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繁華街道後的一間屋舍中,阮青姝盯着剛摘下面巾的寧遠微,心中難掩驚訝:“你……怎麽是你?!”

她之前雖沒有看見過寧遠微的臉,但認得他的身形和他身上隐隐約約的香氣,像是祭拜燃香沾上的味道,所以在他從重雲手中将她帶走時,她沒有半分反抗,可她怎麽也沒想到,他竟會是寧遠微!

怎麽可能會是他!

寧遠微尋了位置坐下,淡然道:“不然,阮姑娘希望是誰?”

此時的寧遠微與他先前在人前的謙卑無害已判若兩人。

阮青姝動了動唇,謹慎的坐到另一邊。

她沒有希望是誰,只是沒想到會是他。

他不是在雲國公府對喬月姝示過好嗎?為何會幫着她對付喬月姝?

且據她所知,他一直與喬相年交好,因此與喬月姝走的很近,她前幾日還聽到過京中傳來的風聲,喬家有意将喬月姝嫁給他。

“你,為什麽?”

阮青姝想不通,便幹脆問道。

寧遠微瞥她一眼:“什麽為什麽?”

“你不是喜歡喬月姝麽,為何會在雲國公府幫我陷害她?”阮青姝道。

寧遠微收回視線,理了理衣袖,道:“誰告訴你我喜歡喬月姝?”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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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家的女婿,誰不想做?”

寧遠微打斷她。

阮青姝怔了怔後,隐約明白了什麽。

他看上的不是喬月姝,而是喬家。

“那你在雲國公府是想要作甚?”阮青姝仍舊不解。

寧遠微已有幾分不耐。

她比他預料中,還要蠢。

不過,蠢點也好,他不用在她身上浪費太多精力。

“我與喬家門第懸殊太大,很難攀親,但若喬月姝落水,我救了她,你覺得喬家會如何做?”

阮青姝聽完瞪大眼死死盯着他,原來,他當初打的是這個主意!

“可我當時準備了個男子……”

“你認為,我沒有對付他的能力?”寧遠微壓下不耐道。

阮青姝語氣微急:“那你為何沒有成功?”

若他當初成功了,喬月姝也一樣名聲掃地!

雖然喬月姝會嫁的好些,但總比眼下的情況好上太多,她也不至于被抓住把柄趕出京城。

為何沒有成功?

寧遠微眼底劃過一絲暗沉。

因為柳襄在那個時候就盯上了他!

雖然他到此時都不明白他那時候哪裏惹他們生了疑,但當時的情景,他只能另擇他路。

“為什麽?”

寧遠微眼神微沉的看向阮青姝:“因為我沒有料到阮姑娘的手段那般拙劣,若我真按計劃行事,如今怕是跟那位死在山中的陳姑娘一個下場了。”

阮青姝心中很氣惱,但不知為何她從上回客棧見過他開始便對這人有些畏懼,以至于此時根本不敢回一句陳姑娘明明是他殺的!

半晌,她轉移話題:“世子和柳襄都在阜水,你讓我來這裏作甚?”

寧遠微目光淡淡的看向她:“你不想報仇嗎?”

阮青姝眼底快速劃過一絲憤恨。

她當然想報仇!不止柳襄,還有謝蘅!

他明知道她有多喜歡他,可在雲國公府他卻沒有給她留半分顏面,還差點就将哥哥淹死,為了保護柳襄和喬月姝,他甚至對外說是他自己落水,以至于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外頭都在傳言是她設計了他!

他護柳襄和喬月姝,卻将她踩在腳底!從那時起她便徹底記恨上了這兩個人!

只要有機會,她一定不會讓他們好過!

寧遠微将她的恨意收入眼底,唇角微彎。

看來,這顆棋子會比他想象中更容易。

“若你不想報仇,回去便是。”

阮青姝咬咬牙,做了決定:“你想怎麽做?”

她聲名盡毀,憑什麽他們還能高高在上!

寧遠微沉默半晌,才道:“謝蘅打算對付阮家,你可知道?”

阮青姝一驚,下意識反駁:“不可能!”

“世子和表哥感情很好,他不可能會動阮家。”

“是嗎?”

寧遠微:“那謝蘅離京之前彈劾的那五人難道不是二皇子陣營的?你別忘了,你那堂哥如今還在大理寺關着呢。”

這件事阮青姝确實是知道的,但世子不是也彈劾了太子的人麽?

“且就算如你所說,謝蘅和二皇子走的近,但你認為,你那位表哥真的會幫阮家嗎?”

“你什麽意思?”

阮青姝皺眉。

“謝蘅七歲出宮後,便與太子二皇子疏遠,阮姑娘可知內情?”寧遠微。

阮青姝搖頭:“不知。”

她雖然曾經也覺得奇怪,但從沒聽人說過背後的緣由。

寧遠微唇邊劃過一絲冷笑:“那是因為謝蘅當年在宮中落水,而始作俑者便是你的姑姑,阮貴妃。”

阮青姝驚的砰地站起身:“不可能!”

“謝蘅因此傷了根本,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明王府如今還在暗中派人尋找神醫,我猜測,謝蘅的身體狀況恐怕遠比外頭知道的更差。”寧遠微看向阮青姝:“以謝蘅的脾性,你認為他會放過阮家?”

“不,不可能是這樣!”

阮青姝仍舊不敢置信,語氣驚慌道:“如果當時真是姑姑所害,姑姑為何無事!”

出了這麽大的事,明王怎麽可能會善罷甘休!

“因為沒有證據。”

寧遠微緩緩道:“你姑姑的貼身宮女咬死是自己不慎摔倒才将人撲到河裏去的,且以死證了主子的清明,再加上你的姑姑曾在一次春獵中替聖上擋過一箭,救過聖駕,且對外又裝的一副賢良淑德,即便是明王也無法随意處置她,最終只禁足了一年便了事。”

“而二皇子深知內情,因此對謝蘅愧疚難安,也與貴妃離了心,若謝蘅要對付阮家,他怕是什麽也不會做。”

寧遠微淡聲道:“你若不信,大可去查一查你姑姑當年的陪嫁宮女是怎麽死的。”

阮青姝重重跌回椅子上,面色一片慘白。

“這些年,聖上一直想要封親王,但明王的心思都在謝蘅身上,京都府也不過挂個閑職,沒找到功勳受封,這事便一直擱置了下來。”

寧遠微繼續道:“但此次謝蘅查出溯陽府尹的大案,只待一回京,明王府便會是親王府,且謝蘅還進了禦史臺,這個時候他想要對付阮家,簡直是易如反掌。”

阮青姝唇角微微顫動着,好半晌才發出聲音:“可是姑姑沒有害謝蘅的理由。”

“因為你姑姑原本想害的是太子,是謝蘅替太子擋了一劫,所以不止二皇子對謝蘅心存愧疚,太子亦如是。”寧遠微。

“難道你不覺得太子和二皇子對謝蘅太過縱容了嗎?”

她當然知道!

但一直只以為是太子和表哥要拉攏明王府,才有意示好。

阮青姝猛地看向寧遠微:“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寧遠微淡淡瞥向阮青姝;“若是阮姑娘不想阮家出事,如今便好生的呆在這裏,哪裏也別去,一旦被謝蘅找到,我也救不了你了。”

阮青姝:“你為什麽幫我?”

“因為我得罪過謝蘅,他想殺我。”

寧遠微輕輕勾唇:“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幫阮姑娘,就是在幫我自己,若将來阮家勢長,阮姑娘記着今日的恩情就是。”

阮青姝找不到破綻,且她也認為寧遠微沒有騙她的必要,只能輕輕點頭。

“你打算怎麽做?”

寧遠微沉默了半晌,才道:“謝蘅柳襄不能回玉京,否則我們都得死。”

阮青姝驚愕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此事無需阮姑娘動手。”

寧遠微淡淡道:“阮姑娘安心在此住着,若有需要阮姑娘的地方,我自會開口。”

寧遠微說罷便起身出了房門。

阮青姝六神無主的望着他離開的方向,過了許久才勉強安慰自己冷靜了下來。

她得趕緊去信問問這是不是真的!

不過,寧遠微不是應該在翰林院麽,他怎麽會來了阜水?

還有當年隐秘,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

之後的幾日,阜水風平浪靜,是暴風雨來的前奏。

喬祐年宋長策高嵛成與謝蘅一半侍衛留在縣衙,其餘人全都在客棧。

相比于其他人的緊張,謝蘅倒很是淡然,至少還有心情看話本子。

第四日的夜裏,客棧來了不速之客。

屋頂上傳來動靜的那一瞬,柳襄便醒了。

她飛快起身提刀去了謝蘅的房間,謝蘅沒有她那樣的警覺性,且這幾日困乏的厲害,此時睡的正沉。

重雲也已起身,二人對視一眼後,他警惕的持劍守在門口。

很快,外頭就傳來了打鬥聲。

柳襄抱着刀立在離床最近的窗戶旁邊,仔細聽着外頭的動靜。

天空突然炸開一朵煙花,柳襄擡眸望去,見正是縣衙的方向。

看來謝蘅果然所料不錯,如果縣令真的是兵部尚書的人,且與寧遠微沒有關系,那麽他們一定會去殺縣令,造成滅口的假象。

如此,就會更讓人認為寧遠微的背後是他們。

縣衙中,宋長策是最先驚醒的,他得知這兩日不會太平,每夜都是合衣睡的。

窗口被灌入迷藥的那一瞬,他已經擲出匕首,窗外傳來一聲慘叫,随後便響起打鬥聲。

高嵛成喬祐年先後驚醒。

二人一人起身提刀一人穿衣穿鞋,動作迅速的迎了出去。

“呆在這裏別出來。”

宋長策朝剛醒過來的縣令沉聲道。

“是。”縣令面色凝重的點頭,看着幾人出去後,他神色很是複雜。

幾日前雲麾将軍突然來他這裏調走了探花郎的資料,緊接着他就被他們禁锢在縣衙,就連升堂都有人跟着。

可偏偏這幾個人的身份都遠在他之上,他反駁不得,不過在他得知有位喬家的公子在,他的心便安定了許多。

對于喬家,他是信任的,他想着他們這麽做,一定有他們的理由。

果然,今夜便出事了。

宋長策出去後便放了信號,看着天空着炸開的另一朵煙花,他不由輕輕皺了皺眉。

啥這時,喬祐年高嵛成到了他身邊,喬祐年擔憂道:“世子那邊也遇刺了!”

“嗯。”

宋長策收回視線,掃了眼四周。

來的人武功都不弱,但并不多。

有謝蘅的侍衛在,他們能應付。

可如此,也就說明世子和阿襄那邊,情況很危險。

很顯然,對于北廑來說,世子和阿襄的命遠比縣令重要的多!

宋長策壓下心中的擔憂,拔刀迎了上去。

有玄燭重雲在,那邊應該是無礙的。

三人将門口守得的密不透風,窗戶也早早便已加固,最後終是有驚無險。

而正如宋長策所想一般,客棧中的情勢不容樂觀。

這一次北廑可以說是下了血本,來的人無一不是頂尖高手,而玄燭以一己之力攔下了近十人。

柳襄看不見外頭的情形,但她能聽得出來,這一次的刺客來勢洶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難以應付。

至少有數十高手!

柳襄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放松。

沒過多久,門便被破開。

幾乎是同時,立在門後的重雲拔出了劍,攔住來人。

但緊接着便又湧進幾人,重雲能攔五個,已是極限。

柳襄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在窗戶破開時,她身影迅速的移動至床邊,攔下黑衣人。

謝蘅已不知何時醒來,他起身穿好鞋靜靜地坐在床邊。

雖然他不懂武功,但也能感覺到,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艱險。

看見穿梭在黑衣人中的那抹紅色身影,有那麽一瞬,他有些後悔。

或許不該讓她跟着他冒險。

就在這時,屋頂傳來動靜,謝蘅擡頭便見一人從天而降,他意識到危險,立刻起身躲開,但他畢竟不會武功,動作沒有那人快。

就在千鈞一發時,柳襄在重雲的配合下脫身,及時攔下了刺向謝蘅的那一劍。

不過眨眼的功夫,二人便已過上十數招,柳襄很快便察覺到她不是這人的對手,被擊退後,她突然道:

“寧遠微!”

黑衣人身影微僵,但很快便提劍劈來,柳襄硬生生接下他這一劍,整條胳膊都有些發麻。

謝蘅聽見了柳襄喚的那聲,吹響了玄燭留給他的哨子。

今夜,他們的目的是他和柳襄,而他們的目标只是寧遠微。

抓住寧遠微,才有可能引出他身後的那個人。

客棧外的玄燭聽見了哨聲,便知道寧遠微出現了,他橫掃一劍擊退身前刺客,迅速掠上樓。

寧遠微在聽見哨聲時便隐有不安,下手便越來越狠,每一招都是殺招,且刁鑽至極,柳襄被逼的節節後退。

就在快要撐不住時,玄燭及時趕到,寧遠微不得不撤招,轉身躲開玄燭的劍。

柳襄見玄燭過來便再也撐不住,手中的刀砰地落地,手臂微微顫抖着。

寧遠微的武功比她想象中還要可怕。

謝蘅快步上前将她扶住,半攬在懷裏:“沒事吧?”

柳襄輕輕搖頭:“無礙。”

寧遠微顯然不是玄燭的對手,他意識到這一點後便跳窗而下,玄燭緊跟其後,劈下一劍,寧遠微肩背受到重創,落地時身形踉跄了一下。

但還不等他站穩,玄燭的劍已至,他勉強就地一滾躲開了這一劍,便卻躲不了第二劍。

就在玄燭的劍離他的心口只有一寸時,一枚袖箭破空而來,擊中玄燭的劍。

玄燭被逼收劍,手幾不可見的一抖。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極速掠來,想将寧遠微帶走,他立刻擡劍挑開,二人很快便纏鬥在一起。

屋裏的黑衣人随着寧遠微方才撤退已經退到了樓下,重雲便也已下樓加入戰鬥,柳襄謝蘅則皆立在窗邊看着樓下。

正值月中,月色很濃,客棧兩邊還挂着兩排燈籠,從他們這個位置望下去,能瞧得清臉。

但玄燭和那個黑衣人身形實在太快了,謝蘅根本看不清那人。

更何況那人還蒙着臉,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頭。

樓下戰況愈烈,血腥味已經四處彌漫,不知過了多久,才逐漸消停。

玄燭和黑衣人都負了傷,二人武功不相上下,誰也沒讨到好。

就在玄燭準備繼續進攻時,幾支暗箭朝他射來,待他避開,黑衣人已經帶着寧遠微不見了蹤影。

玄燭還要在追,謝蘅便出聲道:“不必追了。”

玄燭這才不甘作罷。

上了樓,謝蘅便已找出傷藥,玄燭卻沒動,面色沉凝道:“屬下總覺得他有些熟悉。”

謝蘅一愣。

竟是他們認識的人?

“你仔細想想。”

重雲随後上來,檢查了玄燭的強勢後,開始給他清洗包紮,玄燭便一動不動坐着,像是入定一般。

一直等到重雲給他包紮好,他才慢慢回神,眉頭微微擰着:“屬下想起來了。”

幾人同時看向他。

柳襄謝蘅幾乎同時開口:“誰?”

玄燭遲疑片刻,才看向謝蘅:“世子還記不記得馮太妃?”

謝蘅略作思索後,有些不确定道:“常年禮佛那位太妃?”

“嗯。”

玄燭道:“屬下跟在二皇子身邊時,曾在一次皇家家宴上見過她。”

柳襄對宮中的太妃知之甚少,聞言皺着眉道:“你是說,剛才那個人是太妃的人?”

玄燭沉默片刻,點頭:“屬下确實在馮太妃身邊見過他,他是馮太妃的貼身太監。”

“但今日交手,屬下感覺他不像是太監。”

也正是因此,雖然他覺得很熟悉,但沒有往太監那處去想,要不是他身上有常年在佛堂染上的香燭之氣,他還不能确定是他。

“這馮太妃是什麽來頭?”

重雲給柳襄把完脈後,遞給了柳襄幾枚藥丸,她毫不猶豫的塞進嘴裏,吞咽後便問道。

玄燭緩緩道:“馮太妃是當年先皇下江南,回京時帶回來的,據說是一個富商之女,曾盛寵一時,但一直沒有懷上孩子,後來先皇駕崩,她便開始禮佛,幾乎不再出門。”

這些事不是謝蘅這個年代的,謝蘅知道的更少,玄燭是因在宮中呆了幾年,才聽過一些。

謝蘅沉默半晌後,道:“明日給謝澹去信,讓他查一查馮太妃。”

重雲:“是。”

然次日重雲的信還沒有送出去,謝澹的回信就到了。

上次謝蘅讓他查京中高門是否有與北廑有關的人,他已經查到了眉目。

謝蘅飛快掃了眼後,眼神沉了下來。

“果然是她。”

柳襄聞言忙接過信看了眼。

信上所述,馮太妃的母親是北廑人!

“如此看來,當年先皇在江南遇見她,也并非巧合。”

謝蘅嗯了聲。

“那時候東邺和北廑合約未滿,允許通婚。”

“不過,皇祖父當年應該也察覺到了她有北廑血脈,所以那麽多年,她才沒有子嗣。”

如此,倒也說得通。

“當年她很受寵嗎?”柳襄又問。

謝蘅看向玄燭,玄燭點頭:“屬下确實聽宮中老人提及過,當年馮太妃進宮後幾乎是獨得聖寵,除了初一十五去太後娘娘宮中外,聖上但凡踏足後宮,都歇在馮太後處,短短兩年,便晉封了妃位。”

“後來礙于朝臣雖也雨露均沾,但馮太後仍寵眷甚濃。”

柳襄聽完便看向謝蘅道:“若是這樣,她确實有時間也有能力籌謀。”

盛寵多年的妃子在京中必定是有一定根基的。

謝蘅看向重雲:“給謝澹去信,讓他立即捉拿馮太妃,排查一切與馮太妃有過來往的朝官。”

“另,寧遠微與北廑勾結,與北廑人聯手刺殺本世子與雲麾将軍,證據确鑿,全國通緝,讓刑部樞密院來人支援。”

“還有,将阮青姝與寧遠微走在一起的消息告知謝澹,讓他盡快下決定。”

重雲:“是。”

_

次日,下了一整天的雨,将血腥味沖淡了不少。

隐藏在背後的人終于揪了出來,太子二皇子的隐患很快就能除去,謝蘅的心總算平靜了些。

他立在窗邊,伸手感受着落下的雨水,冰冰涼涼,格外舒适。

他輕輕閉上眼,享受着難得的寧靜。

這時,突然有一只手将他的手拉了回來,謝蘅不用睜眼便知是誰。

她到他身邊時,他便聞到了熟悉的獨屬于她的清香。

“重雲說了,世子淋不得雨。”

柳襄将他的手拽回來,飛快用帕子擦幹淨:“今日風也大,若着了涼如何是好?”

她說完不見謝蘅吭聲,擡眸對上他深邃的目光,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有些逾距,但還是硬着頭皮将他的手擦幹才放開。

謝蘅不動聲色的收回手,微微攥緊。

柳襄飛快看了他一眼,見他并沒有生氣,才道:“世子今日心情很好?”

謝蘅望着淅瀝落着的雨,輕輕勾唇:“即将進入尾聲,心情自然好。”

柳襄一想也是,長呼一口氣,道:“背後的人終于浮出水面,這一趟來的值!”

“當時接到聖上密旨,我還覺得聖上太過兒戲,如今看來,聖上可真是有眼光!”

謝蘅瞥了眼她燦爛的眉眼,輕笑了聲。

他當時也覺得聖上有些草率,可誰知他們竟還真的完成了任務,或許正是因為誰也想不到這麽重要的事會落在他們頭上,輕敵是一方面,另外多勝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不過此次回京後,若無意外,他們也就再無交集了。

謝蘅唇邊的笑意慢慢的淡了下來。

北廑大費周章籌謀多年,必然不會輕易罷手,合約一日未定,兩國大戰便随時會打響,屆時,她就要去邊關了。

五年,待她回來,他應該就不在了。

她下一次的慶功宴,他大約是見不到了。

謝蘅能想到這些,柳襄必然也能想到。

從她知道西鈺和北廑有可能合盟後,她便知道,離大戰不遠了。

她随時有可能要去邊關。

去了邊關後若無意外,她大約不會再回玉京了。

“世子,我們何時回京啊?”柳襄突然道:“我有些想吃府中做的桃花糕了。”

謝蘅手指微曲。

她的話說的算隐晦,但她并不喜歡甜食,愛吃桃花糕的是他。

如此,不僅不隐晦,還很直白。

“我回京後還可以給你送桃花糕嗎?”柳襄轉頭看向謝蘅。

謝蘅答應的話幾乎要脫口而出,但到底還是控制住,淡淡道:“這個時節沒有桃花。”

“那也有其他花啊。”

柳襄锲而不舍道。

她怕回了玉京他就不見她了。

她想盡可能的多留些回憶。

謝蘅對上她那雙明亮亮的眼睛,拒絕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好。”

左右他們也見不了幾次了。

雨停後,謝蘅便下令回京。

至于逃走的寧遠微,他沒打算去找,因為他篤定,他們不會輕易放他回京。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浪費人力。

當然他也有其他顧慮。

那個人和寧遠微的武功都超乎了他們的預料,且還有北廑衆多絕頂高手,而他身邊唯有玄燭能應對那個人,可現如今玄燭受了傷,若他派其他人去找,不過是枉送性命。

還不如等他們主動前來,越往後拖對他們越有利,所以在朝廷的人到來前,他不準備主動出手。

只唯一讓謝蘅有些憂心的是,阮青姝至今還下落不明。

她如今就像一個火雷,随時可能炸的阮家頭破血流,他并不在意阮家如何,他只不願牽連謝澹。

車隊離開阜水,往京都而去。

剛開始兩日很太平,但每個人的心都緊緊繃着,他們都很清楚北廑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謝蘅,柳襄,宋長策,喬祐年,高嵛成。

皇家世子,有血海深仇的邊關将領,喬家嫡孫,新科榜眼,不論哪一個北廑遇見了都不會放過,更何況如今這些人湊到了一處,換做東邺在北廑的暗探,也斷不會放過這個一窩端的機會。

“世子,前面便是蜂崖溝了。”

重雲神色凝重道:“此地艱險,易守難攻,是方圓十裏最适合埋伏的地方。”

柳襄神色複雜的望了眼前頭。

此地她回京時曾路過,地勢确實很險峻,但卻是回京的必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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