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看不懂
長生跟着二公子, 上山下河的事沒少幹,但像這樣實打實做一天活的時候幾乎沒有。是以, 回到薛家的時候已經累得胳膊都擡不起來了。
他看着對面同樣做了一天活,但胃口不減,胡吃海喝的東方,臉上全是羨慕嫉妒恨。
長生正忍着胳膊的酸疼吃東西,眼角掃到公子用完餐起身了。他慌慌忙忙喝下最後一口湯,起身跟在易誠的身後。
東方忙着吃東西, 見兩人起身離開, 也只是擡眼瞧了瞧,然後伸長手臂将剩下的盤子全攏到自己面前,繼續大快朵碩。
聽到身後匆忙的腳步聲, 易誠站住, 無奈道, “長生,累了一天,你去歇着。”
長生拿袖子抹了嘴, 搖頭道,“不累, 一點都不累,我伺候公子睡下。”
易誠道, “不用你伺候。”
“公子, 您昨晚沒睡, 小的一句都沒念叨。今晚, 您萬萬不可再熬了。這身子可不是鐵打的,連着熬吃不消的......”
每到一個地方,不管多累,條件多艱苦,公子都要撐着将這天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全部記錄下來。這已經成了多年的習慣,長生也知道,所以頭天沒管他,今天卻是不能再由着他了。
見他準備長篇大論,易誠忙打斷他,“好,我今晚早點睡,你回去。”
長生目光堅定,“二公子,我給你守夜。”
心說,這樣的話您都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次次都是敷衍,如今我可不會上當,今晚無論如何都要看着你入睡。
長生鐵了心要守夜,易誠急着回屋,便只好讓步道,“進來。”
“唉。”長生臉上立即揚起笑臉,小跑着進去了。
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長生麻利的點上了蠟燭,給易誠鋪床。
一邊鋪床一邊絮叨着,“二公子,今兒您早早睡下,養好了精神,明兒早早起來,白天的時間可長着呢,做什麽都成。您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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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誠沒仔細聽他說的內容,聽他問話,便只是随口答了聲嗯。
長生轉頭,就見他又站在桌邊了,提着筆,思考着什麽。擔心燭火灰暗,對二公子眼睛不好,他趕忙将蠟燭拿過去,放在桌邊,“公子,晚上提筆傷眼睛,明天再寫成不成?”
易誠道,“我随便寫點,花不了多長時間。”
長生卻不信,他定了時間,“戌時,最晚到戌時您就得睡下。”
指望東方是不可能的,東方只管保護公子安全,按照公子吩咐做事,其餘的他一概不管。
如果他再不盯緊點,公子要是身體出了問題,回去老夫人大公子就得扒了他的皮。
“好。”易誠頭也不擡。
長生聽他答應了,心下稍安,自己在地上鋪了床,縮進被子裏,揉捏着發酸的手腳。
過了會兒,他抱怨道,“公子,那陸夫人可真是個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的,完全把我和東方當苦工用。我這手腳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易誠搖搖頭,笑問,“你就不會偷懶?”
“哪能偷懶?她就在一旁看着呢。”長生揉了幾下,覺得手更酸了,幹脆不揉了,縮在被子裏,“公子,我看那陸夫人就是個尋常人啊?”
“尋常人能想出這床下燒火的法子?”
“這床下燒火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呢,那陸先生也是,就由着夫人這麽亂來?要是我婆娘二話不說鑿了牆,看我不揍人?”長生說着說着聲音低了下去,竟是睡了過去。
屋裏安靜下來,易誠靜靜坐在桌邊,回想着白天見到的,推算着那火炕的結構,落下了第一筆。
不多時,一張紙畫完了。他拿過蠟燭,湊近圖紙,細細的看,慢慢的想。很快,他看出不合理的地方,他放下蠟燭,站了許久,然後拿過畫筆,再次在圖紙上勾畫起來。
塗塗改改,一宿過去了。
長生醒來時,見自家公子趴在床上睡着了,桌上的蠟燭已經燃盡,長生便知道二公子這是又忙到半夜了。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叫你睡着,叫你睡着了。
怕吵醒二公子,又擔心二公子這樣睡覺會着涼,長生抖開絲被,輕手輕腳的走到桌後,将絲被輕輕蓋在他身上。
絲被是大公子特意找人做的,輕薄但很保暖。長生的動作已經放得很輕了,但還是驚醒了易誠。
他睜開眼問,“天亮了?”
易誠坐直身子,絲被滑落,長生眼疾手快的接住,仍是蓋在易誠的肩背上,“時辰還早,公子,你去床上歇會。”
“不睡了,我們去陸家。”
易誠搓了搓臉,見桌上紙張的墨跡已經幹了,便卷起來往外走。
“唉,公子,你還沒洗漱啊。”長生追着出去。
兩人出了院子,東方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兩人身後。
姜七七看着易誠,有些不敢認。他臉色蒼白,眼下青黑,眼中布滿紅血絲,看着很吓人。
偏偏這個人精神卻很亢奮,他像是破解了什麽世界難題,說話的聲調都比昨天高了許多,“這火坑若是建成了,好處良多,也是造福百姓的事。愚兄不才,昨日畫了幾張結構圖,想請弟妹幫忙看看,是否有不合理之處。”
陸聞人接過紙張,随手遞給姜七七,看她真的伸手來接,在腦中跑了一宿、揮之不去的想法再次出現。
她......
“書生?”姜七七伸手去接,那人卻沒放手。
陸聞人回神,見她沐浴在晨曦中,秀美的臉盤,清澈的眼眸,生氣蓬勃,就是與他朝夕相處的妻子啊。
他松了手。
內心漸漸堅定,她是他的妻子,那麽不管她有什麽秘密,他都會護着她。
姜七七看了那結構圖,心中震動。
不過是看了些很基礎的布置,易誠竟将什麽原理都弄清楚了,還舉一反三,構思了幾種不一樣的火坑搭建方式。
這時代的用的都是毛筆,他還用毛筆畫出了筆直清晰的線條,細節也處理得很好。
這是個人才啊,姜七七心下感慨。面上,卻什麽也沒表現出來。
等易誠忍不住問那構圖怎麽樣的時候,她難為情的笑笑,将圖紙遞過去,“這,這上面畫的什麽,我也看不懂啊。”
陸聞人心下松了一口氣,或許她只是腦中想法多了些,應該不是易誠會去探尋的那類,那類奇人。
子不語怪力亂神,是他多想了。她力氣大是天生的,這從未聽聞的火炕也是她冷怕了,沒辦法才想出來的。
易誠探究的視線落到她身上,“看不懂?”
“看不懂。”姜七七否認,“這上面奇奇怪怪的畫的是什麽?”
原來的姜七七不可能看懂這些,那麽她也看不懂。
她看了眼陸聞人,“要不,讓書生看看,他能看懂。”
陸聞人便接過紙張,“若是易兄不嫌棄,我們可以探讨一二。”
易誠收回視線,“不嫌棄,自然不嫌棄。聞弟博學多才,若是能得聞弟矯正改良,自然好極。”
陸聞人謙遜的拱手,“矯正改良不敢說,只是探讨探讨,外邊冷,易兄請進屋。”
“請。”
兩人便去了堂屋,詳談那結構圖。
姜七七自去喂雞,今天沒活做,東方叼了根草靠在門邊,長生百無聊賴的坐着,困意湧上來,他打了個哈欠。
咯咯咯咯的雞叫聲傳來,他勉強打起精神,來到圍欄邊,“陸夫人,我沒看錯的話,左邊那只是山□□?”
“是啊。”
“這一起養沒事嗎?”他看着那只山雞很兇啊。
“開始比較難,現在好多了。只是喂食的時候需要看着點山雞,要不它會搶光母雞的食物。”
長生聽了,躍躍欲試的拿了根樹枝,去撥意圖搶食的山雞。沒想到,那山雞一點不怕,撲棱着翅膀啄了好幾下樹枝,逗得長生哈哈大笑。
姜七七思量了會兒,問道,“聽說你們去過蜀州?”
“嗯,去過。”
“聽說蜀州是在南邊,南邊這時節不冷?”
長生聽到這個,便來了興趣,“那可不是,蜀州也冷!又濕又冷,難熬得很。”
姜七七繼續問,“那他們怎麽過冬的?”
“他們啊,穿絲被,吃辣椒。”說到辣椒,長生直咂舌,“你不知道,蜀人都喜歡吃辣,他們簡直食辣成性,湯裏頭都要放辣椒。”
“辣椒?那是什麽味道?”
“那辣椒吃了,辣得很,姜吃過?比姜辣多了,吃了渾身發熱,能驅寒。我們公子就很愛吃,這趟回來,他都帶了好些。”
“是嗎?”
“嗯。”長生道,“我們馬車上就有......”
長生的話沒說完,陸聞人和易誠出來了。
姜七七目光涼涼的看着他,只差一點,等長生說完整句話,她就可以提出嘗嘗那個能驅寒的辣椒了!
陸聞人:“......”他進堂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他清咳一聲,看着姜七七道,“去做飯,易兄今日就在家中吃。”
姜七七不爽歸不爽,還是去了廚房。
易誠則吩咐了長生去幫忙。
陸聞人便帶着易誠,兩人重新規劃那火炕怎麽做,他們做的可比姜七七做的詳細得多了,按照圖紙上的,量着各處的長度,計算好需要的東西。
兩人正看着屋外建在洞邊的竈臺,一道男聲響起,“喲,家裏來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