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楊水起好不容易強撐着從杜衡的視線中消失,雙腿一軟,就差癱倒在了肖春身上
第二十章楊水起好不容易強撐着從杜衡的視線中消失,雙腿一軟,就差癱倒在了肖春身上。
肖春知道楊水起是被吓到了,忙扶了上去,她忍不住抱怨,“這世子是想要做些什麽?沒見過這樣不知禮的人,要不要去同公子說此事?”
楊水起只覺杜衡這人心機深重,每一句話都像是在試探,光是同他說話都要費勁去應對,只怕被他尋了纰漏。
她大口喘息了幾口氣,好不容易冷靜了下來,對肖春道:“現下也不知他是什麽意思,但國公爺這幾年來不像要争,同我們家也沒什麽交際,不是敵更不是友,暫且沒必要因為杜衡這人而去煩擾哥哥。哥哥他平日裏頭也很忙的,便不煩他。”
兩人也沒什麽心思再在外頭待下去了,沒多久就回了家裏頭。
*
學堂裏頭的測驗成績很快就出來了,不過五日,就知曉了結果。
公布成績前夕,蕭正找來了齊峰。
月夜之下,兩人面對面坐在院中石桌上。
蕭正先行開口,他問道:“齊先生,我想知道,楊水起可曾過了您這一關?”
他心中還有些許希冀,只期望這楊水起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才好。
但齊峰的話确實徹底叫他死了心。
“大人,楊水起,非等閑之人。”
若說一開始,齊峰對楊水起的情緒,也多為讨厭,可是從此次測驗之後,他确實對她改觀了不少。
蕭正眉頭蹙成了一團,“先生,此話何意?”
齊峰知道蕭正今日找他來是為了何事,所以還特地帶上了楊水起的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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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試卷攤到了蕭正的面前,用手指了幾處,道:“這楊水起,哪裏是個呆子,這腦子随她哥,活泛。你看她錯的這幾處,難嗎?也不難,若一開始我倒也以為她是真不大會,但你看看她寫的‘論六國’的那一部分,便知,前面的那些,她根本就不可能寫不出。為何不寫?在那裏把控名次成績呢。既不叫自己掉出書院,卻不又能太過顯眼。”
“你說,這人能笨嗎?”
聽到齊峰這樣說,蕭正看起了楊水起所論之處。
他看了許久,第一反應便是,其文筆思想全然不像是她這樣的年齡所能成之論。
若非年深歲久,經年感悟,何來此番見解?!
這寫得實在是好,好到便是讓蕭正一瞬間都沒了對楊水起這人的不滿,而去沉浸于感嘆其文采。
但蕭正很快就回籠了理智,他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不能逐她出去?”
齊峰雖受蕭正所邀,也曾親口答應蕭正去設測驗,可如今測驗成績都出來了,他總不能言而無信,硬是把人趕走吧。
這樣晚節不保的事情,他可不做。
齊峰道:“答應大人的事情我已經辦好,只是,若罔顧事實而背地行不公之事,恕某不從。”
齊峰說罷起身離開。
既都已經和蕭正行了這些事,現下又說不公?
還有什麽公平與不公的。
蕭正知這樣的事情,就算是強行逼迫齊峰,他也不一定能做。
他看着楊水起的卷子想了許久,最後讓人去喊來了蕭吟。
蕭吟到了之後,蕭正讓他坐下,又将楊水起的卷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蕭正道:“這是齊峰給我的,楊水起的卷子,你自己看看。”
蕭吟不明白蕭正是何用意,但還是依言拿起了卷子,他越看眉頭就鎖得越緊,那雙黑眸仿佛沾了水的墨,在月色之中,帶了幾分說不清的晦暗不明。
“呵。”
一聲淡薄至極,帶着幾分諷刺的聲音在黑夜之中兀地響起。
又騙他。
這次的測驗對她來說分明不算什麽,甚至說是輕而易舉,可前些時日,還一副要為此而急哭的模樣作态。
是吃準了他說不會拒絕嗎。
她這人......
當真是愛作謊。
不知不覺的,紙張在他的手上都被攥皺了。
蕭正見他如此,趁機說道:“則玉,非父親诓你,早同你說過,這楊家的人,最是不可信,只要是有機會,就會叫他們不擇手段利用。楊水起她分明不是傳聞之中說的那樣無用,但她卻在你的面前故作不知,吃準了你是個君子,定不會坐視不理,是以才如此裹挾于你。你說,這樣的人,你當真要同她親近?”
少年面上沒什麽神情,只是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也能看出他內心所想。
想來,叫人這樣戲耍,他當是不快的。
“則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可千萬千萬莫要再叫她蒙騙了。”
*
月光撒滿了地面,頃刻間被人踏碎。
蕭吟走在回居所的路上,卻見前方樹下站着一人。
“兄長。”
蕭煦見到蕭吟,便朝他走近,他道:“等你許久,父親找你去是說什麽。”
蕭吟不願再提起方才的事,光是想起都叫他沒由來的煩悶,是以,聽到蕭煦的話,他也只搖了搖頭。
見他不願說,蕭煦也不再勉強,便問道:“近些時日看你和小水都沒什麽來往了,前段時日不是還好好的嗎,近來可是鬧了什麽矛盾?我上回還見她和國公府的世子坐在一處游湖呢,他們又是何時玩到了一處去。”
這幾日蕭吟依舊不願意搭理楊水起,楊水起沒了法子,便來尋了蕭煦。
游湖?和杜衡在一處?
蕭吟記得,那日測驗結束之後,楊水起來找過他的,但是那日,他拒絕了她。所以,之後便和杜衡去了嗎。
“她的事情同我無關,她願意和誰交友便和誰交友,兄長不用同我說。”
蕭吟話畢,卻良久沒有聽到蕭煦的回答,只見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叫蕭煦這眼神看得不知所以,剛想問他何意,就聽蕭煦先開口道:“則玉,你不高興了。”
蕭煦像是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笑得越發開懷,他道:“你是為什麽而不開心呢?是因為小水同杜衡在一起游湖而不開心嗎。”
蕭吟難得發愣,過了片刻,他馬上道:“沒有。”
可蕭煦仍舊不依不饒,“當真沒有嗎?可為何我一提到他們二人游湖,你的臉色便這樣難看呢。”
蕭吟:“我沒有,兄長胡說。”
眼看蕭煦還想要繼續說下去,蕭吟搶先開口道:“若兄長無事,我便先走了。”
“成,不打趣你了。今日來,是有正事想要同你相商的。”蕭煦正了正神色,道:“前段時日,我翻看大理寺卷宗之時,發現一樁舊案。”
“是什麽。”
“科舉學子失蹤案。”
蕭吟不解,蕭煦為何要提起這事來。
蕭煦道:“你可知道,失蹤那人是誰?”
蕭吟問道:“是何人?”
“楊奕的兄長,楊平。”
蕭吟啞然,此事竟同楊奕有關。
蕭煦道:“這事年深歲久,據聞報案之人是楊平的妻子,喚做宋冉,聽聞楊平的失蹤之時,她還身懷六甲......”
也姓宋......蕭吟記得,楊奕已故夫人,也是姓宋。
“那最後人找回來了嗎。”
蕭煦看着蕭吟,吐出了二字。
“懸案。”
*
過去了這麽些時日,入了五月份,楊奕也已經從京城趕回了長都老家。
過了立夏,天氣也逐漸回暖。
同京城不大相同,江南水地,空氣潮濕,多草多木。
時至傍晚,一輛馬車停在了一處極為不起眼的院子後頭,這坐院子,破爛流丢,看着便是說不出的窮苦,雖看着不大入流,窮寒至極,但能看出來,這院子是被人精心大理過的,雖破破爛爛,但卻不髒。
車夫掀開簾子,對楊奕道:“老爺,到了。”
楊奕睜開了眼來,淡淡應了一聲。說罷,起身下了馬車。
一年沒有回來,擡眼去看這坐破落的院子,一時之間難免有些恍惚。
在他發楞之際,已經有下人陸陸續續将東西搬了進去。
楊奕看着院門,嘴邊浮現起了一曾淡淡的笑來。
“爹娘,阿兄,我回來了。”
他進門,輕車熟路跪到了楊平的牌位之前,接過了手下人遞來的香火,又磕了三個響頭。
其他人見此,也都自覺往外退去。
“昨日在馬車上夢見你來見我,可為何不肯多與我說一會話,你怎能這樣狠心。你昨日說好冷,我今日多給你燒些衣服下去,你全往身上套去,想來,就不大冷了。你和冉冉在下面過得可好?她生前最喜打扮,我也連着給她燒些首飾下去,你可別叫她委屈了自己,使勁往身上戴吧,我現下有錢了,你喊她別心疼錢了。”
“風生這年已經有二十一歲了,生得很好,體格也好,人也聰明,你和冉冉也不用得擔心他了。還有水起,你轉告一聲冉冉,這孩子随她,性子活潑熱鬧的,今年看上了個公子,鬧得厲害。這幾日,我不在京城,恐怕又是要鬧翻了天去。”
昏暗的堂前,只有楊奕低喃的聲音,又輕又沉,不過是一些再簡單不過的家常話,竟像是帶了一陣垂老悲絕之意。
他又笑了笑,繼續道:“阿兄,當年害死你的人,我都已經殺了,死了幹淨。可是即便過了二十多年,我也時常在想,若當初,你沒有上京城,或許也挺好的。我們一家人,便是窮得挖土了,也是好的。至少,你們都還在不是嗎。昨日困頓,今又蒙昧,分明四五年歲,卻還困頓人常。阿兄,我很沒用吧......”
“阿兄,我真的好想你。”
楊平死在景晖三年的春天,大地百花新,唯他的兄長,死了。
這一死,楊奕至今也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