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枕上春夜
枕上春夜
托了高架堵車的福, 抵達琉璃館時已經将近七點鐘。
喬知懿坐得腰酸背痛，但一想到待會兒的豐富餐點，還是很給面子地沒有發脾氣。
琉璃館是北城很有名的中餐廳，獨占三層小樓, 因為環境雅致、餐點可口, 一度登上北城餐廳的top榜單。
沈樞很注重用餐氣氛, 所以單獨包下了視野最好的三樓。
他們抵達時，餐廳的侍應生早就等候多時。
點餐的工作交給了沈樞，倒不是前者穩坐一言堂，只是因為喬知懿現在餓得難受, 實在是抽不出精力去研究那些花裏胡哨的名字。
甚至美其名曰道“考驗你是不是了解我的時候到了！”。
沈樞手持菜單，笑而不語。
其實大部分的菜式在來的路上就已經通過手機點過了，現在頂多是再做遍查缺補漏。
一頓飯臨近尾聲，兩個侍應生毫無征兆地走過來, 被他們推在前面的小車上還擺了兩分精致漂亮的小蛋糕。
“沈先生，沈太太, 這是我們老板特意讓後廚準備的。”侍應生看向沈樞，如是道：“她知道您對甜品的要求高，特地選了這芒果慕斯。”
喬知懿揚眉, 猛地想起來什麽。
之前好像聽喬硯銘說過，沈樞對芒果情有獨鐘，在美國留學時還特別喜歡去周圍的甜品店買芒果類的産品。
想到這兒，她眯了眯眸子，警惕性十足地看向那兩份小蛋糕, 若有所指：“好體貼的老板, 對不怎麽來的客戶都這麽細心，難怪賺錢。”
侍應生沒察覺到哪裏不對, 立刻道：“我們老板和沈先生是很多年的朋友，這才特地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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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喬知懿作恍然狀，一雙狐貍眼眨了兩下，聚焦中心從蛋糕變成正在淡定用餐的沈樞：“原來是陳年好友，也難怪了。”
聽出來小姑娘話裏話外的陰陽氣，沈樞勾了下嘴角，不疾不徐地放下雙箸，轉頭看向侍應生，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蛋糕被擺到了桌面上，偌大的餐廳三樓只剩下兩人。
喬知懿心裏被不爽充斥，瞥了眼面前的蛋糕，怎麽看怎麽不舒坦，口氣也板兒硬，用力咬字：“沈、先、生！不解釋一下嗎，紅顏知己好多喔！”
難得欣賞到她如此刻般的表情，沈樞心覺稀罕，慢悠悠開口：“怎麽，你吃醋了？”
“吃你大爺！”
喬知懿惡狠狠地瞪過去：“你婚前亂搞我不管，但如果你婚後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放心，婚前沒亂搞過，”沈樞看過去，直直對上那雙烏黑明亮的瞳，不見半分遲疑：“婚後更不會有。”
說着，他低笑一聲，随口道：“這兒的老板和我只是大學同學，她已經結婚了。哦對，她以前還追過你哥。”
“啥？！”
喬知懿傻眼了，先前的悶悶不樂被後來的重磅炸彈砸得七葷八素，立刻不再糾結自己腦補出來的異國花邊。
并不意外她的反應，沈樞的面色依舊清冷淡然，沒有過多的情緒起伏，好看得仿佛是完美雕刻品。
見她的奓起的毛被捋順得七七八八，沈樞最後道：“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婚姻在我這裏不是兒戲。”
喬知懿撇撇嘴，不想被他突如其來的鄭重壓一頭，條件反射地吐出反駁話語：“你管我想什麽了！”
沈樞笑了：“你已經把你想的寫在臉上了。”
被他戳破小心思，喬知懿氣癟，二話不說直接把原本屬于他的那份芒果慕斯也搶過來。
一手一支叉，同一時間插入蛋糕。
再同時送到嘴巴裏。
看着她幼稚園小朋友一樣的行為，沈樞笑意更濃。
吃過晚餐，黑色賓利直奔t汀蘭天灣。
用餐時的氣還沒發洩幹淨，從上車到下車，半個小時的車程，喬大小姐就将這輛座駕從內到外批評了個遍。
從車型和顏色，從車燈到座椅，甚至連輪胎花紋都不放過，可見是不滿意到了頂點。
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大氣也不敢出，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自家老板慢悠悠開口。
“你不喜歡，那就換掉。”
“這輛确實也看膩了。”
盯着那張波瀾不驚的“棺材臉”，喬知懿：“……”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好煩！
回到汀蘭後，喬知懿打算馬不停蹄地跑去洗澡。
可距離浴室臨門一腳，纖腰卻被人突然從後面攔住，随即順勢一圈，将她整個人的重心都禁锢住。
“沈樞！”
驚呼一聲，她回眸瞪向罪魁禍首，語調染上兩分不自覺的嬌嗔：“你松開我！”
沈樞揚眉，手上力道不減反增。
腰身俯折半寸，原本就寥寥無幾的距離徹底被粉碎，薄唇貼上她耳廓，若有若無的觸感刺激地她骨骼發虛。
“出來後，記得換新睡衣。”
男人凜啞低沉的聲線不疾不徐，越過耳蝸，直逼她心口最深處。
随着他咬字滑腔，炙熱的吐息也順勢砸了過來。他今晚喝了酒，雖然不多，可他們靠得太近，絲絲縷縷的紅酒香氣随着詞句彌到了她鼻尖，一時間，倒是成了夥同作案的有力匕首。
小腿肚不受控制得發軟，喬知懿咬着下唇，莫名無力。
見她不吱聲，沈樞又捏了下她腰側的軟肉：“嗯？”
強壓住雀躍瘋狂的心跳，喬知懿朝一側扭腦袋，壞笑道：“伽藍哥哥，可是我生理期诶。”
沈樞：“……”
兩秒鐘的靜默後，他蹙着眉，再度啓唇：“又提前了？”
自動降他的話外之意劃分到“因為不能do而引發的失落”，喬知懿嘟着唇，殷紅色澤于房間內的燈光下更襯得嬌豔欲滴，飽滿誘人。
趁機從他懷裏鑽出來，她重新來開距離，進浴室前不忘回身嘲諷。
學着他不久前才說過的話，笑顏昭昭：“你已經把你想的寫在臉上咯！”
“老色鬼！”
說完便一溜煙跑進浴室，砰的一下，緊接而來的又是門把手的反鎖音。
倒是結結實實得終結了他的所有壞念頭。
被她的一系列反應惹得忍俊不禁，沈樞笑笑沒多言，轉身朝書房方向走去。
窗外月色靜谧柔和，有三分之一被雲層遮擋，原本的上弦月被迫化身不規則的全新怪圖案。
喬知懿洗澡很墨跡，等她吹完頭發、做好護膚，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
反觀沈樞，早就用過了隔壁次卧的浴室。
她走出浴室，一擡頭便看見坐在床上拿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什麽的某人。
似乎是很重要的東西，直到她走近他都沒有擡頭，時不時能看到眉心蹙起的淡淡川字紋，頗為認真。
不太喜歡他在床上還端着這麽一幅斯文正經，喬知懿小步跑過去，一把抽走他掌心的平板。
兩腿一軟，直接跨坐到了他腰腹前。
沈樞一愣，稍有愠色：“別鬧，不是來例假了？”
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喬知懿的餘光被平板的屏幕光吸引，一眼便看見了對話框中的聊天內容。
下一秒，不由得錯愕瞪眼。
被咨詢的對象是家庭醫生，而咨詢的問題，居然是經期失調。
【如果是突發性失調，不排除精神方面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為長期處在一個緊張或焦慮的心态情境中，間接導致生理期紊亂】
【除此之外，濫用藥物、作息紊亂都有可能】
【……】
盯着那兩人有來有回的對話看了一分鐘，喬知懿抿起嘴，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麽什麽都敢問呀！”
沈樞一本正經，想要拿回平板：“生理期失調不是小事，當然得重視。”
她仗着自己壓坐他大腿上，故意把平板放到很後面的位置，臨了還氣憤憤道：“再失調也是我的事，你着急個什麽勁？”
這話說得直接又尖銳，一字字跳進耳朵，輕松震起漫天浪濤。
被她這番沒良心的話氣笑，沈樞眯了眯眸，神色冷下幾分，視線平平掠過她睡裙的V字領口，尤其是那對被了了布料遮擋，卻依舊風光無限的精巧鎖骨。
真絲吊帶睡裙。
确實是沒見過的款。
不客氣地拍了下她卡在兩側的大腿，他沉沉道：“下去。”
喬知懿輕哼，才不聽。
甚至雙手圈上他的脖頸，還挑釁似的扭了兩下腰，坐得更近：“怎麽，你怕我弄髒你衣服呀？”
“你來例假了，這點自知之明應該是要有的。”沈樞如是說着，卻也沒有用強硬手段把她拉拽下去的意思。
只因為，因為皮膚的過度接觸，他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只是……還需要她親口承認。
不知道他心裏的漁翁想法，喬知懿将自己的額頭抵上他的額頭，一呼一吸間盡是對方身上的凜冽薄荷氣。
她呢喃着，像個蠱惑人心的精靈：“來沒來的，要不你親自摸下試試？”
沈樞扮起傻子：“喬知懿，你最好沒有騙我——”
“騙你又怎麽樣？”
不等他說完，喬知懿便有恃無恐地打斷：“你還要教訓我啊？”
冷調薄荷與白桃馨甜彼此交融，纏纏綿綿，難分彼此。
男人的掌心貼在她大腿外側，原本因為剛洗過澡的皮膚涼被驅散，他的手太燙，炙熱的溫熱透過川字紋直直烙印而上，逼得她不得不繳械投降。
“裙子提起來，我看看。”
他道。
很少從他口中聽到流氓匪氣這麽重的話，喬知懿耳根一熱，再多的自衛手段在這一刻都變得徒勞無功。
她承認，某些看不見說不着的身體反應，比她自己誠實得多。
指腹貼住他的下唇，她嘟囔着：“騙你的，不在經期。”
沈樞沒應，更不會承認自己早就發現了。
“所以，要做嗎？”
/
隔天一大早，喬知懿是由沈大總裁的專用司機送到舞團的。
理由嘛，自然是某人自知理虧。
想要在別的地方多多補償。
自然不會拒絕送到眼前的殷勤，連帶着他從深城帶回的其他禮物，她悉數收下。
抵達舞團時更好九點半，她想着先去換衣服。
可人還沒到更衣室，就被人半道喊住，是金團長的助理：“知懿，團長找你。”
她應了聲：“知道了，我馬上來。”
本以為是有關《風花雪月》二輪公演的事，可沒想到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她極其意外地看見了另一張面孔。
眉心的一點紅很有辨識度，再配上英俊五官，潤玉氣質，很難不記得。
她沒想到，居然是之前在畫展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周啓玉。
比起她的驚詫，後者顯然更為淡定，反而笑眯眯道：“真巧，我們又見面了。”
耳畔不自覺浮現不久前顧星格才說過的話，喬知懿警惕性十足地保持距離，淡淡道：“好巧。”
這時候，團長金世英從外面進來了，開門見山：“知懿，來認識一下，這位周先生是咱們舞團的新投資人，她有個妹妹對古典舞也很感興趣，希望能找人帶着入門。”
喬知懿下意識抗拒：“我來的話不太合适吧？文清姐她們都比我專業很多。”
金團長擺擺手：“相信自己的能力，你很合适，而且你目前還在實習階段，時間上也足夠充裕。這樣，你和周先生加個聯系方式，具體的事宜讓他告訴你。”
話趕話說到這裏，似乎再拒絕就很不給團長面子了。
喬知懿沒辦法，只能默默掏出手機，看向一旁似乎早就在等這一刻的周啓玉，禮貌生疏：“周先生，我掃您吧？”
“不用喊得這麽規矩，”周啓玉笑眯眯地說着：“我家裏的弟弟妹妹都喊我啓玉哥哥，如果你願意，也可以這麽喊。”
喬知懿：“……”
謝邀，不是很願意。
可能是因為有親哥的緣故，她對不熟的人喊“哥哥”有些抗拒，甚至覺得親昵過頭。
因此便假裝沒聽見，默默掃碼，随口扯了個理由先走了。
從辦公室出來會，還不等長舒一口氣，剛低頭，便又看見【周啓玉】發來的消息：【喬小姐，我應該沒有很兇吧？你好像很不喜歡和我相處？】
果然是做生意的商人，察言觀色就是有水平。
想到團長的“鄭重囑托”和他目前對于舞團的身份，她也不太想将關系徹底鬧僵，猶豫再三，敲字回複。
将這件事蓋過去後，喬知懿又給容妤撥了個電話。
三言兩語，便将這一早上的所見所聞說了清楚。
容妤中肯道：“按照顧星格t說的，這個周啓玉是個相當有手段的笑面虎，還是小心些。”
喬知懿道：“怎麽，你還擔心他因為沈樞的事要把我活埋了啊？”
容妤被她逗樂了：“活埋不至于，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嘛，畢竟當年沈樞和他鬥成那樣，他作為輸家肯定心懷不滿，萬一真遷怒到你頭上了呢。”
話題沒有在“周啓玉”這個名字上徘徊太久，沒兩句，就被容妤刻意牽往了另一個當事人。
她好奇心作祟，問得也直接：“對了，你和沈樞最近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大進展啊？“
喬知懿半開玩笑：“解鎖了床上新姿勢算嗎？”
“你正經點！”容妤臉紅：“我問的是感情！感情方面！”
喬知懿：“感情能怎麽樣，就那樣呗，只求榮華富貴，不要一絲真情。”
她說得一本正經，尤其是在提到最後一句時，秀氣的秀眉斂起一個莫名的弧度，說不清到底因為不爽還是別的什麽。
雖然隔着手機，可容妤還是第一時間點破：“是不想要，還是還沒有？”
一秒鐘的遲疑後，她咬緊牙關，口吻堅決：“和沈樞結婚，怎麽可能有真情，他骨子裏面是冷的。”
才不打算讓她就這麽糊弄過去，容妤連珠炮似的持續發文：“他冷，那你呢？別以為我不知道，沈樞的臉完全長在你的點上吧？有錢有顏還持有合法權，你确定你沒有一點那方面的意思？”
喬知懿不肯認慫，一口咬定：“我肯定不會喜歡他的！我現在只把他當成一個提款機屬性的合法炮友！”
容妤憋笑憋得辛苦：“那請問喬知懿小姐，你确定沈樞對你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嗎？”
喬知懿被問住了。
應該……是沒有的吧？
他那種人，怎麽可能會對那種事上心？
除了在床上，渾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這種性格怎麽看也不像是會甘願溺于愛河的人呢。
在他沈樞心裏，應該什麽都沒有工作重要吧！
挂斷電話後，她切換頁面，對着微信置頂的頭像盯着看了五分鐘。
沈樞的頭像和他本人散發的氣場很不适配。
是一只一筆結束的簡筆畫貓咪。
雖然簡單，卻能清楚得感知到感性上的溫度。
容妤不久前說的話再度響起，擾得她心亂如麻。
鬼使神差的，她點開和他的聊天頁面，開始打字：
【好無聊哦，想看沈總的腹肌照！】
【胸肌照也想看！】
看着兩條已發出的消息，她扯了扯嘴角，壞笑得明顯，相當想知道他會怎麽回。
可讓她失望的是，沈樞并沒有第一時間回複。
越想越氣，她索性繼續騷擾。
【快點發，不然卧室你就別進了！】
【不，家你幹脆也別回了！露宿街頭去吧！】
【到時候我讓人給你找個紙箱子，刻上你的名字！】
最後一條綠框框才剛彈出來，一節簡短的白框框就跟在它屁股後面閃現。
【在投屏。】
再簡單不過的三個字，足夠将事情描繪得直白又精彩。
喬知懿徹底傻眼了。
在投屏？！！！
投屏？！是她想得那個投屏嗎！
造孽！
這回丢人丢大發了呀！
同一時間。
星渚集團總部大樓。
偌大的會議室坐滿了人，清一色的西裝革履，表情也是如出一轍的複雜。
作為公司高層，今天他們只是才參加每周的例行會議，實在是沒想到能看到這麽一幕。
有膽子大的，趁着沒人注意又朝大屏幕的方向瞄過去一眼，可原本登錄的微信早就被退了下來，而先前明晃晃挂在上面的話也消失無蹤。
沈樞淡定自若地收起手機，道：“繼續。”
随即又看向因為意外而成為始作俑者的秘書，神色清然：“這次的事，下次不要再出現了，投屏前要和确認。”
秘書汗顏，忙不得點頭。
他也沒想到老板和老板娘私底下是這麽個氛圍，天，差點失業。
轉瞬即逝的小插曲沒有影響會議，不同部門的經理分別進行彙報。
沒有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他們身上，沈樞再次将手機屏幕翻轉到正對着自己，長指挪動，指肚反複敲擊。
【別急，回辦公室再給你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