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枕上春夜
枕上春夜
回舞團報道的第二天, 喬知懿和容妤單獨約了飯。
最開始也喊了顧星格,但他卻被別的事絆住了腳,按他原話來說,大概就是顧星娅想要重新挑起顧家的招牌, 這其中門道衆多, 他作為親弟弟自然也脫不開身。
吃飯的地方定在一家新開的網紅餐廳, 倒也不是真為了吃飯,拍照打卡的因素占了大多數。
吃過飯後喬知懿心血來潮,想到北城最大的劇場浮光劇院就在附近,便提出去看個熱鬧。
容妤也是藝術生出身, 大學更是在念音樂表演,自然沒有拒絕,甚至興沖沖地發表選劇意見。
作為赫赫有名的劇展中心,浮光劇場內部光是大型演出場館就足足有十座, 其中更是不乏近二十座的中小型會場。
對于浮光劇院,喬知懿有着不一樣的感情色彩。
從小時候第一次看芭蕾舞劇, 到迄今為止最重要的那場芭蕾舞比賽,甚至連選擇跳古典舞的轉折點,通通都是在這裏。
雖然她在讀高二時放棄了芭蕾舞, 可也因為有着近十年的底子在,以至于她後來學習古典舞中的身韻派舞蹈如魚得水。
兩人是乘地鐵直達的,剛從地鐵站出來,喬知懿便看見一輛熟悉的蘭博基尼。
不只是車,連車牌號都有些熟悉。
字母與數字的疊加, 是特別定制款。
眉心一蹙, 她表情不太好看。
為什麽爸爸的車會在這裏?
總不能也是來看話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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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發現她的注意力分散,容妤拍t了拍她的手背, 指着劇院門前的大尺寸海報,感慨:“今天居然有《胡桃夾子》的芭蕾舞劇演出!”
喬知懿一愣,順着容妤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是《胡桃夾子》。
容妤繼續道,笑得溫婉:“我還記得第一次看你跳芭蕾舞劇就是《胡桃夾子》,當時容家的人不讓我亂跑,還是你翻窗給我送的票,說讓我一定得去。”
突然被提起童年窘事,喬知懿耳根一熱,難為情地捂住臉。
視線順着海報的排版方向繼續下滑,最後悄然停在“劇目指導”四個字的後面。
——霍白蘭。
眉心的褶皺更加明顯,她冷笑一聲,可算知道為什麽在這兒能看見爸爸的車了。
面色悄然冷峻,她壓着心底情緒,直接拉上容妤的手:“走,我們去看《胡桃夾子》。”
容妤傻眼:“你确定?你不是好幾年都沒看過芭蕾舞劇了嗎?”
喬知懿停下腳步,回頭一笑:“就今天,特別想看。”
雖然決定做得鄭重,但很可惜,直到芭蕾舞劇的演員們登臺謝幕,喬知懿也沒看見那讓她惶恐的一幕。
說來可笑,明明害怕它出現,她卻依舊拉着容妤來看,就等期待某些髒東西被自己親手抓住一樣。
自己都覺得虛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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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樞結束應酬回到汀蘭天灣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
剛推開門,就被濃烈的酒精味熏得後退半步。
掃了眼狼藉的地面,他下意識默數地上到底滾了多少酒瓶。
面對這些酒瓶,他很眼熟,記得它們都被自己擺在恒溫酒櫃,每一瓶都不下百萬,其中還有幾樣上過拍賣會,曾被喊出天價。
可饒是有這樣的出身,此刻它們也變得一分不值。
走進玄關,他看見了罪魁禍首。
小姑娘穿了條明亮綠的絲綢吊帶,細長的肩帶繞在肩頸,襯得鎖骨更加精巧絕倫。
黑發似綢緞,斜斜披散,原本白皙的肌理因為酒後的熏熱暈染上一層淡淡的粉紅,像櫻花。
她坐在落地窗一側的單人沙發上,膝蓋蜷縮,恨不得整張臉都埋進去,毛茸茸的小沙發被她恰好填滿。
僅存的感官聽到開關門的聲音,她迷迷糊糊的擡起頭,在看清那張臉時,露出了有些嬌憨的笑。
下一秒,只見她晃起手裏喝到只剩三分之一的酒瓶,含糊不清道:“你回來啦!”
看清那瓶酒是哪個小金貴貨,沈樞略顯心疼地苦笑:“祖宗,酒不是這樣喝的。”
喬知懿撇着嘴巴哼了下,拆穿道:“心疼酒就直說!”
“我說不心疼你信嗎?”
沈樞也不藏着掖着,從容走近後,又單膝蹲下,一只手的掌心扶上她裸露在外的小腿腿肚。
“和我說說,遇見什麽了不得的事了,需要你這麽個姿态借酒消愁?”
喝醉後的喬知懿一如既往地難伺候,垂眸看着他清清冷冷的端方樣子,只覺得無比礙眼。
她又舉起酒瓶,脆生生道:“你把這些全喝了,我就告訴你!”
說完頓了頓,又趕緊補充:“得一口氣喝完!”
沈樞揚眉,将酒瓶從她手裏接過。
呆愣地看着他喉結滾動一飲而盡,喬知懿傻眼了。
她知道他酒量好,但沒想到這麽好。
丁點不剩的玻璃酒瓶被丢到一旁,咕嚕嚕地在地上晃悠,最後趨于安靜。
沈樞擡眸,兩只手分別壓在她腰臀兩側,不動聲色地将後者逃跑路線盡數封死,這才慢悠悠地重新開口:“說吧,到底怎麽了?”
分不清胸口的躁動是因為酒精,還是獨屬于他地雪松沉香,心髒七上八下的一陣亂折騰。
她張了張嘴,可連續幾次都沒有聲音溢出來。
沈樞也不急,循循善誘道:“不着急,你想好再說,如果覺得這裏不舒服,我就先抱你回樓上。”
“不用回樓上。”
喬知懿努着嘴,有些嫌棄自己身上的酒氣,囫囵道:“我有個問題想先問你。”
“你說。”
“你當年知道你爸出軌時,什麽心情呀?”
“……”
長眉微動,沈樞意識到她真正想問的問題牽扯過多,但還是道:“沒什麽心情,最多是替我母親覺得不值。”
喬知懿又問:“所以……這是你讨厭你爸的原因嗎?”
沈樞抿唇,答道:“不全是,婚內出軌只占一部分。”
喬知懿若有所思:“還有比婚內出軌更讓人讨厭的事?”
沈樞沒答,騰出一只手輾轉而上,捏了捏她的臉頰:“話題歪了。”
“哪裏歪了!”喬知懿不服,卻是第一次沒有拒絕他的捏臉,反而将額頭貼上他肩胸之間,呢喃道:“我小時候覺得,婚內出軌的人是罪大惡極,是永遠都應該被唾棄的。”
沈樞沒有打斷,安靜地當一個傾聽者。
喬知懿繼續道:“那時候的我也從來沒想過,那種罪大惡極的人,會變成我爸爸。”
有關喬父與霍白蘭的事,她是五年前偶然得知的。
當時剛結束一場重要演出,霍白蘭就是那出芭蕾舞劇的劇目指導。
而那天,爸爸來接她回家,也是那天,她親耳聽到了讓她颠覆前十六年認真的對話內容。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一直教她。”
“以什麽身份?你的外遇對象嗎?你未免也太不把你太太當回事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單純地為知懿好,你知道的,她很有學芭蕾舞的天賦,我希望你能教導她。”
“夠了,這種話你以後不要再說!”
……
具體的對話內容,她已經記不起來,可當時那位父親的态度,卻畢生難忘。
他說,他希望讓自己的外遇對象教她跳芭蕾,用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的一個身份,去玷污她最最喜歡的芭蕾。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否定掉她整整十年,她成了那個一文不值的。
多可笑,多讓人惡心啊。
也是從那天起,她發現自己再也找不到對芭蕾的熱忱了。
每一次的起舞都讓她想起那一幕,最後導致她再也沒有勇氣面對芭蕾舞了。
就好像從那天起,無形的影子徹底黏上她,讓她再也無法在芭蕾舞的舞臺上做“喬知懿”。
說完這些後,她像個斷了線的風筝,軟趴趴地栽到了男人身前。
還沒幾秒,均勻的呼吸聲便響起。
她睡着了。
明明眼角的淚痕都還沒幹。
無聲地将她摟在懷裏,鼻尖被酒精與甜氣包圍,催生出幾分讓他陌生的情愫。
大掌輕緩,拍了拍她的脊背,薄唇靠近她耳邊,猶豫半晌,最後只道:“晚安。”
他不是多擅長安慰人的性格,如果可以,他更希望付諸實際。
這麽脆弱又痛苦的樣子,太不像她了。
這很不應該。
這一夜,注定漫長。
喬知懿是第二天中午才醒來的。
宿醉的感覺很難受,她剛出了一個音節,就被自己沙啞的嗓音震驚到。
這拉木頭的聲音是她發出的?!
不由得瞪大眼,她輕咳兩聲,想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低頭看了眼幹淨整潔的睡衣,身上也沒有半點酒味,反而沾着淡淡的莓果香氣。
是沐浴露。
理所當然地想到某人,她扯了下嘴角,不等撥個電話問情況,腳步聲便先一步從卧室門口靠近。
“醒了?”
沈樞斜靠在門扉,似笑非笑:“喬小姐倒是好酒量,一晚上喝掉我一千多萬,打算怎麽賠?”
心虛地撓了撓側臉,喬知懿跪坐在床上,眼神亂飄:“這不應該賴你自己嗎,誰讓你不給酒櫃裝密碼,不然我怎麽可能打得開!”
沈樞哂道:“得,那看來是我的錯咯?”
為數不多的好心眼讓她良心不安,喬知懿擡起頭,眸光閃了閃:“要不我負一半責?”
沈樞笑意更濃,信步走近:“還是算了,我全責吧。”
見她精神狀态恢複得不錯,他懸着的心也算放下,丢下一句“換衣服下樓吃點東西”便欲離開,可還沒轉身,袖口就被床上的人一把攥住。
停下動作,他回身看去:“怎麽了?”
喬知懿有些難為情,磕磕巴巴地擠字:“昨天晚上的事……你能不能假裝不知道啊?”
原來是擔心這個。
沈樞揚眉,反問:“昨天晚上有發生什麽嗎?我怎麽只記得有人喝醉後非要強吻我?怎麽,耍流氓還給你耍心虛了?”
喬知懿臉熱,指尖力度不減,幾秒鐘的功夫,倒是讓規整的袖口平白無故多出一拳褶皺,頗為突兀。
她音如細蚊:“謝謝你哦,我是說幫我換衣服洗澡什麽的。”
沈樞斂眉,似無奈地呼出口氣,用另一只手揉了t下她的腦袋,正色道:“這個詞,放在這裏用就太重了。”
“我不希望我們之間被這麽重的分量裹挾,像平時那樣就好。”
說完,他也不給她反應的機會,直接離開卧室走下樓。
盯着他離開的方向,喬知懿陡然笑出了聲。
沒有在房間耽擱太久,她麻利地換好衣服下樓,可抵達餐桌時,卻只看到負責午餐的廚師和阿姨,并沒有瞧見那人。
阿姨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直接說:“先生在二樓。”
二樓?
喬知懿想到什麽,更加馬不停蹄。
二樓房間有限,除了兩間儲物室之外和一間收藏室外,只有一間小卧。
唯一的亮點,是小卧也自帶浴室。
她想着賭一把,兩手一起按在門把手上,随即發力。
眼前景象一度翻新,男人赤裸的上半身就這樣明晃晃地撞入眼簾。
優渥的肌肉線條,偏冷白色調的膚色,視覺效果強到爆炸。
賭贏了。
她心想。
沈樞剛脫掉外面的襯衫,一回頭便對上那雙暗喜的狐貍眼,似無奈:“怎麽,耍流氓沒耍夠?這次不怕長針眼了?”
喬知懿憋笑,走進浴室後反手帶門。
沈樞立在遠處,上半身的肌肉線條被燈光傾灑,随着他時不時的動作,起伏感十足。
尤其是被褲線遮住一小部分的腰腹,光用眼睛看都覺得血脈偾張。
她壞笑着湊近:“你之前不是說要離我的理想型近一些嗎,那現在要不要聽聽我的理想型标準?”
沈樞眯了眯眸,勾起唇角:“洗耳恭聽。”
“第一條——
那就是在我想接吻的時候,絕對絕對,不會拒絕我!”
迎着男人笑意盎然的瞳仁,她撇棄掉所有的矜持與羞赧,三步并作兩步,臨到最後一步,直接跳進了男人懷裏。
她揚着小臉,目色灼灼。
“沈樞,來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