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Chapter19

李家淙在傳達室取到了李盛寄來的信,挺有新鮮感的,拆開信封,拿出信紙的那種感覺。像是打開一個禮物。

一展信,他看到了李盛漂亮的字,比自己的爛狗爬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他很快讀完了信,回到座位随手抽出來一張紙,開始寫回信。

感謝你的祝福,感謝你對李艾的照顧……

李家淙皺起眉頭,覺得這樣太像感謝信,沒必要弄成這樣。然而他實在無話可說,自己這生活其實也挺沒意思的,沒什麽可分享的。于是他便在紙上大大地寫了一個“中秋快樂”。

錢赫進了教室,李家淙沖他招了招手:“過來!”

李家淙從書桌裏掏出來錢包,拿出一張二十對錢赫說:“幫我買一張王菲的專輯。”

錢赫沒少幫他跑腿,之前專輯就是他代購的,他習慣了大少爺錢多時間緊,收下錢問:“要哪個啊?”

李家淙想了想說:“随便吧,你覺得哪個好聽買哪個。”

-

《只愛陌生人》。

李盛看着手裏李家淙寄來的磁帶,皺起眉頭。專輯是他在信裏和家淙提到的女歌手,但……

他這是想表達什麽意思?

李盛不知道這裏面有沒有暗示,還是單純地,李家淙兌現給他寄磁帶的承諾。李盛把整個信封倒幹淨,裏面也只有一句:中秋快樂。

收到這封信的時間剛剛好,窗外月明,今日正是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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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一邊聽新磁帶裏的歌,一邊想再回一封信,但瞟瞟那洋洋灑灑的四個大字,他也不知道該寫什麽了,寫了,收到的或許就是下一個寫節日的祝福語。

李盛無奈,寫信不适合李家淙那樣活在當下、活在快節奏裏的人,單方向的寫信他也編不出來更多的“噓寒問暖”,最終把筆收了起來,只字未寫。

坐着片刻,門外面有人喊聲,他聽見老奶在叫他,李盛起身走到大門。

“盛兒,走啊,去我那吃飯!”李家淙他奶在門外。

應該是看他可憐吧,這是他第一個沒有“團圓”的團圓節,往後應該還會有無數個。

李盛猶豫:“老奶……我……”自從和李家淙有過那樣的接觸,面對老爺老奶他都會很感到慚愧。

李家淙他奶拉住他:“走吧!沒吃呢吧?家裏就我和你老爺。家淙一走啊,還給我晃一下,老感覺屋裏冷清清的。”

邊說,她邊拉李盛走,扛不住的熱情,李盛只好服從。

小桌上是滿滿一盆的餃子。

李盛進去之後和李家淙他爺打了個招呼,幫忙撿了碗筷和醬油醋,才坐下來。

李家淙他奶給他夾餃子:“我聽人說,你要把地租出去啦?”

村裏藏不住事,李盛一點不意外:“是,十一收完,明年租給別人。”

“羊也要賣啦?”

“對,我要出去打工,沒時間管它們了。”

“要走啦,外頭有認識的人嗎?”

“找趙成問了,他說,可以給我介紹。”

家淙他奶睜大眼睛:“哎呦,可信嘛?我看那小子流裏流氣的。”

“他認識人,村裏的幾個同學都在跟他混,都是在城裏打工,我讓他幫我介紹一個工作,成不成,去看看就知道了。”

“在外頭,可得加點小心!”

李盛點頭。

快吃完的時候,電話鈴突然響了,家淙他奶接起來,立馬笑了:“喂!嗯嗯!兔崽子!”

李盛怔了怔,能讓老奶這麽叫的,應該是……

“哎!行!你爺喝酒呢!沒事兒……”應該是過節,李家淙打來電話問候。

聊了一會兒,家淙他奶突然說:“李盛在我這呢!你倆說兩句不?”

話筒扯着老長的電話線被遞了過來,李盛反應不及,已經把話筒茫然地貼在耳邊,裏面傳來李家淙的嗓音:“李盛?”

“嗯。”

那邊似乎笑了笑,微失真的聲音,那麽恰好地在他心頭刮過:“磁帶收到了麽?”

李盛僵硬回答:“收到了。”

“還挺快的。你還想聽誰的?告訴我,我給你寄。”

“不用了。”

“哦,行吧。你的字很漂亮,李艾還找你玩麽?”李家淙很自然,話很多。

可李盛不懂他,他記得他寫的東西,但卻不肯多回他幾個字,淡淡回答說:“還好,李艾偶爾來。”

“你可別太慣她。”

李盛笑了笑:“沒。”

似乎也沒什麽太多可說的,李家淙又閑問幾句後,電話便挂斷了。好一陣,李盛坐在那紅色座機呆望着,直到聽見廚房的沖水聲才起身,幫忙刷碗筷。

工作的消息在十一之後有了信,趙成把他叫到他家裏,那裏每天都聚着很多人,打牌,抽煙,看碟片。

那群人是整個村子“最強”勞動力,湊在一起,仿佛總要幹一番什麽大事業。

門沒鎖,但李盛也是在敲了門,聽到回應之後才進來,一推門,所有人都看向他。

“李盛?”有人道,“你怎麽又來了?”

“伺候完少爺了?”

“哈哈哈哈哈。”

李盛臉色絲毫未動,看着人堆裏坐着的趙成。

趙成笑着破冰:“別他媽瞎說。李家淙和李盛那是兄弟。”

趙成的意思是強調他們之間的親戚關系,但聽起來讓李盛更加緊繃,更顯得他和李家淙發生過的事兒有背人倫,大逆不道。

趙成很想拉李盛入夥,這回終于有了親近的機會,讓他坐下來,分他瓜子和啤酒,說:“我幫你問了,在丘花區那片的飯店,有一家招服務員。提供住宿的,你去那就能上班。時間早九點,晚九點。午休兩個小時。一個月800。行不?”

時長太長,但800不少了。李盛痛快答應:“行。謝謝成哥。”

他之前給趙成買過煙,這次他幹了眼前的啤酒作為酬謝。

他們混得這一套,李盛也都懂。融入他們也不難,裝得社會一點就行了。

趙成笑吟吟地,對他很滿意。

他們石橋進軍省城的隊伍又壯大了,他很高興。而且李盛看起來絕對會是一個好幫手——他有孤狼的氣質,應該很懂得“報恩”。

-

高考倒計時:227天。

為了解決高溫影響,拟定2003年的高考從7月7號提前到6月7號。但高三生們對這個數字仍然不夠敏感緊張。

李家淙剛醒,睡了一節數學課,到了快放學,這一天的困算是犯完了。

錢赫眉飛色舞地走到李家淙面前,擋住了黑板上的倒計時:“今天周五,放學去不去滑旱冰?我約了妹子。”

李家淙每個周五是他媽給他争取來自由活動的時間,但他有點猶豫:“我更想去網吧。”

“我去,服了,你怎麽玩不膩啊?”錢赫說,“電腦在那又不會跑,人見了一面,下一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了,機不可失,這幾個妹子相當漂亮。”

李家淙不大吃他這套:“你是不是想我給你買單呢?”

錢赫嘿嘿笑。跟李家淙出門,基本上都是李家淙掏錢,這點都成了習慣了。

“我看起來人傻錢多是吧?”

錢赫摟過他:“別這麽說啊,我這也是惦記着你。再說那邊仨女生,我展示不了這個紳士風度,實在是沒有那個實力,給你機會展示一下還不行麽?高考壓力這麽大,有個女孩陪你聊聊天,不也很解壓麽?這就是我上回跟你說的,補課班認識的。”

李家淙冷笑一下,錢赫又死乞白賴求他,李家淙最後答應了,大周五的,運動運動也行。

放了學,開始陸陸續續往外走。錢赫在他耳邊說個沒完,說這三個女生的類型氣質,還說哪個看起來适合他,明裏暗裏告訴他,其中一個是錢赫自己喜歡的。

李家淙沒愛搭理他,板個臉聽他叨叨。

校門口停滿了車,交通擁堵。錢赫拽着他向道邊走:“咱打車去吧!車錢我付!”

“謝你呗?”

錢赫一笑,剛要說話,忽然旁邊有人叫了一聲:“李家淙。”

李家淙和錢赫一起轉頭看去。

就見花壇旁邊站着一個清瘦的男生,很利落的短發,穿着一件灰白的長袖,水洗藍牛仔褲,眉眼清楚幹淨,比例好得像模特,身上有股很純然的氣質。

“李盛?”李家淙一怔,“你怎麽來了?”

李盛好像瘦了,他把頭剪短了,穿的是他給的衣服,但比穿得比自己好看。

錢赫插嘴:“這誰?”

李盛走過來:“來這邊打工了。”

李家淙眼睛睜圓了,片刻後,笑着說:“行,挺好的。”

錢赫還問:“這哪位?”

李家淙想起來介紹:“這是,我……五爺家的小弟。這是我同學,錢赫。”

錢赫一聽是弟弟,立馬直起腰握了握李盛的手:“哎!你好哥們。”

李盛笑了下,很俊朗。

錢赫自來熟:“那咱一起去呗。”

李盛疑惑地看向李家淙:“要去哪?”

“滑旱冰,”李盛來得突然,但也不耽誤什麽,李家淙說,“一起呗?”

錢赫:“對!那邊還有三個妹子!啧,正好!太正好了!”

還有其他女孩,李盛挑了下眉,看向李家淙,李家淙的目光波瀾不驚,只是在詢問他“去不去”。

李盛說:“好,不過我不會。”

錢赫:“沒事兒!讓你哥教你,他啥都會。”

黑馬旱冰場。

旋轉大燈球在中央,把整個場照得五彩斑斓,像舞廳一樣。人也不少,一圈又一圈地轉。

放着舞曲,音響超大聲。

他們到了沒多久,那三個女孩也到了。錢赫立馬和其中一個說說笑笑。另外兩個女孩微笑地和他們點頭過後,去換了輪滑鞋。

四個輪子,倆倆并排,方便站穩。但李盛換好鞋之後,一雙長腿跟灌了鉛一樣,一步也不動。

李家淙行動自如,滑過來扶他。

“你在這邊住哪?”李家淙問。

“有宿舍,”李盛說,“我在雲記酒店上班。”

李家淙:“哦!那兒啊,我去過一次。我家離那不遠。”

李家淙拉着李盛的胳膊在冰場裏轉,他看李盛僵硬的步子笑了:“你放松點兒,我扶着你呢。”

他教李盛怎麽前進,怎麽剎車,怎麽拐彎。口頭教學之後,才讓他嘗試,李盛才開始慢慢動地方。

李家淙繞在他身邊,伸着胳膊供他扶穩,閑來,他又問道:“IC卡你有沒有?”

李盛剎了下,看着他說:“買了。”

前天進城之後,他先去上班的地方報道,面試得很成功,要過幾天才上崗,很快置辦了生活用品,買了IC卡,本來要給李家淙打電話告訴一聲,可找不到給他打電話的時機。今天只是抱着故意的心态想和李家淙偶遇,結果真遇見了。

李家淙:“行,公共電話亭挺多的,下次帶你去網吧,弄個OICQ的號。”

“幹什麽?”

“跟我聯系呗——啊對,那就是個聊天社交的軟件,還能視頻呢。你學着玩玩電腦,以後你能在電腦面前看到另一邊電腦面前的我。反正跟誰聯系都挺方便的。”

李盛愣愣地點頭,腳下的輪子逐漸适應,他跟得上李家淙的腳步,他問:“你高興我來麽?”

“高興啊!”李家淙大咧咧地說,“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挺好的麽。”

李盛沒等說話,錢赫和那個他中意的女孩手拉手溜到了他倆身邊,錢赫叫李家淙大名,擠了下眼睛,又瞟向別地,然後又火速地滑走。

瞟的方向是另外兩個女生,也正相互攙扶着,試探前進。

李盛看了一眼說:“你去教她們吧。”

“我跟她們又不認識。”李家淙眯眼看過去,“好像有一個會吧,那不也正教呢麽?”

李盛不鹹不淡地說:“接觸一下就認識了。”

李家淙皺眉,不知道李盛為啥攆他,想了想說:“你想讓那個女生教你啊?”

換李盛愣了:“沒有。”

“也行啊,我給你叫?”

李盛感覺自己這顆心就掐在李家淙手上,他一兩句,就可以把他那顆心揉得不像樣:“沒……你教我就夠了。”

李家淙閑滋滋的笑,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地說這些話,他滑到他前面,把他的手扶在他腰上:“我帶你溜一圈?”

李盛攥緊他的衣服,腳下開始随着李家淙前進滑動起來,不斷提速。

高速、刺激,這才是輪滑的體驗。随着曲聲,他們越來越快,快到看不清周圍的人與物。

手攥着的是一把不寬的腰,李盛順着腰,看到李家淙的窄背,肩胛骨若隐若現,一個溜號,就要站不穩了。失去平衡的瞬間他把手松開來,整個人随着速度摔了出去,撞到外圈下面軟牆停下。

李家淙發現身後面人沒了,掉過頭一看,就看見了李盛掐在牆裏一條腿別着一條腿站不起來。

李家淙想到了李盛卡在地縫裏,長得長手長腳的,怎麽有點不協調。他樂着滑過去:“這是什麽造型?”

李盛伸出手抓他,李家淙便給他拉起來:“你幹嘛松手啊?”

“要摔了。我怕我給你絆倒了。”

“太正常了,在這場裏沒絆倒過百八十次,都學不會平衡,再說,你絆不倒我。來,再滑!看你能不能給我鏟倒。”

李盛擺手拒絕:“你去吧,我緩會兒。”

他靠着圍牆,看李家淙聳了下肩膀說:“行吧。”

走進池裏,李家淙兩三步提上速度,很快,他在一衆人群裏穿梭。不時地投過來目光,對着他笑,一個錯步轉身,倒過身來滑。

被炫技了,李盛一笑,他輕輕鼓掌。

視線随着李家淙的身影走,其他地方都模糊,只有他最清楚,看着李家淙轉動身體,腳步輕快,感覺像是在看一場狂熱又自由的舞。

李盛滑動了幾步,笨拙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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