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提問:雨夜偶遇汽車抛錨,正在淋雨的大老板,是要假裝看不見地回大老板家裏,還是要折返回去給大老板撐傘?
如果是剛實習那會兒,祝昕月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但現在的她已經學會了什麽是人情世故。
所以,在認出紀臨昱之後,祝昕月就折返了回去,給紀臨昱撐起傘。
紀臨昱比她高一個頭,為了将他籠罩在傘內,她舉傘的動作有些費力,雙手握住傘柄,将傘身稍稍傾斜。
司機這時也反應過來了,轉身接過了老板手裏的傘,“謝謝紀先生,您和祝小姐回車裏等吧。”
紀臨昱掌心落空,面前只餘下努力給自己撐傘的姑娘。
他伸手,握住了搖搖欲墜的傘骨,将它扶正,替她遮擋住從她身後飄入傘內的雨水。
“去車裏。”紀臨昱沒有對她這句“好巧”發表意見,而是接過了她的傘,讓她坐進車裏。
祝昕月原本還想拍馬屁,怎麽能讓大老板給自己打傘呢?可是對上男人那雙比夜色還沉的眼眸,她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乖乖地把傘給了紀臨昱,在他的“護送”下,坐進了車裏,還往裏面挪了挪。
車內空間狹窄,祝昕月坐進車內後,外面的雨聲變小了,涼意也漸漸消散,餘下車載香水的淡淡香氣。
祝昕月轉過頭,看向站在車外的紀臨昱,他舉着傘,沒有看她,而是望向司機的方向,似乎沒有要坐進車裏的意思。
她反應過來,這是在避嫌。
哎,真的好難接近一老板。
“臨昱哥。”祝昕月出聲,引起紀臨昱的注意,“你不問問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嗎?”
紀臨昱垂眸,看見她眼裏的狡黠,像只小狐貍。
他環顧了一圈,周圍沒有來往的車輛,倒是有一輛停在不遠處的共享自行車,大概有了個猜測。
祝昕月順着他的視線,探出身子,看向那輛自行車,知道他猜到了什麽。
“真的很巧。我剛解決完那個視頻的事情,和她吃了頓夜宵,送人回家之後,我就自己騎自行車回來了,沒想到半路還會遇到臨昱哥。
“說起來,送她回家這件事還是從臨昱哥身上學到的。如果我沒有送她回家,就不會這麽剛好,在這裏遇到你。這算不算老天爺故意給咱們安排的緣分呢?”
緣分?
紀臨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祝昕月從口袋裏拿出記憶卡,掌心朝上,遞到紀臨昱的面前。
“這是對方拍攝視頻的記憶卡,她跟我保證了,只有這一份。”像是邀功一般,眉飛色舞的。
紀臨昱并未接過她掌心裏的記憶卡,視線上移,落在她的臉上。
為了方便跟他說話,祝昕月的身子完全正對着他的方向,雙腿懸空,偶爾飄進來的雨落在她的眼皮上,她的眼睛飛快地眨了眨,一瞬不瞬地望着紀臨昱。
她似乎很喜歡這樣直白地盯着別人看,眼神裏除了坦蕩,沒有別的心思。
讓人不忍打碎她的天真幻想。
保證?如何保證?憑借對方岌岌可危的信用嗎?如果保證有用,那還用法律來做什麽?
紀臨昱握着傘柄的手收緊,話到嘴邊,卻又什麽都沒說,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
祝昕月聽到他這聲嘆息,心髒沉了下去。
她垂下眼眸,看向掌心裏的記憶卡,正要蜷縮起手指,把記憶卡收回。
灰色的影子落在了她的掌心。
他拿起那張記憶卡,就像和她共享了任務的搭檔。
微涼的雨夜,他的聲音低沉厚重,像是冬日圍繞在暖爐邊聽他娓娓道來一個故事。
“做得很好。接下來交給我就行。”他說。
祝昕月微仰着腦袋,望見紀臨昱那雙平靜的墨色眼眸。
他的身後是一盞高高的暖黃色路燈,雨水落進燈光的範圍內,連成一條條金絲線,他周身的輪廓都被金線描繪,籠罩了一層柔光。
她下意識咽了咽唾沫,收攏空空如也的掌心,垂落在身側。
紀臨昱見她安靜下來,不像剛才那般興奮,突然有些不習慣。
“要什麽獎勵?”他問。
祝昕月眼皮一跳,又擡頭看向他。
其實她剛才想的是,他應該把她批評一頓,說她幼稚,太容易相信別人,這個時候她就可以展露自己的心機,告訴他自己已經威逼利誘,軟硬兼施,就連栗紫發給她的聊天記錄裏的視頻都删掉了,确認了只有記憶卡裏有那個視頻——讓他發現自己的能力原來這麽強,然後狠狠給她升職加薪。
沒想到他居然誇她做得好,還問她要什麽獎勵……
紀臨昱,你這家夥好得讓人讨厭!
襯得她陰暗又虛僞,一點也不真誠。
祝昕月的心髒好像被人紮了一下,她不習慣別人對她這麽好,就像祝時朗從不問她花了他多少錢一樣,以至于她越花錢,越有負罪感。
“什麽獎勵都行嗎?”祝昕月反問他。
紀臨昱正要應下,又想到她先前才跟自己表過白,要是用這個“獎勵”兌現他當她男朋友什麽的,不妥。
于是改口:“你說來聽聽。”
祝昕月捏着下巴,煞有介事地思考着。
外面的雨從豆大的雨點轉小。
雨停了。
“這樣。”祝昕月扶着車門,從車裏下來,指着回梨山的路,“我吃夜宵吃得有點撐了,臨昱哥陪我消消食,走一段,消化消化?”
紀臨昱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應了下來。
“好。”
下過雨的夜晚,路上沒有什麽人,偶爾路過車輛,車燈從他們的身後照過來,将他們的影子拉長又變短,影子一高一低,相隔着一小段距離,因為步調不一致,這段距離越來越遠。
紀臨昱走在人行道的外側,按照自己慣常的步調往前走,可是走着走着,身旁的人就走丢了,于是他停下來,回過身去看她。
她雙手負在身後,踮着腳尖,似乎并未發覺自己跟丢了他,只是低着腦袋,專心避讓被風雨打落的殘花花瓣,不知道是怕弄髒鞋底,還是憐惜掉落在地上的殘花。
紀臨昱覺得好笑,又覺得這似乎是她會幹出來的事情,畢竟她是一個很會專心看路的人——連翹起的地板磚會滲水的事情都注意到了。
祝昕月餘光看見走在前面那人的影子停了下來,擡頭朝紀臨昱看去,見他站在前面回頭等她,怔了怔,步伐輕快地走到他的身旁,跟上他。
紀臨昱這回放慢了腳步。
他腦海裏那些紛亂複雜的思緒,連日工作的疲憊,回程時遇到的各種突發狀況,好像都被抛到了腦後,餘下的只有關注身邊的她,以免她再次跟丢。
畢竟他答應了陪她走一段。
“以前我一個人走夜路,最害怕有人走在我的後面,聽到腳步聲,我就會跑起來。”祝昕月說。
紀臨昱換手拿傘,将靠近她的手插進口袋。
“上次你回出租屋,不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回去?”她下了車之後,就自己一個人走進黑漆漆的巷子裏,好像一點也不怕。
祝昕月看了他一眼,低下腦袋。
“我也不好意思問你能不能送送我啊。”
紀臨昱揚了揚眉,不置可否。
“總不能仗着你人好,就老是向你提請求吧。”祝昕月揪着手指,“你要是會拒絕倒也還好,就怕你不會拒絕。”
紀臨昱嘴角輕輕上揚。
這說法倒是新奇。
“怎麽說?”他問。
“我的直覺。”祝昕月彎了彎眼睛,“我覺得,臨昱哥是一個……只要別人提的要求不太過分,都會接受的人。”
紀臨昱搖了搖頭,表示不認可。
“看來你對自己還不太了解啊。”祝昕月的尾音微微上揚,像是在挑釁他。
她往前多走了幾步,轉過身,正對着紀臨昱,倒退着走路,“要不我們做個測試?”
“什麽測試?”
“測試一下如果我剛才的獎勵換一個,你會不會拒絕我。”祝昕月停下腳步,等待他靠近。
紀臨昱心想,原來是在這裏等着他。
人都是貪心的,她也一樣。
“但說無妨。”好在他早有心理準備。
紀臨昱收斂了笑意,在她面前站定。
“我想要……”祝昕月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眼眸的墨色就像深淵,濃得化不開,好像什麽光都照不進他的眼眸。
祝昕月原本想試探性地提出修改合同分成的事情,可是她敏銳地察覺到,現在似乎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于是改了口。
“臨昱哥親自下廚,為我做一道菜。”
紀臨昱挑眉。
祝昕月認真地望着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做菜是一件很麻煩、也很花費時間的事情。像臨昱哥這樣的大忙人,時間就是金錢,應該不會特意為我騰出時間做菜吧?”
紀臨昱別過頭,繼續往前走,當作沒聽見。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唇角抿起,壓下嘴角的笑意。
這姑娘……
口是心非,欲擒故縱,詭計多端。
“臨昱哥,臨昱哥!”祝昕月快步追了上去,拉住他的衣袖,讓他等等自己,“你不說話,是拒絕,還是接受啊?”
紀臨昱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步調稍緩。
“你不必為我想拒絕的理由,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容易接受別人的請求。幫助你只是舉手之勞。獎勵你,是我給的承諾。既然是承諾,我就會兌現。下廚……時間你定。”
祝昕月睜大了眼睛,差點咬到舌頭。
什麽?她沒聽錯吧?他真的答應了!早知道就提分成的事情了!
祝昕月松開他的衣袖,懊惱得捶胸頓足。
“怎麽了?”紀臨昱問。
祝昕月含淚:“我太高興了!”
大概是被她的“高興”感染,紀臨昱的眼裏也多了幾分笑意。
兩人步行回到梨山,已近淩晨兩點了。
客廳的燈光還亮着,似乎有人還沒睡。
祝昕月在玄關換鞋,紀臨昱将傘放進傘架裏。
樓上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祝昕月被聲音吸引,擡頭向上看。
從房間裏出來的紀青源靠在欄杆旁邊,對上祝昕月的視線,笑了笑,正要開口,就看見他哥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旁。
紀青源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的手搭在欄杆扶手上,一邊往下走,一邊和他們打招呼。
“哥,昕月。你們怎麽一起回來了?”
“路上正好遇到。”紀臨昱換完鞋子,和紀青源打了個招呼,往屋內走。
紀青源越過紀臨昱,和往常一樣,習慣性地将手搭上祝昕月的肩膀,朝走到樓梯口的紀青源喊了一聲,“哥,明天一起吃午餐嗎?”
紀臨昱朝他看過來,視線在祝昕月的肩膀上頓了頓,又移開,繼續往樓上走,随口道:“看情況吧。”
祝昕月正要移動身體,好從紀青源的“魔爪”下逃脫,就聽見走到二樓的人輕咳了一聲,在她仰頭看來的時候,對她指了指自己的表。
紀臨昱:“定好時間,告訴我。”
祝昕月知道紀臨昱說的是下廚那件事,于是點了點頭,目送他回房。
等她再回過頭,看向身旁的紀青源,就見他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阿月,你不會真喜歡上我哥了吧?”紀青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