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京第一夜

第12章 玉京第一夜

“……好,本座跟你走。”擡手按住自己的腰帶,虞白溪低眸看着伏于他腰間的那只小鳥,略微嘆了口氣,随後伸手。

“這還差不多。”戚葭一邊嘟囔,一邊松爪、撲翅膀,靈巧躍上對方修長的指尖。

在感覺對方又要帶着自己飛的時候,小胖啾先發制人,當即一擡翅膀,指着鴻蒙宮內天帝寝殿的方向說:“我們哪也不去,今晚就住這兒。”

戚葭不想再飛來飛去的了。耽誤事兒。

他直接向後一坐,圓潤的啾身登時徹底團成一坨兒毛球。

小毛球又仰過頭去,試圖看背後虞白溪,語氣狡黠:“既然陛下答應跟我走,那自然是我定去哪裏呀。”

“……好。”

虞白溪應了一聲,灰藍色的眼眸垂下,視野中是一只嫩黃渾圓的胖啾。這只啾正毫不設防地坐在自己手掌間。

掌心一片溫熱,虞白溪喉嚨滾動了一下。

片刻後一人一鳥便出現在了天帝的寝殿內。

這座寝殿比戚葭想象中的要簡單了許多,甚至有些寒酸。

至少見識過天後寝殿的豪華布局和擺設後,這裏有點兒入不了他的眼了。

“……你确定這是你寝殿,不是偏房什麽的?”

虞白溪說:“如果嫌棄的話,你可以回去睡。”

“不是,沒啊。”戚葭又撲愣翅膀飛了起來,盤旋着看了一圈兒,最後說:“唔,我就是覺得床太小,可能放不下咱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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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越說越嫌棄,戚葭:“就算是要藏風聚氣、卧床要小,可這床也實在太簡陋了……”

虞白溪撚着重新變得空蕩的指尖說:“本座平時,不睡這裏。”

“哦對了,我忘了,陛下是龍,都是睡在那池子裏的。”說着話,戚葭已經落在了陛下的卧床上。

“那什麽,我都洗好過來的,咱們直接……”

“那我去洗一下。”天帝打斷他說。

“不用這麽麻煩了吧,不是有清潔咒麽?我在藏書閣看到的,連凡界那些想要飛升成仙的修者都會這術……”戚葭表示:“哦對了,本啾洗澡不是因為沒學會那個術,只是因為寝宮的浴池挺豪華的,朔靈仙子調的水溫也剛剛好……”

“……她給你備的洗澡水?”

因為薄而更顯冷漠的眼皮這會直接一跳,天帝眼底閃過精光:“她侍候你洗的澡?”

“那當然不是啦。”戚葭打了個哈欠,不嫌棄地直接倒在天帝的床褥上。

盡管虞白溪不睡這兒,但床上備品倒都是新換的,混合着這寝宮香爐中的袅袅清香,戚葭只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白玉蘭花味兒,不禁更加放松地抻了抻鳥爪:“我好歹也是只男啾,怎好勞煩未出閣的仙子姐姐替我洗澡。”

“……挺好。”

天帝低聲說:“還算有些這方面的常識。”

“?”戚葭覺得自己被侮辱了,但天帝的語氣并不是諷刺,戚葭甚至真真實實地感覺對方松了口氣……

他奇怪地眨了眨眼,又問:“對了,你給我找的那護衛叫什麽來着?他是只雄性精怪吧?”

“……是。”

天帝堪堪吐出了一個字。末了不知想到了什麽,又補充:“但也不可叫他為你洗澡。”

“為什麽?”

戚葭想說他其實就沒打算讓任何人給自己洗澡,他又不是沒有翅膀。

但既然虞白溪問了,他便也順着話音往下追問了:“為什麽也不能讓他給我洗澡?”

“誰都不行。”天帝只是蹙眉說。

戚葭倒無所謂他的态度,又一伸小爪子,側眸看向長身玉立的天帝:“你也不行麽?”

虞白溪:“……”

發現這只鳥并非不知授受不親的道理,完全是在惡意地逗弄自己後,天帝便住了口。

之後,他讓戚葭先休息,他說他去去就來。

戚葭在略微戲耍完對方後也有點小得意,便不疑有他地直接放對方離開了。

一開始小胖啾還覺得挺舒服,虞白溪的寝宮再怎麽簡陋也比他在不度山睡的茅草屋要好。

而這,才是他來玉京的第一夜。

一切都比他想象得要順利。

而且這裏很幹淨,也勝在布置清爽簡單,反叫啾覺得放松,戚葭不自覺地便抻着鳥爪、縮起小翅膀,接連在床上滾了好幾圈。

……唔,就是床太硬,對啾來說翻身困難。

但之後,陷進柔軟的被子裏就舒服多了,這床雖然小,估計勉強也就夠兩個男人肩并肩地躺着,可對于體型小小的啾來說,滾起來卻是綽綽有餘。

想到這裏,戚葭又開始思索……所以雙修的時候他要不要變回人身?……這點書上似乎沒說。

便幹脆将《雙修》拿出來,重新仔細翻閱。

但大概是這一天都太折騰了,又是闖天門又是做天後的……白天因為興奮倒沒什麽困意,這會兒小胖啾卻是忽然困得不行。

于是翻着翻着,戚葭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待到他再睜眼時,外頭天光一片大亮。

胖啾撲愣一下從床上坐起來,片刻後終于想起了昨天晚上……

虞白溪說去洗澡了,但他根本就沒回來!

且自己往日裏也經常忽然瞌睡,但從沒有哪一次是這樣一覺睡到大天亮的!……

是虞白溪在自己身上動了手腳。

他根本就沒打算與自己雙修!!

.

鴻蒙宮外。

朔靈急匆匆地趕過來,離老遠便看見立于宮門口的韓默。

“韓将軍?”

“朔靈仙子。”

“韓将軍來找陛下?這會兒陛下不是應該在上朝?”

“小仙不是來找陛下的。”韓默:“……昨日陛下給我安排了個活兒,是負責保護咱們的準天後君上。這不嘛,我一早趕過來,聽說君上還在睡,不便打擾,便在此等候……”

“原來君上真的在這兒!”

朔靈仙子一聽眼睛就亮了:“……原本君上是宿在未央宮的,可我今早一去看,發現君上不見了,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原來真的在這兒!”

韓默點頭:“我昨日也找了君上好久,也以為君上夜裏會宿在未央宮,也去尋了,不想今日遇見陛下,他說君上在鴻蒙宮……”

說到這裏,二人對視一眼,齊齊發問:“所以君上是怎麽/何時來到陛下這兒的??”

待發現他們發現了相同的問題,二人不禁都有些失笑,朔靈仙子一臉雀躍地說:“想來是君上與陛下鸾鳳和鳴,如膠似漆,誰也離不開誰,君上才會半夜又突然跑到陛下這裏睡!”

朔靈一臉看破了那二位心思的自信表情,但這一點韓默倒是沒第一時間應和。

主要是他記得昨日陛下還在強調說“是做戲”,說等三個月後君上恢複記憶便可當什麽都沒發生……

盡管很希望陛下和君上是真的,但以韓默對陛下的了解,事情怕不會是朔靈仙子所說的,那種如膠似漆……盡管他也不知君上怎麽到現在還在睡。

“那我進去看一眼罷。”朔靈仙子說。

君上一直以圓啾的形态出現在朔靈面前,朔靈本身也是鳥族,見之自然覺得親切,也想不到避嫌。

“再說昨日都是我伺候君上就寝的呢……在未央宮。”提到這事,朔靈仙子清麗的臉上又猝然露出一抹促狹,再次強調睡着睡着、君上睡覺的地方就換了的事實!

“……也好。”

韓默自動讓開了道路,但下一瞬,他目光又忽然緊盯一個方向,朔靈也停住了腳步。

一廣袖寬袍的男子自天邊現身,他身後還跟着幾個人,大多都是須發皆白的老者。

一行人浩浩蕩蕩,聲音也自下而上傳來:“你們說那個叫戚葭的在裏面?這會子了還在睡?!”……

朔靈和韓默對視一眼,眼裏都寫着對方來者不善。

等到一行人落在鴻蒙宮外,二人還是老老實實地行禮:“見過幾位上仙。”

為首的男子并不跟他們客氣,直接道:“叫那個叫戚葭的出來。”

朔靈知道對方是什麽路數,并沒有被這群人驅使,而是當先福了一福,客氣道:“槐積仙上方才也聽到了,君上這會兒還在歇息……”

沒想到那槐積仙上忽然嗤了一聲,直接打斷她的話道:“都什麽時辰了還在歇息?!沒見着本仙是同幾位仙族長老一起來的麽?還不叫他起來!……不,你不用去了,我們自行進去,見一見這位辰時都沒起身的‘天後’。”

朔靈聽了,立馬展臂作攔截狀:“這裏可是陛下的鴻蒙宮,槐積仙上怎可無召擅闖?!”

大喝一聲鎮住對方,朔靈仙子的态度又軟了下來,露出一臉的為難:“君上昨日累極,今日起身難免晚了一些。即便槐積仙上您是陛下兄長,也不方便……還請仙上及幾位族老們稍後,便是韓将軍也一直在此等候呢。”

“是,臣也在等天後傳喚。”韓默很上道地應了一聲。

更何況他的确是在此等候的,君上什麽時候起身,他便什麽時候去參見。

韓默平時雖然話多感覺多有不端正,但面對這群來者不善之人,他還是有股子天衛營将領的氣魄的。

他只簡單解釋一句便執劍立在鴻蒙宮外。

這樣一來,饒是語氣嚣張的槐積上仙也不敢擅自行動。

“……什麽天後,什麽君上。”槐積極度不滿瞪了韓默一眼,又對朔靈說:“那你快些叫他出來,本仙及各位宗族族老倒要看看,未來的天後娘娘究竟是何許人也,竟然未引得陛下紅鸾星動,便有了龍子了!”

“……槐積仙上說什麽,什麽紅鸾星動?”朔靈不僅沒動,還反問道:“是誰說的?!”

“司命星夜連查三次,陛下的紅鸾星從未動過。”

那槐積仙上逐漸露出得意的表情:“既然如此,你說,裏面那位的孩子是從哪來的?欺君、僞造龍子!他也配做天後?”

“放肆!”他這麽一說,沉默的韓默也忍不住了:“陛下紅鸾星動沒動,司命怎可随意探查!再者說來,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您又怎知他二人發生過什麽,君上的身份陛下是親自認可的,難道這也能錯?!”

“能發生什麽,韓默,知道你對陛下忠心,但有些事你也不必故作遮掩……”

虞槐積表情悲憫,眼神卻怎麽瞧都透着一股得意:“誰不知道萬年前陛下戰損,根本就不能……”

虞槐積的話根本沒說完。

一聲嘹亮的咆哮聲便自鴻蒙宮內部傳來:“虞白溪,你這個大渣龍,看你都對我做了什麽,混蛋!!!”

這道聲音十分清脆響亮,期間參雜的憤怒聽上去也絕不是在作僞,連槐積上仙都被吓了一跳。……

這萬年以來,四界之內,敢直呼陛下名諱的人……基本上已經不存在了。

便是身為天帝堂兄的虞槐積,也從未如此膽大包天過。

更何況對方嘴裏說的是什麽?渣龍、混蛋?……這天上地下,敢如此聲勢震天大罵天帝的人,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眼見槐積仙上面露怯色,朔靈頓覺心中暢快無比。

雖然也不知昨夜君上與陛下究竟是何情況,但她仍不由笑曰:“哎呀,說了君上昨日‘累極’,畢竟原本君上都在未央宮宿下了,又星夜挪到了陛下寝宮……”

宗老們:“……”

韓将軍:“……”

朔靈仙子你真的,太會概括總結了。

朔靈繼續笑道:“許是被陛下折騰的,君上這會兒子心情不好,諸位宗老莫怪,莫怪哈。”

宗老們:“……”

他們這邊正說着,一只嫩黃色的小鳥便撲扇着翅膀,直接躍過鴻蒙宮牆自內部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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