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布萊恩沒有聽說過刺客聯盟。
一方面是他看蝙蝠俠電影的時候本來就囫囵吞棗, 過了這麽久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另一方面‘刺客聯盟’聽上去實在不具備什麽代表性,比布魯斯這個爛大街的人名還要敷衍。
但布萊恩沒聽說過,身為MI6首腦的M女士對其顯然有所耳聞。
證據是布萊恩剛一落地倫敦, 就被‘押送’到了某一處看似尋常的公寓中的隐蔽房間中。
房間不大, 呈正方形, 中間擺着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此外沒有別的家具, 給人感覺有點像傳說中的審訊室。
不過站在房間裏的一男一女态度均非常友好,布萊恩進屋後, 女人對他善意地笑了笑, 男人則主動幫他把椅子拉開:“請坐。”
布萊恩入座之後,還得到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和巴掌大的小蛋糕。
女人說:“我聽說你剛下飛機沒來得及吃飯。你想喝酒也行, 我們可以托人去買。”
這待遇,啧啧。
“謝謝,不必了,就茶吧。”
通常情況下,布萊恩沒有得寸進尺的壞習慣。
他用纏着繃帶的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接着問道, “任務報告我已經呈遞給M女士了, 難道其中有什麽疑點?”
一牆之隔的另一個房間裏,M女士看着布萊恩那邊的實時監控,毫不客氣地對站在她身後的邦德說:
“我看他的英語課需要重修。
“我明明向他強調了要把刺客聯盟盯上他的原因寫清楚,結果他在報告上怎麽寫的?‘和名叫塔利亞的刺客聯盟繼承人打了一架’。哦,他們兩個打了一架, 然後塔利亞·艾爾·古爾花兩千萬美金懸賞他的身體?我倒寧願相信他給對方用了迷情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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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MI6的工作人員小聲說道:“但其實布萊恩·紐曼的文化課成績一向是優秀……他很擅長學習。”
“我知道。”M女士說,“所以他的隐瞞顯得更加不明智。”
邦德忍不住清了下嗓子, 說道:“他大概只是有點不好意思。”
M女士連他一起罵:“你為什麽從來不覺得羞恥?幹你們這一行,向上級隐瞞任何細節都有可能致命,布萊恩難道不清楚?我看是你沒有給他做出好表率,下次你套情報的時候最好用正常點的手段。”
“……”邦德滿臉無奈,在場的同僚紛紛同情地看着他。
不過M女士也只是發發小火。
從她不經意間叫了布萊恩名字的舉動來看,她其實挺偏愛布萊恩——畢竟無論如何,布萊恩都算是被她看着長大的。
邦德估摸着,M女士聽說懸賞後的心态大約類似于看到自家養的白菜被外面的野豬盯上了,鑒于暫時沒法幹掉野豬,于是先把浪過頭的白菜教訓一頓。
至于他,因為是布萊恩的養父而慘遭連累。
一個半小時後,布萊恩總算從小房間裏走了出來,盡管吃好喝好,面上卻帶着被反複蹂躏過後的麻木,連臉色都泛起些許蒼白。
說到底,有些事危機關頭做了也就做了、反正知道的人不多,和今天這場鈍刀割肉給人的感受不可同日而語。
M女士看到他這副樣子發出冷哼,下一秒又說:“給他安排心理輔導,看看他殺人後有沒有什麽負面情緒,然後再給他安排幾周帶薪假期——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我都不想再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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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少了個威廉·柯林斯,多了一位羞恥心被打碎後再重組的布萊恩·紐曼。
成長過程注定是艱難的,已經沒有什麽好怕的了.jpg
他回到家裏躺了兩天,第三天頑強地爬起來打開電腦,準備重新與世界建立聯系。
MI6的工作郵箱裏塞滿了未讀郵件,一打開軟件,提示音便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布萊恩的視線在那些不重要的內容上一掃而過,只點開了幾封并非群發的內容。
一封是邦德轉發給他的‘職場糊弄上司小技巧’,從裏面頗具針對性的遣詞造句來看,它似乎還是MI6流傳的內部秘籍。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好東西!
不如說你們這幫濃眉大眼的家夥還會搞這一套!
布萊恩立馬決定全文背誦。
他掏出手機給邦德發了一堆愛心和大拇指emoji,又撐着頭側躺在床上,懶洋洋地劃開下一封郵件。
而這封郵件竟然沒有顯示發件人信息。
正文只有一段話:
【巴厘島游輪上幹得漂亮,不愧是你。】
後面跟着個标點符號拼出來的笑臉。
郵件結尾也缺少落款。
布萊恩微微直起身,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了一會,移動光标點下回複鍵:“謝謝。”
然後他打開另一個私人郵箱,選擇查看自己收到過的、來自該用戶的郵件,屏幕上眨眼功夫跳出來了數十封已讀內容。
最早的一封來自六年前,布萊恩剛剛完成霍金斯鎮新手任務的時候。
上面依舊是沒有發件人姓名與郵箱號的很短的一段話:【你好,你還記得芝加哥小巷裏那個拿着刀與你并肩作戰的男孩嗎?他叫克裏斯,我是他的同伴賈斯汀。】
當時布萊恩出于謹慎,并未回複這封來歷不明的郵件。
他用邦德的筆記本電腦追蹤了郵件來源,發現發件人所在地點竟然是一所名叫‘港口神經科學’的自閉症患兒治療中心。
難道‘克裏斯’是這家治療中心的患者,給他發郵件的人則是那裏的治療師?
但治療師為什麽要以這樣隐秘的手段,聯絡與克裏斯僅有過一面之緣的布萊恩?
由于沒想通對方的訴求,布萊恩幹脆只當是收到了騷擾信息,把這件小事遺忘在了腦後。
然而2001年,他在過13歲生日那天又收到了第二封匿名郵件:【謝謝你沒有告訴成年人我們的存在,生日快樂。】
附件裏有張筆觸稚嫩的生日蛋糕蠟筆畫,蛋糕旁邊站着個戴眼鏡的小男孩,和一個長發小女孩。
……不是治療師?
該不會是患者吧?
男孩代表‘克裏斯’,女孩是發信人?
布萊恩看這張畫和信上‘成年人’的說法猶豫了片刻,雖說感到滿心古怪,但到底還是回了句‘謝謝’。
對面似乎收到了鼓舞,之後幾年布萊恩收到的陌生郵件頓時變得更頻繁了。
不過這可能也與發件人的電腦技術正随着年齡增長變得越來越高超有關。
假如對方沒在年齡上說謊,那她毫無疑問是個計算機方面的天才,并且還有鈔能力。
截止到前年,哪怕布萊恩掌握着遠超時代的計算機知識與技術,他都很難再用普通設備探查到對方的地址。
而今年,這位天才少女甚至只用了短短幾天便知曉布萊恩秘密登上過巴厘島游輪!
但是話又說回來,盡管‘賈斯汀’眼看正在變得愈發強大和危險,布萊恩卻并不感到害怕。一方面是他對自己的能力有充足的信心,另一方面,他總覺得對方的思維方式其實非常簡單易懂。
該怎麽說呢……有種毛絨絨的小動物的感覺。
雖說爪牙鋒利,卻不像人類那樣有特別多的壞心眼,一旦認定布萊恩是他們的同伴,就盡心盡力對他好,包括關注布萊恩的動向也是為了确認他是否遇到危險。
回複完賈斯汀的郵件後,布萊恩耐心等待了片刻,果然沒過多久,他便收到了一封發送到他私人郵箱的新郵件,這回正文內容變長了許多:
【你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克裏斯差點要離家出走去英國找你,哭哭,幸好他還沒來得及動身。順帶一提,我在暗網上看到有人花兩千萬美元懸賞威廉·柯林斯。‘威廉·柯林斯’是你嗎?用不用我幫你把懸賞取消?】
好家夥,刺客聯盟挂上去的懸賞也能說取消就取消?
布萊恩心動了一秒鐘。
但他想到‘賈斯汀’畢竟是個剛成年的女孩,還罹患自閉症、常年住在治療中心、缺乏行動能力,若是被刺客聯盟發現跑都跑不掉,便終究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不用了,你沒必要因為我和刺客聯盟起沖突。】
賈斯汀過了十幾分鐘才回複:【哭哭,你真的喜歡上了那個刺客聯盟的女孩子嗎?我和克裏斯會吃醋。】
布萊恩:【沒這回事。】
【開玩笑的:)如果需要幫忙,随時告訴我們。】
和賈斯汀聊完天,布萊恩關掉網頁,這下徹底恢複精神了。
他從床上爬起來洗漱,然後穿着休閑裝溜溜達達走去馬場,和已經長成一匹神俊的成年馬的兒時夥伴貼了一會,又騎着馬在草場和林地間小跑了兩圈,等到快中午的時候才回到莊園裏,準備給自己做頓飯吃。
結果邦德也在。
布萊恩合理懷疑這人是回來蹭飯的。
他站在廚房裏擺弄鍋碗瓢盆時,邦德抱起手臂倚着牆壁問:“你傷還沒好就去騎馬?”
“熱身而已,我這兩天在床上躺得快要生鏽了。”
邦德嘲笑他:“M女士想讓你在家裏休養一段時間,你卻不領情。”
布萊恩無奈地說:“我理智上知道自己該休息調整一下,但情感上好像有點接受不了。”
如果有人問他從巴厘島回來以後,無所事事躺平的這兩天最大的感受是什麽……布萊恩願意用一個單詞來概括:
——空虛。
旁人或許很難想象,他好不容易從一場驚險萬分的爆炸中脫身後,竟然會懷念數日前奔赴生死一線的感覺。
然而事實如此。
布萊恩發覺,盡管他的身體仍然沉浸在被烈火灼燒般的疼痛中,精神卻無法自那場宏大的感官刺激中脫離,或者說正因為剝奪同類性命、與塔利亞的交鋒、物理上的傷口等等這些事物,施加給了他一層層不強烈卻足夠磨人的痛苦,他才渴望有某種更加強烈的東西能将其壓制住。
性是一種。
嘲弄死亡的快意是另一種。
……
邦德專注地凝視着布萊恩,第不知多少次錯覺在他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感同身受的理解、以及前行者對後來人的憐憫。
沉默了一會後,詹姆斯·邦德選擇無視頂頭上司M女士的怒斥,給布萊恩提出建議:“你應該去交個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我會考慮的。”
布萊恩埋頭做飯,沒計較邦德的說法,他最近确實開始懷疑自己是個雙性戀,“不過我還在考慮另一件事——你覺得我去抽空讀個大學怎麽樣?”
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