就遭了蟲害,今年一直病怏怏的,估計秋天也開不出花。
園丁一時半會沒有找到治蟲害的辦法,也不知道是砍掉還是怎麽辦才好,最近正發愁呢。
“這棵樹還是你小時候親手種的呢!”園丁笑眯眯看着關汀,這笑裏又有些傷感。
“小孩子玩笑罷了。”關汀淡然一笑。說是關汀自己種的樹,可是小孩子哪有什麽種樹的力氣,無非是幫忙填過幾鏟子土罷了,這樣的小事,大家竟然還記得,關汀不免也有些感懷。
樹上确實有些蟲害的痕跡,明明應該是郁郁蔥蔥的季節,葉子卻無端枯了不少。
——它好像是病了,和自己一樣。這個念頭突然浮上了關汀的腦海。
關汀撫着樹幹,感到有些可惜。
園丁:“這毛病之前确實沒遇見過,我把能用的藥水都打過啦,還是病病殃殃的。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治才好。”
“要是治不好的話,就只能砍掉了。這麽多年的樹,實在是不忍心……”
園丁的話逐漸變得有些飄忽,聲音好像從耳邊溜走了,關汀有些觸景傷情。
“李叔,你先別急,我去查查資料,再聯系聯系懂這個的人,看有沒有辦法救一救。”關汀一瞬間身為秘書處理各種問題的本領上身,各種方案人選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當下便想到了幾個可能懂樹木病蟲害治理的專家教授。
……這也算是職業病吧,關汀苦笑。
但是能救回一棵樹的話,好像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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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柳亦久還在暗自和沈康時置氣,看到這樹計上心來。
“康時……”柳亦久柔聲喚沈康時名字,他知道沈康時吃這一套。
沈康時雖然心不在焉,倒也回應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你們家門口這樹,是會開花的?這可不方便了,我……”柳亦久欲言又止,一邊想着措辭,一邊窺探着沈康時的态度。
沈康時不置可否,他便大膽繼續說:“我有點花粉過敏的,到時候開花了,可要難受了。”
兩人說着話便走到了樹下,園丁和關汀還聊着治蟲害的問題。
“哎呀呀,這樹還生蟲?”柳亦久故作驚詫,退後兩步狐疑地看着這棵不太有生機的樹。
“那可更加不能留下來了,要不趁早砍掉吧。康時,你怎麽看?”柳亦久拉拉沈康時的衣袖,滿是期待地等他一個回答。
沒等沈康時作聲,園丁頗有遺憾地開口了:“這樹種了挺多年了,說砍就砍實在不合适。”
言外之意就是不願意,柳亦久表面彬彬有禮聽他把話說完,心裏卻是翻了個大白眼——這時候哪裏輪得到你一個下人做決定?
關汀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演戲:“柳先生,我不記得你有什麽花粉過敏的毛病。”
關汀說這話理直氣壯。他做過沈康時這麽多年的秘書,誰不誇他的滿分妥帖?沈康時的日常安排他從沒出過一點差錯,別說柳亦久本人了,沈康時身邊那些來來去去的替代品的生活習慣、有無過敏和忌口他也有一本帳記得一清二楚。
這一句話不僅是點出柳亦久無中生有的“過敏”,也是在戳破沈康時過往的荒謬。
沈康時顯然聽懂了,他自己做過的事情并無辯解的餘地。
柳亦久雖然隐隐約約聽出什麽不對,但此刻只想争個上風。頗不服氣地反駁:“以前沒有過敏,現在還不能變了?再說之前我都在國外,現在剛回來水土不服,體質變了……”
“亦久!”話被沈康時強硬地打斷,“你別再無理取鬧了。”
無理取鬧?沈康時哪裏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過話,倒像是在訓斥什麽上不了臺面的小情人一樣。
沈康時這是到手就不珍惜了嗎?還是如沈宏恺所說,他真的已經變心了。
柳亦久越想越委屈,又不想在關汀和下人面前争吵,丢了面子不說還讓情敵看了笑話去。
于是他一扭頭,憤憤地走了。
這就氣跑了?關汀覺得有點荒謬的好笑。
“喏,沈康時,你未婚夫跑了,不去追?”關汀從來沒有用這種嘲諷的語氣和沈康時對話過,可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卻也并沒有什麽違和感。
關汀看起來是讓沈康時別對柳亦久這麽怠慢,實際不過是懶得看見他罷了,他現在巴不得這兩人都趁早從自己眼前消失。
沈康時完全明白這一層意思,所以才更覺得不同于以往。這……才是真正的關汀麽,一個鮮活的,沒有戴着假面的關汀。沈康時悶悶地想。
正是因為這樣,沈康時陷入了兩難的選擇——他明白,如果此時追上去,便是永遠失去了關汀。
他沒有挪動腳步,只是轉過來面對關汀:“我之前犯了很多錯誤,現在才意識到。你還願意回來嗎?”
樹影婆娑,在關汀臉上印出深深淺淺的光影,沈康時屏住呼吸,像在等待判決似的等一個回答
關汀如同帶着快意似的下達了這個判決:“我已經不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