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天竺葵

第81章 081 天竺葵

聽見袁春這話，四皇子端着茶盅的手微微頓了頓。片刻之後，他還是把那茶盅重新放回了桌上，深深看了袁春一眼，一臉嚴肅地發問：

“為何忽然有此想法？”

所以這位四殿下果然是不管什麽事兒都拿出鑽研國家大事的态度來讨論的啊，也就難怪常常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了。

袁春再次對這位四皇子的高冷無趣表示無語，一時間卻也無從說起，只能嘆了口氣，無奈解釋道：

“殿下也知道，我姑母身子不太好，同姑父成婚十幾年了，才得了這麽個小表妹，可高興的什麽似得，偏生身子又弱，我這不是擔心麽……”

她說到這裏，見四皇子還是一臉嚴肅，不過表情已經開始緩和，就知道這位果然跟她預料之中的一樣，是個面冷心熱的。

她索性就再接再厲，繼續道：“當然，我也不只是為了姑母一家。江南多蟲災水患、潮熱疫病，但氣候溫暖，雨水豐沛，正适合藥草生長。我尋思在城外僻靜地方弄個種植草藥的園子，一來可以尋訪名醫給姑母表妹調養身子，二來也能惠及百姓，豈不是好事一樁？”

袁春這麽一說，四皇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實袁春說的雖然比較委婉，但是其實也已經觸及了這個時代“看病難”問題的本質——醫護人員和藥物的短缺。

其實醫護人員的短缺是相對的，畢竟滿大街的醫廬裏總有幾個郎中坐堂，但是藥物卻真的是不夠用的。

因為這個時代并沒有專門種植培育藥材的意識——一來是因為大家都習慣了去野外采集天然的藥草，二來則是很多藥草對生長環境的要求十分高，人工培育十分不易，并且成本高昂。

簡單來說，就是稍微花費一點兒功夫就能找到野生免費的草藥，誰還想要花費時間精力最重要的是金錢去搞人工養殖啊。那不是冤大頭嘛。

的确，在這個時代自然生活條件比較艱苦的情況下，搞草藥種植的确是得有錢、有閑的人才能玩兒的起的。

但其實這種事兒也不是沒有人做——太醫院就專門有一塊園子種植些草藥。裏面地方不小，袁春去年也曾經借着在宮裏頭當差的機會去參觀過，那真的是規模很大，利用率卻不高。

宮裏頭的貴人們統共就那幾個，而且有個頭痛腦熱都得要陳年老人參之類的名貴藥材供着，誰也不稀罕用這些年份不夠的新鮮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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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條件的基本沒用，想用的有沒條件，這也是一種現實的悲哀。

這種情況就導致所有的資源都向權貴們傾斜，野生的草藥裏面的極品都進貢了，剩下的都是一般的也就算了，還常常不能滿足普通百姓的需要。

平時倒也勉強夠用，但是有個急症之類的，就很難及時獲得必需的藥品。特別是遇到什麽大災之年，瘟疫橫行，很多人就是因為連一味簡單的草藥都找不到，最後活活病死的。

四皇子雖然貴為皇子、久居京城，但他生性務實、十分關心社稷民生，并不是那種眼睛裏只盯着皇位的類型。

畢竟他一開始的定位就是做一個肱股之臣——估計那麽多皇子裏頭，只有自幼失去生母，寄居在繼皇後膝下、跟太子一起長大的這位四皇子是真的把皇帝那句“兄友弟恭”的話給聽進去了。

他是真的想要做一代賢王良臣來着，所以從小到大努力的方向都是偏重實務輔助方面的。

什麽帝王心術啦、厚黑學、馭人之道啦，他基本上就只是個聽了就算的程度，根本沒有走心。

但是與此相反的是，他對天文地理、醫藥雜學倒是很熟悉。自從進了工部之後，又愈發朝着工程建築、河道治理之類的方面鑽研發展了一番，妥妥的是要走工程師方向。

這些“雜務”鑽研多了，他便就愈發沉默寡言起來。

但這并不是說他不喜歡說話，若是遇到喜歡的話題，他還是可以說不少的。之前跟袁春在馬車裏讨論水經注就是如此。

想起那個時候這位四殿下堪稱舌燦蓮花的演講，袁春現在都還心有餘悸——別低估任何一個冰山美人，因為他們一旦打開了話匣子，那可真的是完全停不下來的。

現在袁春說了她的醫療改善計劃，四皇子也十分認真地思索了起來，并且很快就領會了袁春的意思。

一旦明白了這一點，他就立刻又變得善談起來，當即對着袁春道：“既然這麽着，那就在行宮外頭種吧，那一片空地閑着也是閑着，咱們過去近些，也方便照應。”

啊？

袁春聽着前半句的時候，原本還有些高興，等到聽說這位四殿下連種植草藥園子的地方都給她選好了，還一副躍躍欲試、責無旁貸、準備全程參與的模樣，整個人就又有點兒不好了。

合着這位四殿下現在是真的把她給當成自己人了——不是說好的不牽扯感情，只是交易，到時候一拍兩散……不對，是一別兩寬、各自歡喜的嗎？

他不會是……

袁春有些狐疑地盯住四皇子看了片刻，見到他完全沉浸在對建設草藥種植園的暢想之中，根本就沒有給她多餘的眼神兒，不免又放下心來。

她暗笑自己大約是這段時間跟這位四皇子關在一起太久，搞得看什麽都有些疑神疑鬼起來——拜托，這位可是未來的四大爺欸。

女人？不存在的。在他眼裏哪有江山香啊。

一旦想明白了這一點，袁春倒是徹底放下了這點兒事兒，開始毫無心理負擔地把四皇子當成了合作夥伴，一起努力建設新鄉村……反正都被流放了，閑着也是閑着，鼓搗點兒事兒做，總比虛度時光的好。

而且這樣也有一樣好處——只要忙起來，就不會有時間胡思亂想了。

會胡思亂想的當然不是她，而是這位四皇子殿下。

雖然接觸還不算特別多，但是四皇子這個人的性格，袁春卻已經看透了個七七八八了。

看似成熟穩重，其實外冷內熱，重視別人的需要大過自己的需要——典型的幼年缺乏安全感導致的輕微自虐加讨好型的人格。

雖然随着年紀漸長，他已經學會用冷漠掩飾這一點，也掩飾得相當不錯，但是在袁春的眼裏還是無所遁形——哎，這簡直就是治愈型女主最愛的男主類型嘛，可惜袁春并不想做那個治愈者。

治愈什麽的，一想就太累了，她還是繼續為了以後能夠長久地過上鹹魚生活而奮鬥罷。

皇後什麽的，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勝任的。而且一旦沾染上，那這輩子可能都跟鹹魚生活無緣了。

簡直太可怕了，還是不要了。

于是這種難得自然而然地進展良好的粉色氣氛，在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一秒鐘就變成了冷靜嚴肅的學術讨論。

原本冒着粉色泡泡歡樂圍觀宿主和男主感情增溫的系統再次受到了一萬點暴擊——它就知道宿主沒可能順順利利地就跟任何一個男主備選談個戀愛的。

行吧，不愧是她，這才是她會做出的選擇啊。

居然感覺已經開始慢慢習慣了這種狀況是怎麽回事啊喂？

真是太過分了！它要罷工！

系統罵罵咧咧地自己斷開了連接，當然下線之前還是把建設草藥種植園的相關知識經驗一股腦地塞進了袁春的腦子裏——什麽，你說萬一吸收不了咋辦？

涼拌呗。

都已經把東西打包送她了，難道還要掰開喂她嘴裏？

但凡她幹點兒人事兒它都可以！

然而她沒有！

所以它也沒有了。

系統氣哼哼地甩手不幹了，袁春一時間倒是真有些吃不消了——系統給她的這個草藥學大禮包真的信息量太大了，就好像是一次性把幾百年的中醫系統知識都灌輸給她了一樣。

什麽仇什麽怨。

這麽短的時間內被塞了這麽多知識，但凡她精神力弱一點兒、心理承受能力差一點兒，恐怕人都得當場去世了。

行吧，大概感受到了系統的憤怒了。

不過能怎麽辦呢？

它說的那些線路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她偏偏都不喜歡。

好在這個沙雕系統君也是個嘴硬心軟的，這些知識既然都給她了，她也就不客氣地笑納了。

袁春稍微緩了一口氣，在四皇子擔憂的目光中露出了個微笑：“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開始幹吧……不過在開始之前，我還有一個小問題。”

聽她這麽一說，四皇子一臉疑惑：“還有什麽問題？”

袁春笑得愈發燦爛：“四殿下，您有錢嗎？”

作者有話要說：

诶嘿嘿嘿，細節精修完畢。“所以您有錢嗎？”您的春春發出了靈魂的拷問……我沒有，哭着滾走睡惹！晚安了大家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