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勤娘子

第83章 083 勤娘子

對于薛姨媽一家，袁春的感覺其實很有些複雜。

其實袁春見到薛姨媽一家的時間，跟見到姑母賈敏一家的時間沒差幾天，可以說她跟她們倆基本上是同時認識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很快就跟賈敏一見如故，成了忘年交。而跟薛姨媽麽，就……感覺這位姨媽是個很慈祥、沒有什麽心眼兒的長輩。

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而且這位薛姨媽人雖然慈祥又心軟，但是也正因着這樣，在子女教育和為人處世上都存在着很大的問題。

按照原著劇情來說，她把唯一的兒子薛蟠養成了一個廢物纨绔，又把唯一的女兒寶釵帶累得變成了一個冷情冷性、外熱內冷的冷美人。

諾大的家産也沒有了，豐年好大雪成為了時代的眼淚。那些萬貫家財不是變成了別人的囊中物，就是被她那個纨绔廢物兒子薛蟠揮霍一空。

本來是四大家族之一的這麽一家子人最後居然只能淪落到去姐姐王夫人家裏打秋風，甚至還要算計着讓寶釵嫁給王夫人的小兒子寶玉，以期達到兩家變一家的目的，實在是無比潦倒了。

可以說，不管作為母親還是女主人，甚至是作為姐妹，薛姨媽都非常失敗。

倒是有一點很是成功，那就是作為姨媽，她對袁春她們這些小孩子，還是很慈愛的。可以說，是個非常完美的姨媽了。

這就讓人很是心情複雜了。

不管是薛姨媽還是王夫人，甚至賈母，這幾個女性長輩裏頭沒有全然的好人和壞人，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袁春也就沒辦法真的對她們所面臨的困境不聞不問了。

比如這一回，聽說薛姨媽剛從金陵回來，就巴巴兒地給袁春這個外甥女遞了帖子求見，袁春終究還是不忍心不見她。

薛姨媽是長輩，袁春是晚輩，如今倒是薛姨媽主動求見她，可見的确是遇到了十分為難的事兒了。

袁春拿着帖子看了兩遍，一時間也猜不出薛姨媽是為何而來，索性還是選擇去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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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了房門，跟隔壁屋的四皇子說了一聲，就坐上馬車出門了。

原本四皇子也想着一起去來着。

可惜皇帝金口玉言的三月之期未滿，至少要等到黛玉百日宴的時候他才有機會出門。加上傷筋動骨一百天，他的胳膊和腿上的傷都還沒痊愈呢，就算是想要出門，也不可能。

故此，他只能默默目送袁春上車，獨自走遠。他面上雖然不顯，但是心中卻不免滿是悵然。

而且這些他自覺藏得很好的情緒，在袁春的眼中基本上是無所遁形的。

可嘆他心裏明明是這麽想的，臉上卻竭力做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這喜劇效果基本上就是翻倍了。

袁春見他如此，頗有些忍俊不禁。

不過袁春也深知這位四皇子看似冷酷冰山，實則臉皮兒很薄，故此沒事兒也不會去逗弄他。

只要随便一逗，就能見到傳說中的四皇子當場臉紅的珍貴畫面，雖然誘惑是相當大，但是想到這種事兒做的的多了，以後很有可能被翻舊賬，就還是不要随便在老虎嘴上拔須的好。

偶爾拔幾根也就罷了，今兒就算了吧。

袁春微笑着坐上了馬車，離開了行宮，直接去了薛家在揚州的宅子。

薛家這宅子其實離着林家的宅子不遠，原本袁春可以把兩家一起拜訪了的。但是因着今日袁春心中忽然有種預感，這一次薛姨媽一定遇到了相當困難的事兒，這才找到自己的。

既然如此，還是先去薛姨媽那裏看看情況，再考慮要不要順便去看看賈敏和林妹妹吧。

反正也都來得及，慢慢來也就是了。

因着時間還早，馬車走的很快，袁春沒多久就到了薛家的宅子。

薛姨媽照舊還是一早就等在門口。見到袁春的馬車過來，她忙迎上來，親自攙扶着袁春下車，感覺比之前那次見面更加客氣有禮了。

袁春心知這是因着自己跟四皇子這個婚約的關系，連薛姨媽都知道要提前對她行“君臣”禮了。

她心中不由得暗嘆果然生活是最好的老師，連一向心思單純的薛姨媽，也終于開始學着人情世故了。

只是這不知道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了。

袁春一邊兒在心中暗自嘆息，一邊兒還是跟薛姨媽更加客氣地見禮，末了才同薛姨媽相視一笑，兩個人都稍微抛棄了些繁文缛節，恢複了些昔日姨媽外甥女之間的親密勁兒，攜手入了內院兒。

這不是袁春第一次來薛家，但卻是她第一次來薛家在揚州的宅子。

之前南巡的時候袁春是直接去的金陵薛家。那是薛家的祖宅，經過了薛家好幾代人的積累，那自然是十分氣派，富麗堂皇的。

這回到了揚州的薛宅，那就完全是不同的感覺了。

這宅子處處都透着小巧精致，但仔細看時卻什麽都不缺，什麽都豐富，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不愧是賈敏親自幫着選的宅子，哪怕是薛姨媽這種什麽庶務都不懂的人，也滿意得不要不要的。

不過這次來，袁春卻發現這宅子似乎有些奇怪，布局什麽的都沒有什麽問題，但裏頭的花草卻很明顯被人給動過了。

一路所見，很多都是斷掉的樹枝，挖開的土地，露出根莖的花草，不知道是在搞什麽工程，或者只是單純地不滿意原來的園林綠化，故此準備重新搞一波新的？

但是比起這個更加讓袁春在意的是，薛姨媽明明一臉的焦急，卻遲遲不進入正題，也不知道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被薛姨媽親自迎接進了內宅正堂，又坐下喝了一口茶之後，袁春終于還是忍不住率先問了出來：

“姨媽有什麽事，不妨直說。”

薛姨媽的臉上不免又露出一番熟悉的愁苦的表情。但袁春已經這麽直截了當地問了，她也不好不說。故此雖然她又磨磨蹭蹭地沉吟半晌，終于還是道：“元兒你別笑話姨媽，姨媽這事兒只怕不太好說。”

袁春笑着安撫道：“自家親戚，哪裏有什麽好說不好說的呢。姨媽請但說無妨。”

袁春的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了，薛姨媽便也就不再遲疑，緩緩地把她最近遇到的這件大難事兒說了一遍。話裏話外，都是日子沒法兒過了，哪個神仙下凡，救救她吧……

原來，讓薛姨媽如此發愁的事兒正是寶釵的病情。

原本，按照薛姨媽那“兒子奴”一般的心态，薛蟠去哪裏，她就應該帶着寶釵去哪裏的。之前從金陵到揚州是如此，可以說是行動力超強的“陪讀”媽媽了。

然而現在薛蟠去京城這都大半年了，薛姨媽這裏居然毫無動靜。

這就有些奇怪了。

先前袁春只是聽說是寶釵病了，但是因着她有原著劇情做參考，想着就算是病了也不要緊，倒也不至于發生寶釵幼年夭折的悲劇，故此便就也沒有過多關注。

這會子聽薛姨媽說寶釵的病纏\綿了大半年都還沒有好轉，反倒是有些每況愈下的情況，不免也有些上了心。

見薛姨媽只一味感嘆命苦，一點兒有用的信息也沒說，袁春嘆了口氣，直接開口打斷了她的長篇大論，問出了核心問題：

“寶妹妹的病是何症狀？”

“元兒！你是不知道，你寶妹妹病得多厲害。那麽小的一個人，小臉兒燒得通紅……”

薛姨媽說着說着，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袁春見她如此，也不免有些嘆息。這就對了，發熱的話，大約就是那個什麽“胎裏帶來的熱毒”發作了。

想到這裏，袁春忙道：“可憐見兒的，姨媽快帶我去看看寶妹妹，我這兒有塊兒上好的玉，正可以給寶妹妹降降火。”

她這玉當然不是搶的她家二兄弟寶玉的那塊。

雖然說破石頭投生到她們家，純粹就是想來蹭飯順便圍觀她們家滅亡的，但是好歹也是她娘王夫人拼了命生下來的親生兄弟，她就算不待見他，也不會刻意為難他。

他自己出生的時候帶着的那塊通靈寶玉，賈母已經聽從袁春的建議命人給他用盒子封存起來了。

按照袁春的說法，這玉對寶玉很重要，但是也不宜太招搖，先用盒子封了，供奉在佛龛裏開個幾年的光，等他開蒙的時候再拿出來也不遲。

賈母想着開蒙也沒有幾年，就也同意了。

賈寶玉沒有見到他的玉，原本是想哭鬧撒潑來着。

可惜他只是個嬰兒，哭鬧時間沒多久，就累得睡了過去，沒過多久，就把這個茬兒給忘了。

畢竟，他雖然是個神瑛侍者，但是現在困在人類嬰兒的身體裏，很快出生時候殘存的那麽一點兒靈智就散了，跟普通的小孩子沒有什麽不同。等四五歲讀書之後，愈發不記得這些什麽前塵往事了。

那個時候，那通靈寶玉，恐怕就只是塊普通的寶玉，當成個護身符一樣的吉祥物也就罷了。

袁春這個建議得到了賈母的完全贊成和毫無保留地支持，為了避免人多口雜、走漏風聲，她甚至連王夫人都沒說，自己把這事兒幹了——老太太為了賈家能維持現在的風光不倒，可真是費了老力氣了。

袁春則就想的更多了。

她為了讓這個事兒搞得不要那麽突兀，專門在老太太那堆寶貝裏頭翻出了成色最好的幾塊玉，分別給她大哥賈珠、她自己、還有迎春一人搞了一塊。

連穿那寶玉的璎珞都差不多，只是沒有寫那篆文——她還是喜歡天然些的飾品，不咋喜歡刻字。

不但如此，她甚至還把準大嫂李纨和未來的侄子賈蘭的也備下了。反正家裏有錢，不差這點兒東西。

這種“寶玉”護身符越多、越會襯托得那塊被她那破石頭兄弟叼在嘴裏的通靈寶玉平平無奇。

像是榮國府這種百年富貴之家，誰家還沒有幾塊寶貝呢，擱這兒炫耀，簡直太不自量力了。

袁春這次準備送給寶釵的就是她正好帶在身上的一塊。

好巧不巧，這正是一塊冷玉，正好對症了寶釵這個熱症，倒算是個順手人情了。

薛姨媽不懂這些，她聽袁春這麽一說，立刻就擦着眼睛起身，千恩萬謝地拉着袁春往寶釵的房裏走去。

進門一看，大冷的倒春寒的天兒，寶釵屋子裏卻沒有多少火氣，窗子還開着，就算如此，她一張小臉還是燒得紅彤彤的，身上滾燙，整個人跟個小火球似得，稍微靠近了些就能夠感覺到熱力。

說實話，要是尋常孩子，到了這種程度，基本上就可以準備後事了。

但是這可是寶釵。就算如此，袁春還是覺得既然寶釵在後面還有那麽多戲份，怎麽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就出事。

故此她立刻就把身上那塊玉佩摘下來給寶釵放在胸口，果然那玉石的涼意讓寶釵舒服了不少，呼吸漸漸平穩了些。雖然說肯定是治标不治本，但是好歹能夠讓寶釵稍微好受點兒，也就不錯了。

穩住了寶釵那邊兒之後，對于薛姨媽這邊兒袁春還是安撫為主，一來可以緩慢但是有效地調解一番薛姨媽的情緒，讓她不至于因為太過悲傷變成“祥林嫂”。

二來則是在等。

算算時間，那一僧一道，也快要到了。畢竟寶釵這樣子看着的确是不怎麽行了，他們要是再不來，就只能讓她自生自滅了吧。

真是想什麽就來什麽，袁春剛剛想了片刻那一僧一道的事，就忽然聽得門外有個人高聲唱喏，打着竹板兒道：“我有一丸藥，妙得呱呱叫。”

作者有話要說：

愚人節終于過完了。實在太慘了。困倦，腱鞘炎……想睡了，這章略短，晚上修一下再發新章。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