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見寧遠微從喬相年馬車上下來,柳襄和喬祐年無聲的對視了眼便快速挪開,而後喬祐年攙着褚公羨走下階梯,幾人互相問禮。

“大表哥。”

柳襄朝喬相年行了禮後,寧遠微朝她拱手:“雲麾将軍。”

柳襄颔首回禮:“寧大人。”

張岙已經認罪,寧遠微就沒了嫌疑。

況且經過幾次試探他都沒有疑點,柳襄幾人對他并未再生疑。

寧遠微看向褚公羨,擔憂道:“我知道喬大哥今日要來接褚兄,便随喬大哥一道來了,褚兄受苦了。”

褚公羨牽扯進人命案,又卷入城防圖失竊案,入獄後自不會那麽輕松,雖有功名在身也還是免不了遭受幾番審問,身上有傷自是不必說,短短時日人已瘦了一大圈。

褚公羨面上卻并無埋怨,微微颔首道:“多謝寧兄挂念,如今洗清冤屈便好。”

“是啊,好在沉冤得雪。”

寧遠微上前扶着他道:“喬大哥特意帶了人去幫褚兄打掃屋舍,去去晦氣。”

喬相年此時也溫聲道:“此番你蒙冤,朝廷不日将下發補償,這幾日你先好生休養,十日後再上值。”

褚公羨身上有傷,短時間內确實無法上值。

他也知道這應當是喬相年替他周旋過的,遂又要揖手致謝,便被喬相年伸手攔住:“你有傷在身,不必這些虛禮。”

柳襄也知褚公羨此時最應當回去修養,便都不再多言,道:“我們一道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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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公羨一愣,正要拒絕,便聽喬相年道:“也好,那便出發吧。”

褚公羨很快便明白了。

他們今日特意來接他,并公然送他回府,不過是在為他撐腰,堵住悠悠衆口。

他畢竟是在大獄走了一遭,即便是清白的,也難保不會有人借題發揮。

褚公羨對此自是萬分感激。

他何其有幸,遇見他們。

-

東宮

城防圖失竊案了結,太子案前的口供換成了鋪天蓋地的折子。

能在京都站穩腳跟的大小官員大多都是盤根錯節,一家出事就要牽扯一串,陳家依附于阮家在京都風生水起,自也另有追随者,陳家被查,連帶着揪出了不少人,另阮黨接連三位官員被查,更是牽扯了不少人,也幸得新添新科舉子,不然這個空缺怕是一時都難以填滿。

可即便如此,要将這些人各安其位也并非一樁易事。

陛下前兩日偶感風寒,便将此事交給了東宮,各部折子便陸續飛到了太子案前。

內侍木槿已好幾次偷偷擡眸打量太子,始終見太子眉頭緊鎖,卻又不敢出聲打擾,只默默地給太子磨墨,換茶。

不知過了多久,謝邵才放下折子,望着虛空似在沉思。

木槿這時才上前,恭聲道:“殿下已久坐近一日了,不如先用點茶點,到外頭去散散心?”

謝邵擡手揉了揉眉心,道:“不必。”

有幾處位置至關重要,必須得盡快定下來。

木槿頓了頓,又道:“今日世子進宮給陛下請安了。”

謝邵一愣:“阿蘅進宮了?”

當朝不止一位世子,但稱呼侯府國公府的世子前面都會加上姓,單獨稱呼世子的,只有謝蘅。

木槿颔首:“是,已經有一個時辰了。”

謝邵遂放下折子,欲起身:“去金銮殿。”

木槿剛應下,卻見謝邵又坐了回去。

他愣了愣後,試探道:“殿下?”

謝邵若有所思片刻後,道:“不去了。”

木槿還要再說什麽,便聽謝邵又道:“阿蘅近年來鮮少進宮,此番給父皇請安,還是不去打擾了。”

木槿忙道:“可二皇子已經過去了。”

謝邵眉頭微微皺了皺,半晌後問道:“貴妃呢?”

木槿不明白謝邵為何突然問起貴妃,但還是如實道:“貴妃也在金銮殿。”

謝邵手指輕輕點着書案,而後垂首拿起一本折子繼續翻閱:“知道了。”

木槿便知這是不會再過去了,遂不再吭聲,默默上前伺候着筆墨。

謝邵低頭看着折子再次陷入了沉思。

三司空缺甚多,阮黨連續幾人上書,舉薦明王府世子。

-

從金銮殿出來,謝蘅與謝澹并肩往二皇子宮中走去,走出很長一段路,謝蘅停住腳步,輕輕擡手。

二人身後的內侍皆朝後退去,侍衛則把守四方,不讓人靠近。

待四下無人,謝蘅才淡淡看向謝澹:“貴妃想讓你娶阮家女。”

方才雖未明說,但阮貴妃在陛下跟前提了幾次阮家長女,意思已經顯而易見。

謝澹沉沉嗯了聲。

謝蘅看他半晌,輕笑道:“阮青姝送回祖宅,阮家适齡女子只有阮青嫣,年歲倒是與喬月姝差不多。”

謝澹負在身後的手驀地攥緊,猛地看向謝蘅。

謝蘅笑容不減:“你那日那架勢,你以為你能瞞過誰?”

謝澹怔了怔後,別過頭去,不作聲了。

謝蘅被他氣笑了,懶得再跟他繞彎子,沒好氣的踢了踢他的腳:“真是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你便直說,你娶不娶!”

“不娶。”

謝澹這回答的倒是快。

謝蘅冷眉等着他下一句,等了半天卻不見動靜,氣的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說不娶便不娶?你就不怕貴妃哪天求下一道賜婚聖旨砸來?且你可別忘了,喬家女不入宮,就算你能拖着婚事,也永遠不會得償所願,我看你不如早些歇了心思!”

謝澹臉色愈發郁沉。

許久後,他才沉聲道:“我從未奢望。”

謝蘅一愣。

也是,他若真有那心思,不該瞞的這麽好。

“你……”

謝蘅本想問句為什麽,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而後淡淡道:“既然從未奢望,就離她遠些,那丫頭蠢,沒你這麽好的定力。”

國公府那事,喬月姝只知道是柳襄救下她的,從頭到尾都不知謝澹。

“嗯。”謝澹。

之後二人又陷入一陣沉默。

謝蘅忍不住又踢了踢他:“你是鋸了嘴的葫蘆嗎?”

“貴妃叫你出來送我是什麽意思你不明白?”

謝澹看着他,幾番欲言又止後,才神色複雜道:“你曾說,你不願意入朝。”

謝蘅冷哼了聲,并翻了個白眼兒。

他不想入朝就能不入?

太子那邊剛得了個喬太傅,這邊緊接着就給了他一道密旨,陛下這水端的實在是穩!

兩個兒子倒是誰也不吃虧。

不過,他可不是好拿捏的性子,既然這朝非要入,那就誰也別想好過。

“我可以幫你,但三司不可能。”謝蘅抱臂朝謝澹道。

謝澹一怔:“為何?”

“進三司麻煩,我體弱做不來。”謝蘅說罷,便腳尖一轉,道:“今夜子時前,把得罪過你的列一份名單給我,過時不候。”

謝澹看着他的背影眉頭緊蹙。

他是想問他為何要幫他。

謝蘅一路直往東宮而去。

內侍木槿向謝蘅行禮的聲音傳來時,謝邵手中朱筆剛落下一橫。

他一擡眸,謝蘅就已經大搖大擺的進了書房。

在多年前太子便下過令,謝蘅進東宮任何地方都不必通傳。

但這十三年間,這是謝蘅第一次踏進東宮。

“阿蘅來了。”

謝邵怔愣過後放下筆正要起身,謝蘅就已經風風火火的闖到了案前,并探頭往他将要批的奏折上望去。

木槿心中一驚,正要開口謝邵便淡淡看了他一眼,木槿忙收回視線,恭敬的颔首退下。

“喲,都這麽看得起我呢,這得有三四五六個舉薦我的吧?”

謝蘅似笑非笑的盯着那堆折子打量半晌後,擡眸看向謝邵:“瞧殿下這筆勢應是要拒絕,為何?怕我進了三司會幫二皇子,那殿下也太看得起了,你我心知肚明,就算把我推上去,我也只是跟我父王的京都府尹一樣挂個名頭,做不得什麽主。”

謝邵靜靜地聽他叭叭完,面色淡然道:“我記得你曾說過,你不會入朝。”

又是這句話。

謝蘅皺眉不耐道:“幾歲說的話你們倒是都記得牢靠。”

謝邵盯着謝蘅看了半晌,微微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你願意?”

不,以他的性子,他怎麽會願意?

謝蘅挑眉,探身在謝邵案前翻找。

謝邵看了片刻,面不改色的将離謝蘅遠些的折子往他跟前送了送。

好半晌,謝蘅才終于找到自己想要的。

他指尖往上一點:“我要這個。”

謝邵眉心猛地一跳。

謝蘅見他不語,便道:“陛下讓我來找你,說只要我願意,這些空缺可随意挑。”

謝邵仍舊不語。

謝蘅不耐煩了:“你怎麽也成悶葫蘆了?”

謝邵看他一眼,再往他指着的地方看一眼,半晌後,無聲一嘆,擡手揉了揉眉心,而後正色道:“是不是誰逼你了?我說過,你若是不願意……”

“沒有誰逼我。”

謝蘅輕笑着打斷他:“我作為王府世子,理當為國效力。”

謝邵:“……”

他唇角一抽,但凡他另選一個空缺,他這話都尚有幾分可信度。

“到底行不行,給個準話?”

謝蘅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問道。

他都找到這裏來了,又有陛下口谕,能不行麽?

謝邵長嘆一聲,在一堆被謝蘅翻亂了的折子中翻找了一番,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份後,提起朱筆飛快在上頭一圈,然後似是不忍看一般,立刻別過眼。

“三日後,所有任命書會陸續下放。”

謝蘅滿意了:“成。”

“但是阿蘅……”

“殿下,今夜子時前你将得罪過你的人給我列一份名單,過時不候。”謝蘅打斷他。

謝邵:“?”

謝蘅在他疑惑的眼神中,笑着道:“我也學陛下,端端水。”

謝邵:“……”

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他有預感,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安寧了。

“那我就不打擾殿下了。”

謝蘅朝他擺擺手:“殿下不用送,我走了。”

他剛走出幾步,便被謝邵叫住,他轉過頭:“殿下還有什麽事嗎?”

謝邵問道:“你為何會突然想入朝?”

謝蘅頓了頓,挑眉一笑:“老二想讓我幫他,我就幫了。”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謝邵盯着他離開的方向久久沒回神。

‘老大,老二他又把膝蓋摔青了,偷偷掉金豆子呢,你快去看看’

‘我将來不可能當官的,我要一輩子悠閑自在,閑雲野鶴’

‘救命我不想學了啊,我年紀最小不用努力,反正兩位哥哥會保護我一輩子的’

‘臣弟命大,死不了’

‘臣弟拜別殿下,二皇子’

-

謝蘅心情愉悅的離開皇宮,剛上馬車,重雲便禀報道:“玄燭回來了。”

謝蘅一愣。

好半晌後,他才扯了扯唇角,道:“看來到了各歸其位的時候了。”

謝蘅回府不久,兩道人影從明王府出來,分別進了東宮,二皇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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