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貪懶一日

第44章 貪懶一日

第二天早上, 梨花幾人到了地裏的時候,董芸已經帶着芙寶在那兒等着了,大根和大牛跟她淺淺地打了聲招呼, 彎腰就開始幹活。

熊氏走過去逗了一下芙寶,沖着董芸道:“你帶着孩子何必這麽早出門, 我們都認得你家的地,再說你婆婆也早來了呢。”

小孩子一大早起來尤為麻煩,尤其是一兩歲的孩子, 起來先要鬧一鬧,然後又是穿衣如廁又是喂早飯, 所有時間都耗在上面。

董芸笑了笑, “無礙, 她有時候挺乖,起床不鬧。”

自從經歷昨日自家婆婆那般待客之道後,她也不放心兩撥人處在一起,請人來幫忙人都到地裏了,自己還在家裏擺弄孩子,那算什麽事, 也不是天天那麽早起,辛苦個把月倒也還能吃得消。

說着, 将旁邊的籃子拿過來,掀開上面的巾布,露出幾個香噴噴的肉餡餅, “秀芳嬸,先吃早飯吧, 梨花,幫忙拿兩個去給你爹和弟弟, 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熊氏看着那些餡餅,聞着香噴噴的肉香味,嗔道:“你這不得天不亮就起來了,又不是外人,我們都在家吃了粥才來。”

董芸道:“哪有讓你們幫忙割稻子還得在家吃飯的道理,也沒起多早,娘過來幫忙煎餅子了。”

熊氏一聽是曾婆子煎的餅子,臉色就不太自然了。

董芸看在眼裏,輕聲道:“我婆婆這人吧,就是以前吃了太多苦,公公去得早,她一個人把三個孩子拉扯大,又一生要強,這才生成這麽個性子,太壞的心眼倒是沒有,只是有些方面确實也挺讓人受不了——沒事,這是我屋裏的東西,她如今也不敢嘴碎,趁熱着吃吧。”

梨花不客氣地從裏面拿了個餅子塞給她娘,又抓了兩個跑去拿給父親和弟弟,最後才返回來,抓起自己的那一個,吧唧吧唧就開吃。

粥是喝了,可誰又能拒絕一個裏面包裹着肉的大餡餅呢。

一夜好覺,加上一大早餡餅補充能量,梨花再次一騎絕塵将所有人都抛在後面,其他幾人只能望塵莫及,曾婆子更是懊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這丫頭這麽能幹,昨日她省那只雞做什麽,反倒因此被兒媳拿捏得死死的,還被這一家子給記恨心裏,真是撿了芝麻丢西瓜。

直到晚上,曾家的曬場上堆滿了帶穗的稻子,這也意味着他們至少得停下兩三日處理,等脫了粒揚了谷子才能騰出地方來放新的稻子。

晚上董芸提前回去煮飯,曾婆子破天荒拿了一塊胳膊那麽長的臘肉過來,沒說什麽,丢下後又回她那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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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芸見她如此舉動,稍稍松了口氣。

一天下來大夥兒累得夠嗆,她盡可能地把飯做得色香味俱全,油更上得足足的,以此慰勞衆人一日的辛苦。

梨花和昨日一樣,留下來幫忙善後。

董芸默默享受着她的好,問道:“明天你們也要開始割稻子了嗎?”

梨花搖頭,“家裏還沒曬場,爹說明天讓我們休息一天,他把院子旁邊的地給平整了方便曬谷子,後日再割。”

董芸嗯了一聲,又不禁感慨道:“你們幾個這麽能幹,照這樣的速度,不消幾天就能割完。”

單純只是割稻子,像熊氏這樣的普通人如果不帶歇的一天大概能割八分到一畝的田,大根能割一畝三分左右,梨花粗粗算下來能割兩到三畝,他們家八畝水田,連着割三天左右就能割完,不過也看曬場能不能容納得了。

至于董芸自己,還有曾廣進和曾婆子母子,她覺得每人一天五分不能再多了。

幸好有梨花一家幫忙,單是這兩天,都割了一半的地了,省了不少工夫,後面每天再割那麽一點,不要多久也能割完,不再似往年那般倉促。

為此,董芸心中也顯得很是愉悅,她收拾着牆角邊的工具,一邊轉過頭來看着梨花道:“昨天給你的藥塗了嗎?”

梨花點了點頭,“塗了的。”

她喜歡董芸此時的模樣,歪着頭看着自己,嘴角噙着笑,耳邊垂下一縷秀發,素日裏疏離的眼神也變得柔和。

梨花不認字,不會遣詞造句,不知道怎麽形容對方的美麗和自己此刻的心情,只知道就這麽看着她,自己的心底也跟着變得酥酥|麻麻。

那瓶藥其實她并不太舍得用,只是稍微抹了一點點,生怕沒用幾次就用完了。

董芸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別太省,用完了我這裏還有。”

梨花開心地點了點頭,她幫忙着把地給掃了,又輕車熟路地舀了熱水給芙寶洗了澡,等做完這一切,這才準備回去。

其實看着董芸疲倦的樣子,她挺想幫她按上一按松一松骨頭,想到昨天只是将手放到對方的肩膀上,她的心現在都還怦怦直跳。

可是忙碌了一天,身上都是汗味,董芸愛幹淨,她不敢硬湊上去。

說要走,但腳卻一直沒邁出門檻。

董芸大概看得出來這小姑娘其實還不太想回去,她不太明白這樣的小姑娘為什麽會愛黏着自己。

因為自己外在的這身好皮囊?董芸知道自己是有幾分姿色,所以自從到了大柳樹村後,她就很少出門,以免惹上麻煩,每日做婦人裝扮,盡量低調。

可梨花一個十多歲的姑娘,聽說前兩日剛過了生辰,是可以說親了的人了,她為什麽喜歡和自己這樣一個女人處在一起?

董芸當然不會認為梨花對自己有那樣的感情,畢竟磨鏡之癖不是人人都會有,這麽個小小的村子裏,村民們思想固化,從來只知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至于喜好男風之類都是城裏有錢的老爺們才能胡鬧的東西,這些村民對此向來都是不屑一顧,也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

在幾個月前,梨花甚至連城裏都沒去過,她怎麽會知道這些東西,就更談不上耽于女色了。

也許小姑娘真的只是對一副好皮囊向往罷了,董芸如是想着,微微嘆息。

她是挺喜歡和梨花相處,性子單純,有點執拗有點傻愣,但一旦開始對某一個人好,那種看似平平無奇的好,卻炙熱得燙人心扉。

她不敢否認,她很享受這個傻姑娘對自己這樣炙熱的好。

但又矛盾着被這樣炙熱地對待,自己能給對方什麽,或者是,這樣的炙熱下去,又會演變成什麽。

“還不回去,是想留在我家睡覺嗎?”董芸壓着心底雜亂的想法,彎着嘴角問道。

梨花被猜透心思,有些尴尬地笑了,“就走啦。”

說着這才轉過身,戀戀不舍地走出門去,董芸站在門口,看着她越發高挑的背影漸漸遠去,不禁有些失神。

……

一連忙了兩天,這日梨花終于可以享受一下偷閑的滋味,多賴床一會兒。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陽光已經透過屋檐的縫隙,斜斜地照進房間,灑下一地光影。

院子裏,母親和杏花的對話聲伴随着咯噠咯噠的雞鳴聲傳來,杏花歡快地說:“老黃雞又下蛋了,我們家攢了好多雞蛋呢,不知道大姐什麽時候拿去城裏賣?”

熊氏回答道:“這段時間太忙,跑來跑去也累,雞蛋就留着家裏吃吧,今天野蔥炒雞蛋,多放點豬油,下飯。”

梨花趿拉着鞋子走出房間,正在和杏花埋頭納鞋底的熊氏聽到動靜,轉過頭來問:“醒了?還累不累?”

梨花搖了搖頭,除了肩膀有點酸,累倒是不累,“娘,山上先前挖的幾個陷阱,今天沒事我上去看看,要是有獵物我就拿去城裏賣,沒有我就下山回家。”

熊氏皺着眉頭道:“前兩日那麽辛苦幹活,你不歇着又去山上做什麽?明天就該咱家割稻子了,再說咱家現在也不缺那麽一點半點銀子。”

銀子缺肯定是缺,但熊氏更心疼女兒的身子。

梨花笑着說:“我又不累,躺着睡不着反而腰酸背疼,還不如出去走走。”

熊氏沒好氣地說:“你可真是個賤骨頭,跟你爹一個樣。”

梨花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爹在院子外頭平整曬場嗎?”

“可不,天不亮就起來,這會兒大牛跟他一起整呢。”

“他那麽多年不着家,可不得多幹點。”

熊氏一聽,覺得也對,“行吧,小心點,別往深山裏面去,咱家現在還不至于窮得吃不起飯,非得拿命去搏那點吃的。”

“知道啦。”梨花一邊應着,一邊嚼着柳條漱口捧水洗臉,不知想到什麽又轉回屋去,從床前的櫃子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小瓷瓶,正是董芸給她的那瓶,湊近貪婪地嗅了嗅,随後挖了一點輕輕抹在臉上。

等再次走出屋子的時候,已經穿戴整齊,一身淡藍色的粗布衣裳,也是她娘做的新衣裳,粗布麻衣,勝在沒有補丁。

如今她身子變得越發挺拔窈窕,穿在身上竟也不覺得土氣,清清爽爽的,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除了膚色稍黑,俨然一個俊俏的小姑娘。

杏花道:“大姐,你這樣穿真好看。”

熊氏一看,也忍不住帶了滿意的表情,以前村裏人老說她生了個傻女兒,傻裏傻氣的,将來注定是要嫁不出去。

真想讓那些人來瞅瞅,自己女兒哪裏傻氣了,這麽俊的一個人,又能幹又知道心疼人,将來肯定能找個好婆家。

梨花以前對這些外在的東西可一點兒都不在意,她甚至對美醜沒有什麽概念,當然董芸除外,若是世界上如果有美醜之分,那美人一定是董芸,其他的都是醜人。

可自從前晚董芸給了那瓶膏藥,讓她塗在臉上能防曬黑,她心裏就開始有了些許的在意,如今聽到杏花這麽一說,忍不住又走到水缸邊上照了照。

熊氏笑罵道:“你這是上山去打獵,臭屁個什麽,還不快去吃早飯,吃了好出門,別等日頭當空才出去,不把你給曬蔫巴了。”

梨花這才移步轉身去了廚房。

依舊是白粥,不過跟向家以前的那白粥比起來,那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今日送飯的不再是鹹菜,是炒的蘿蔔,還有兩個雞蛋。

梨花把雞蛋剝了埋到碗裏,又把剩下的蘿蔔絲蓋到粥上面,坐到廚房門口的小凳子上,一邊吃飯一邊和熊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娘,這蘿蔔是哪兒來的?”

“昨天大寶拿了三個過來,說是你秦大娘讓他捎過來的,足夠我們吃幾天了。”熊氏回答道。

梨花哦了一聲,“下次等我獵到山雞,給大娘家送一只過去。”

家裏的菜地才種下去沒多久,才長出點嫩芽,這幾天日頭大,中午都得往上面鋪一層稻草,太陽落山了才揭開淋水,免得被燒壞了。

秦家三天兩頭給她們家捎菜,老這麽白吃人家的,總是過意不去,熊氏聽女兒這麽說也沒反對,“你看着辦吧。”

梨花慢條斯理地把粥吃完,沖了碗回到院子裏,将砍柴刀連帶刀鞘綁在腰上,拿起草帽往頭上一架,道:“娘,我上山了。”

“去吧,要是只獵到一兩只就別往城裏去了,跑得遠也累人。”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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