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我應該明白的
第22章 022 我應該明白的。
紀瑟瑟接到靳文燊電話的時候, 正在醫院裏陪宋纭做化療。這周末學校放假,紀均山回海城處理案子去了,由她在這邊陪床, 一邊看書學習。
感覺到手機在兜裏震動, 她拿出來瞧了一眼,不知道靳文燊突然打電話來幹什麽?
擡頭看到宋纭睡得好好的,輸液瓶裏還剩下小半瓶,她便放下書,輕手輕腳地走到病房外面。
“靳文燊?”她接起電話, 小聲問道, “怎麽了?”
“紀瑟瑟, 你轉學了?”靳文燊聲音很硬,語氣也沖沖的, 似乎是生氣了。
紀瑟瑟怔了一下,回道:“是呀, 轉來京市這邊,在T大附中。”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像是在努力壓抑着情緒,靳文燊忍耐着, 啞聲道,“你怎麽連跟我說一聲都不肯?”
“我說了呀?”
“你什麽時候說了?”
“我給你發的微信。”
“你什麽時候發的微信?”靳文燊聲音冷冰冰的,“我怎麽沒收到?”
紀瑟瑟皺起眉:“我真的發了, 你等等, 我看看。”
她說着,滑動手機屏幕,打開微信,向下劃了幾下,找到靳文燊的名字, 點開和他的對話框。然後就看到最下面那一段話,前面帶着紅色嘆號,竟然未發送成功。
這是怎麽回事?
紀瑟瑟愣了一下,忽然間想起之前那陣子,她的手機停機了,紀均山給她充了500話費。難道是因為停機了,消息沒發出去?她當時忙着收拾行李,發完消息就關了手機,沒注意有沒有發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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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一直沒收到她的消息?以為她走的時候,連個招呼都沒跟他打?
難怪他會那麽生氣了。
連忙将屏幕截圖,轉發給靳文燊,她拿起手機貼到耳邊:“對不起啊,消息沒發出去,我那天手機正好停機了,也沒注意到。我把截圖轉發給你,你看一下,我走的時候真的跟你打招呼了!”
話筒裏靜靜的,沒有聲音,等了一會兒,依舊沒有動靜,紀瑟瑟忍不住問道:“靳文燊,你看到截圖了嗎?”
依然沒有回應。
就在她忍不住懷疑,還有沒有人在聽的時候,靳文燊說話了。
“看到了。”他淡聲道,“你是13號那天走的,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你都沒有發現,那條消息沒有發送成功,可見我對你并不重要。”
紀瑟瑟連忙道:“不是,我前陣子真的太忙了。剛換了新學校,我媽又要去看病,裏裏外外好多事要處理,我真的沒顧上看手機。”
靳文燊沒有出聲,電話裏一陣沉默,氣氛凝固了一般,令人難受。
紀瑟瑟緩聲道:“對不起啊……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沒生你的氣。”
靳文燊默了會兒,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忙,所以發給我的消息,發完就算了。和我的對話框漸漸落到下面去,我不找你,你就不會記起來,還有我這個人。”
“紀瑟瑟,我肯定不是你的微信置頂吧。你也不會像我想你那樣,每天把你的微信和朋友圈來來回回看八百遍。”
“你說過你不喜歡我,我應該明白的。”
紀瑟瑟蹙着眉毛,剛要開口,可是電話已經挂斷了。
聽着手機裏傳來的盲音,她怔了一下,又打回去,可是一直沒有接通。
轉頭向病房內看了一眼,發現輸液瓶裏快要空了,她連忙走進去按鈴,呼叫護士過來拔針。
做完化療,紀瑟瑟打車和宋纭回家,用破壁機煮了點五谷雜糧的米糊作為晚餐,等宋纭睡了,她才去學習。
附中這邊的學習進度比海城那邊慢,但是競賽訓練強度要高很多。每天晚自習都要去上專門的培訓課,每周都有最新成績排名,精神壓力很大。
紀瑟瑟雖然綜合成績不錯,但是在附中這邊,競賽成績只能排第二。有個很優秀的男生穩坐第一,就像以前在華中的她一樣。
若是憑着這樣的成績去參加CMO,只怕離保送還有很大一塊距離。
紀瑟瑟很有危機感,只能暗暗努力,想辦法怎麽能超過那個男生。她每天除了完成老師的要求,還要自己增強訓練,不斷練習新題型,盡力拓展做題思路。
很快寒假過去了,春去夏來的時候,高二下學期的期中考試,紀瑟瑟終于又考到久違的全級第一。不僅如此,她的競賽成績也超過那個男生,成為附中這一屆名副其實的“一姐”。
眼前似乎看到勝利的曙光,紀瑟瑟心中歡喜,趁着課間,拿着手機躲到衛生間去給宋纭打電話,迫不及待想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滑開屏幕,微信有提示:馮佳發來一條消息。
紀瑟瑟随手點開,然後就愣住了。
馮佳:瑟瑟,靳文燊要出國留學了,好像是去英國。
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剛剛取得好成績的喜悅心情,一下子消散得不知道哪裏去了。
她不知道,馮佳為什麽要特地來告訴她靳文燊的消息,畢竟馮佳并不知道她和靳文燊的關系。
也或許,馮佳只是當個新聞,說給她聽?
紀瑟瑟的腦子像木了一樣,明明認識那每一個字,可是連起來,卻無法形成一個準确的印象。
她點開對話框,來來回回打了幾句話,然後又慢慢删掉了,最後回了一個字:哦。
上課鈴響了,她匆匆關掉手機,返回教室。沒來得及給媽媽打電話,還是等晚上回家,當面告訴她吧。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往學校趕,晚上披星戴月返回家,要高考的高中生真的很累。每天都不停地往腦子裏塞各種知識,多記住一點,到時候就能多考一分,才能上更好的大學,所以大家都很拼命。
高二下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體育測評考試。
紀瑟瑟在體育方面比較弱,跑步跳遠都一般般,不過好在都能合格。
剛剛跑完800米,她累得直喘粗氣,卻不能坐下,沿着跑道慢慢走着,緩解滿身的乏力。
盛夏的陽光十分燦爛,曬着朱紅色的塑膠跑道和翠綠的草坪,顏色鮮明又亮眼。
紀瑟瑟邊走邊擡起頭,看到蔚藍如洗的天空中,一架飛機劃着長長的白色的飛機線,漸漸遠去。
她怔怔地看着那兩道飛機線,忽然間淚盈于睫。
某些人不是說,要和她上同一個大學嗎?
不是信誓旦旦,随便T大或P大,他考籃球單招一樣能考得上嗎?
結果卻坐着飛機走了?
連句話都沒跟她說。
看來他是真的想開了,不願再跟她糾結下去。去國外留學也沒什麽不好的,畢竟像他那種有錢人家的少爺,去國外鍍金是十分普遍的事。
走了也好,能讓她的愧疚少一點。
不然她還真有些擔心,憑他那稀爛的文化課成績,恐怕會考不上大學呢。
轉眼高二過去,緊張的高三終于到來了。
紀瑟瑟跟随附中的奧數競賽隊伍去參加全國高中數學聯賽,順利進入複賽,然後又在九月底,憑着全市第一的好成績,成功晉級冬令營。
冬令營就是CMO,在每年的12月舉行,由來自全國各省市的三十幾名數學天才彙集一堂,舉行賽事。最終選拔出六名頂尖選手,作為國家代表,去參加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IMO)。
因為中國是數學大國,參賽選手的數學計算水平遠超國際大多數選手,所以每年的CMO考試難度更甚于IMO。
紀瑟瑟發揮十分不錯,最終以122的高分斬獲國家一等獎,總分排名第七,只可惜以半分之差,最終無緣國家隊。
不過想要保送名牌大學,已經足夠了。
紀瑟瑟一家人的電話,這幾天快被打爆了。T大P大紛紛抛出熱情的橄榄枝,甚至還有很多南方的知名高校開出極為優厚的條件,極力争取讓她去上學。
反正是去讀數學專業,紀瑟瑟自己沒什麽興趣,但也不讨厭,去哪個學校都一樣。于是聽從宋纭和紀均山的意見,她最終選擇了T大。
按照宋纭的規劃,紀瑟瑟要在T大應用數學系一直讀到博士,然後争取留校任教。數學專業去社會上不好就業,但是在教育和科研領域卻有先天優勢。畢竟數學是科學領域最基礎的學科,一切高尖科學研究都要依賴數學計算得以實現。
紀瑟瑟對此未置一詞,畢竟她媽快要做手術了,先讓她把身體養好,比什麽都重要。
腫瘤醫院那邊,已經預約好切胃手術的時間。
随着日子一天天臨近,宋纭顯而易見地緊張起來,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
紀瑟瑟已經拿到保送,也不用再去學校上學了,每天都和紀均山一起陪着她,盡力鼓勵寬慰她,努力讓她輕松一點。
到了手術前一天,紀均山去醫院那邊做準備,初春的下午陽光正好,紀瑟瑟陪着宋纭坐在陽臺上曬太陽,一邊給她讀朱自清的散文。
“瑟瑟。”宋纭坐在塞着軟墊的圈椅上,看着讀書讀得一臉認真的女兒,輕聲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學數學?”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紀瑟瑟擡眼看着她:“還行吧,不讨厭。”
宋纭笑了一下,眼角隐約泛起淚光:“你給我拍張照片吧。”
紀瑟瑟怔了:“可我沒帶相機。”
她離開海城的時候,将收拾好的相機又放下了,畢竟來京市這邊,她恐怕也沒時間去拍照。
“沒事,就用手機拍吧。”宋纭道,“反正你怎麽拍都好看。”
紀瑟瑟點點頭,擡手給她理一下鬓發,然後拿出自己的手機,尋着光線好的各種角度,連續拍了很多張。
宋纭平時是不愛笑的,今天卻笑得格外燦爛,對着鏡頭展露着笑顏,有幾張甚至還俏皮地舉起剪刀手。
紀瑟瑟拍着拍着,鼻子就酸了。
她放下手機,走過去俯身抱住宋纭,壓抑地哽咽道:“媽,你肯定會沒事的!”
宋纭笑着點頭,拿過她的手機:“來,我們拍張合照,我還沒自拍過呢。”
像是忽然間找到自拍的樂趣,宋纭摟着紀瑟瑟,和她拍了一張又一張。
擡手抹幹淨臉,紀瑟瑟努力露出一絲笑,卻還是忍不住眼角的淚滴不停滑落。
宋纭抽出紙巾給她擦臉,一邊溫和道:“瑟瑟,等你上了大學,喜歡什麽就自己去做吧,媽媽不攔着你了。”
紀瑟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淚掉得更兇了。
後來,宋纭的手術做的很成功,只是傷了不少元氣,還需要長時間的調養。過幾個月複查,醫生說她恢複得很不錯,身體各項指标都合格。
然後紀均山再一次求婚,宋纭終于答應了。
父母複婚那天,紀瑟瑟開心萬分,她的願望終于實現了。
雖然沒舉行什麽隆重的儀式,但是他們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地吃了一頓飯,感覺卻是從未有過的滿足。
因為宋纭的身體狀況已經基本穩定下來,沒過多久,他們便離開京市,重新回到海城自己的家中。
盛夏已經來臨,高三的學子們正在忙着進行高考前的最後沖刺,紀瑟瑟倒是輕松了,終于有時間擺弄相機。
考上T大有功,宋纭現在也不攔着她了,随便她想怎麽拍就怎麽拍。
這天下午,紀瑟瑟剛去海邊拍了很多浪花和海鷗的圖片,回來想導入電腦,結果一不小心按了删除。
好不容易拍的照片,就這麽沒了?
其中有一張是一只膽大的海鷗落在她的手指上的特寫,那可不是輕易就能拍到的。紀瑟瑟忍不住心疼,連忙抽出內存卡,跑到電子城去找人做數據恢複。
不過好在不是什麽大問題,花了三十塊錢,很快便解決了。
紀瑟瑟回到家,重新插上內存卡,小心翼翼地操作着,生怕再一不小心點錯了。
慢慢浏覽着上午拍的照片,她看着看着,忽然從浪花和海鷗中冒出一堆籃球賽的照片。只見那照片上的人有高陽、周旭東、何平,還有靳文燊……
紀瑟瑟想起來了,那是高二那年,在藝體中心舉行的籃球賽,她給靳文燊他們拍的照片。
沒想到修內存卡的師傅,竟然把這張卡上存過的照片全都恢複出來了?
愣愣地看着電腦屏幕,她一張張翻看那些籃球賽的照片,看着在球場上的靳文燊斷球、跑跳、躍起、投籃,看着他投出一個又一個三分球,帥到沒朋友。
照片裏的他,就像一頭迅猛的獵豹一般騰空而起,揚臂投球的動作幹脆又利落,那桀骜不馴的眼神,又野又性感。
半年多沒見了,紀瑟瑟怎麽都沒想到,竟然又這樣突兀地見到他。
不知不覺,眼前有些模糊,她慢慢翻看那些照片,一張張向前點着。忽然色彩又一變,只見照片上的背景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一個騎山地車的少年,白T牛仔褲,青蔥又俊美。他正回望着鏡頭,英氣逼人的面龐,眼神湛亮而喜悅。
還是靳文燊。
那是她在公安局旁的公交站等車的時候,偶遇了他。
那是這張內存卡上的第一張照片。
細長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紀瑟瑟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地掉落下來。
她默默看着那張照片,心裏鈍鈍得疼。
那個脾氣暴躁卻眼神清澈,對她無比溫柔的男孩子,被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