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 24 章

一覺醒來, 兩人都睡得十分滿足。

磨磨蹭蹭愣是等到吃了晚飯再出門，外面已經是日暮時分。

渝也很久沒有睡過這麽好的一覺了。

不用擔心戰況，不用擔心軍營, 只需要安安心心休息。

昨晚, 他好像夢到了昭寧小時候，和他在一個學堂一起念書。同一間學堂, 同一張書桌，日日相伴, 還與他關系很好。

聽說她幼時功課很好, 常常學堂第一。

渝也看了看正在梳妝的人, 心底莫名升上來一個猜想——

想着要是小的時候能遇到她就好了, 能天天看到昭寧, 就像夢境裏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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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鎮的街上人來人往, 孟昭寧從沒有逛過這麽熱鬧的廟會。熱鬧、嘈雜、聲響鼎沸, 這裏和被規章制度束縛着的京城很不一樣。

她用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周邊的一切, 和他一起随着人潮移動。

小心翼翼、謹慎、又帶有好奇。

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貓被丢進了鬧事裏, 略有慌張，卻要強忍鎮定。

“如果害怕可以牽着我的手。”渝也狀似平常的提出建議，語氣也很随意，唯有餘光很認真地地掃過她的手心。

“我不害怕。而且大街上人來人往, 人多眼雜，不合規矩。”果然，來自盛京城裏的小貓咪在驚慌之下還要保持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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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也不經意看了她一樣，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手白洗了。

洗白白五次的手上還殘留着皂角香。

他眯了眯眼, 不甚開心地看着她, 眼神裏莫名委屈。

但孟昭寧就是不和他對視。

“小姑娘，你是打哪兒來的呀, 模樣真是生的水靈，要不要來試試我們的神女扮相？”

一個路過的婆婆笑着看向孟昭寧，送給她一朵新摘下的小野花，忍不住誇贊道，“小姑娘你真是俊秀呀，和畫像上的人一模一樣，你要是去參選了，那今年的神女肯定就是你了。”

“謝謝婆婆。”她笑着搖搖頭，跟在渝也身旁繼續往前走着。她不知道此地的習俗，還是不要冒然扮演為好。

連路過的路人都誇她好看。

渝也垂眸看看地面。

果然，他的昭寧真漂亮。

“我先牽着你，此處魚龍混雜，若是遇到危險，把你弄丢了，爹和娘親會非常擔憂。”渝也二話不說，握緊她的手心。

可不能把她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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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鎮上有一個久遠的神鬼故事傳說。據說很久很久以前，最初這裏是一片深山老林，居住在此地的百姓常常受到山中妖物侵擾，但是毫無還手之力。

後來是一個偶然路過凡間的威武善戰的大将軍來出手，幫助鎮上的百姓驅逐了山鬼和賊人。

但鎮上的百姓在山鬼多年的侵擾下已經身虛體弱，時日無多。又幸得掌管瘟疫的神女降下甘霖，幫助鎮上百姓驅逐瘟疫，治愈身體。

神女和将軍齊心協力治理好了永平鎮，兩人更是因此相知相識，最終在永平鎮厮守終生，守護鎮上的百姓。傳為一段佳話。

往後年年，鎮上的百姓為了感激他們，也為了祈求風調雨順，都會在，廟會上都會重演這則神話故事。

但是扮演神女需要時鎮上最端莊秀麗的女子，扮演将軍的則是鎮上最俊朗的男子。

“世子想不想去試試？”孟昭寧看着前面的人潮湧動，“每年都有很多人想要扮演大将軍，據說扮演将軍的人在将來的一整年都會紅運當頭，吉星高照。”

“不去。”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臺上人潮湧動。大家來這裏逛廟會都是圖個吉利，能不能選上是另一回事，重要的是重在參與。

看他并不感興趣，孟昭寧下意識想起在夢境裏的事——

渝也小的時候常被學堂裏的孩童說是不好看，莫不是他心底真的覺得自己不夠好看？

她搖了搖頭，覺得這個想法着實荒謬。

她仔細看了看渝也的容貌，覺得他應當不至于生出那樣的想法。

但是看他意興闌珊的樣子，神情和年幼的小渝也重疊，孟昭寧想了想，“扮演将軍的人需要身手極佳，還需要會寫功夫，花拳繡腿的并人不合适。”

渝也怔了怔，看了看她，又收回眼神，狀似輕描淡寫，“傳說大将軍容貌俊美無雙，英武不凡，是仙人之姿。”他的最後一句話說的非常輕，但還是被孟昭寧聽見了。

果然。

他還真的會這樣想…

難道這麽多年他都覺得自己的容貌不夠好看嗎，幼時學堂的遭遇居然影響他這麽長時間？

夢境裏的年幼渝也和他如今的情緒重合。

孟昭寧看他略微失神的樣子，垂眸思忖半晌，沒有說話。

她無需多言，不需要和渝也過度交流，以後也不會常相見，就這樣停留在表面夫妻的關系就很好了。他的過往，他的經歷，困擾他至今的事情，她都不需要去分神化解。

想要這一世自在舒心，就無需為那麽多事分神。

再說，她來到渝家是為了渝夫人。

正想着，渝也不知道從哪裏買來了些野果，遞給她道，“這裏的習俗，說是廟會的時候吃新鮮的野果，可以包治百病，身體健康。”

他一股腦的将五六個果子都給她，看她一直看着他，渝也也疑惑地和她對視片刻，半秒鐘後敗下陣來，瞬間紅着耳朵移開眼神，“我随手買的，不是特意去廟會最前的王婆果鋪買的。你随便嘗嘗，不見得好吃。”

她看着懷裏被塞得滿滿當當的水果，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輕聲道，“世上哪有什麽固定的好看與否的标準？今日來到永平鎮上游玩的人們，來自五湖四海，還有各種族人，大家都長得不一樣，但是也沒有任何人說必須要是哪一種族人算得上好看。”

他的眼神和年幼時一樣幹淨，她繼續道，“有人喜歡膚色白皙的，有人覺得要文質彬彬的才算好看，但是我覺得世子這樣的同樣是容貌俊秀。”

她自己是個病秧子，常年膚色白皙，不見血色，更見不得夫君比她更加病恹恹的文弱模樣。

像是渝也這般活力開朗的模樣，其實很好。

“真的嗎？”渝也眨眨眼睛，擡起認真的眼神看她，還是頭一次有人這樣當面誇他。

孟昭寧隐約覺得，如果有尾巴，他的尾巴已經要甩的飛起來了。

“自然是真的。”

話音剛落，他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亮晶晶的眼睛裏像是有星光閃爍，他拉着她的手一路小跑到戲臺下。

“那我們一同去？我去參選威武大将軍，你去參選神女。”

看孟昭寧半天沒反應，渝也眯了眯眼睛，胡亂分析，“莫不是害怕了？我看你這一路都悄悄拉着我的衣角，感覺很是慌張。”

“我沒有，我不怕。”她面上依舊鎮定，“來。”

什麽青面獠牙的鬼面具。

都是假的。

-

戲臺下，人潮湧動。臺上永平鎮的太守雙手抱拳，笑着高聲道，“承蒙各位厚愛，今年我們永平鎮上的貨物送往南來北往，得到一致嘉獎，開拓了不少商路。今年的廟會，我們弄些不一樣的！”

他大手一揮，身後的差役把麻袋一灑，頓時，洋洋灑灑數百個面具都落在戲臺上，還不等衆人詢問。

河清晏太守道，“永平鎮能有今日，承蒙五湖四海的朋友們厚愛。今年我們向朝廷繳納的稅收為三十五郡之首，還得到了陛下的親筆題詞！

這樣，今年的廟會大家一起開心開心！凡是參與的人都有獎勵！”

太守随手拿起一面烏漆嘛黑的面具，解釋道，“昔日的傳說裏，因為有威武大将軍除妖，永平鎮才得以存活。

又因為神女相助，此地得以繁榮。我們今年準備了八百個面具！大家一同紀念将軍和神女。

抽到黑色面具的，就是平民百姓，抽到青面獠牙面具的，來扮演山鬼，唯一一個威武大将軍的面具會被我們藏在一處隐秘處，需要破除重重阻礙才能拿到。

當然了，至于神女的人選，待會兒會有德高望重的族婦們親自挑選。”

太守笑着道，“太陽下山後，我們正式開始。子時以後，還沒被摘下面具的人都可以額外得到一頭小金豬作為獎勵。

河某先在提前祝願各位在永平鎮玩的開心，生意興隆。來年多多到我們永平鎮經商采購，財富連綿！”

“好！”

“好！！！！”

臺下的人已經是人聲鼎沸，躍躍欲試。

告示上已經說了，只要參加就能獲得一袋大米，鎮上的子民、來往的客商、還有特地來參加廟會的游人皆是摩拳擦掌。

大家都知道永平鎮的廟會每年都很有特點，但是不知道今年居然這麽大手筆，紛紛叫好。

“今年年初，陛下為經商貿易特下了十幾條法令，放寬了文相長久以來對百姓經商的限制，永平鎮趁勢而起，今年的來往貿易甚好。”

渝也看了看河清晏，不疾不徐道，“河太守原本默默無聞，前年陛下把他調到此地，能把永平鎮在短短時日內弄的風生水起，很不一般。”

孟昭寧想了想，的确如此。

雖然陛下年初開了經商法令，但是不少地方礙于文相的壓力，不敢大辦，依舊是文官當政，很多地方對于商人依舊很是輕視。

倒是永平鎮這位新調令上來的太守很有魄力，不顧鎮上老一派的阻攔，雷厲風行。

“此人可以結交。”她輕聲道，“朝堂險惡，文官抱團。長此以往不是好事。渝家想要在文相的包圍勢中突圍，不僅需要烏沉那樣的文人仗義執言，還需要河太守這樣的同伴鼎力相助。

永平鎮的風遲早要吹到盛京城去，我們需要在文以淵發現這裏之前搶人。”

孟昭寧的想法與他腦海裏的思緒一模一樣。

但是真的聽到她親自把這話說出來，感覺又很不一樣。

就仿佛往年都是他一個人悶頭想着軍營對策，拿着筆在沙盤上反複推演。但是今年不同，有人與他心有靈犀，和他共同進退了。

渝也眨眨眼。

他下意識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興致沖沖地準備廟會，但是他的昭寧卻在很認真的和他分析時勢。

周圍所有人都沉浸在歡樂之中，來來往往聲色犬馬，但她和他看往同一個方向。

她果然是他的同路人。

他認定了！

她心裏果然有他！

這種時候還想着他。

渝也挑挑眉，“好，我們先參賽，先玩的開心再說。”

他一路都發現她局促不安，盛京城裏規矩太多，她又從小生長在一個被束縛的環境中，來到鬧市不适應倒也正常。

但他希望昭寧能開心自在，莫要被那些道德規則綁架，能開開心心肆意暢快。但看她這麽正經，似乎無論什麽時候都臨危不亂，又有些擔憂。

怕她不願求助。

他遞給孟昭寧一個很小的煙花筒，故意逗她，“若是遇到危險，可以随時喚我，我馬上來找你。方圓八百裏，随叫随到。哪怕有層層山鬼圍堵也不在話下。”

孟昭寧：……他是什麽時候發現她害怕那些青面獠牙的面具的。

被人發現秘密的心情不算很好，孟昭寧斂眉不語。

她想了想，心底暗示自己，她不需要別人保護，更不打算依賴他的保護。

想起上輩子一連串糟心的事情，她的心情不由得沉了沉。

擡起眼眸，依舊是一副端莊的表情，“幼時昭寧曾學過防身之術，有幸為學堂第一。”不需要他幫助。

話音剛落，一群身體壯碩的婆子們三下五除二擡起孟昭寧！

“就是你了小姑娘！神女非你莫屬！”

健碩的婆子們将他立刻抱走，孟昭寧還沒來得及拉響煙花，擄走她的婆子們立刻将她帶離鬧市中央。

看她的表情，似乎很想喊渝也的名字，但又硬生生忍住了。

渝也：……

着實端莊，連被綁架也要保持優雅。

但是，這小姑娘怎麽這麽倔強，麻煩到了跟前都愣是不願意開口求求他幫忙。

渝也悶悶地想着，她是不是有點見外了？

可是轉念一想，孟昭寧嫁到渝府，好像真的沒有要求過任何東西。那她到底在想什麽呢？

随着河太守一聲令下，臺下衆人紛紛搶奪面具，有的搶到了黑色面具，帶上就趕緊跑，找個犄角旮旯的地方好好躲藏。

有的搶到了青面獠牙的面具，就立刻有差役給他一根狼牙棒或者是流星錘一類的武器，但武器的尖頭都是蠟做的，紅蠟劃到了其他人的身上，留下了紅痕就視為淘汰出局。

“好，現在還有半柱香的時間！”河清晏已經登上城樓，對着臺下的百姓道，“大家可要抓緊時間藏好了！山鬼馬上就來！”

“十、九、八、七、六——”

“五、四、三、二、一！”他大手一揮，下令道，“熄燈！”

全城的火把燈籠盡數熄滅。

渝也走進黑暗裏，不管了，他要去找他的神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