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事起

第102章 事起

夫子的授課如往常一樣深刻, 梨花聽得如癡如醉,等合上書本,夜色已深。

回到家的時候芙寶早就跟着熊氏睡下了, 她沒驚動她們,獨自一人上了山。

洞裏留了一盞燈, 董芸在熟睡。梨花躺下的第一時間就去摸她的手和腳,依舊冰涼。

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入懷裏,再用自己的腳去捂着她的腳。

睡夢中的董芸感受到溫熱, 迷迷糊糊地朝她依偎過來。

梨花如今手長腳長,輕輕松松将她擁入懷中, 親了親她的發頂, 這才睡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光亮。

董芸在看書, 爐子那邊飯粥的香氣傳來。^o^

梨花起來後用了些粥,看着竹竿上搭着的還滴着水的衣服,眉頭一皺,卻也沒說什麽,背着竹筐就出去了。

沒過多久又進了洞,背了滿滿一筐木炭。

連續走了好幾趟, 很快就把竈子旁邊的空地堆得滿滿當當。

正要再去背一筐時,卻聽到山下傳來一陣急促的鑼聲, 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急促,頓時渾身一個激靈,轉身就要往外邊跑。

剛跑出兩步, 又止住腳步轉頭沖着董芸道:“你在洞裏哪兒別出去,我下去看看, 別擔心芙兒,我會護好她。”

董芸忙道:“你速去就是, 一會兒我自己封了洞口。”

梨花點頭,一個箭步就已經沖出去了兩三丈之外,眨眼就不見人。

董芸去了洞口,将石頭封上做好了僞裝,又通過洞裏的縫隙往山下觀察,一時候還沒看出什麽動靜,只是鑼聲卻變得愈加急促。

一時間也有些緊張起來。

梨花到了山下,提着刀上了馬,朝村口方向奔去。

等到了村口,只見前頭用木頭做成的簡易大門已經被搗了個稀爛,二十來個魁梧的漢子,一個個看起來兇神惡煞,正和大柳樹村一衆村民對峙。

“把劉明昌給叫出來,別當縮頭烏龜!”

一陣吵吵嚷嚷中,村正分開人群上前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領頭的漢子瞪着眼睛說道:“做什麽?劉明昌呢?明明一條水渠兩個村子一起用,他倒好,把我們荷村的閘口給堵起來了,只排你們村,只給他的田澆水,這是什麽意思?”

村正聽到這話很是不悅:“諸位,這是你們跟劉家的事,按理說我們不該管,可你們帶着這麽多人,又把我們的村子的圍欄和大門給搗壞,這算什麽事?”

領頭的漢子哼道:“我們可不管那麽多,反正今日要是沒有個說法,就別怪我們不客氣,非把你們這村子掀個底朝天不可!”

張老五一聽這話,頓時冷笑不已,罵道:“你算個什麽東西,口氣倒不小,還想掀翻我們村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領頭漢子被張老五這麽一激,頓時惱羞成怒,大手一揮,“來兩個弟兄!給這瘦猴點顏色瞧瞧!”

話說完,對方很快就出來兩個漢子,上前就要扯着張老五的胳膊。

卻被一旁的大牛一把推了出去。

“幹你娘,你小子敢推我,你他娘活膩了!”

大根見兒子被威脅,一把擠到跟前,道:“是你們先動的手,還想怎麽着,別以為我們大柳樹村沒人!”

領頭的連續被怼了兩次,怒道:“好哇你們,還敢還手?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荷村的魏虎!鷹巢嶺的鬼見愁那是我家親戚!你們要是識相的話就趕緊給我跪下磕頭道歉,否則明天我就帶人踏平你們這破村子!”

鷹巢嶺鬼見愁的惡名最近也傳到了大柳樹村,據說這個鬼見愁原名李籌,是白虎山莊白愁參的表弟。自從白愁參潰敗東逃之後,鬼見愁将山寨裏那些東逃西竄的山匪又歸在一起,在一個叫做鷹巢嶺的山谷安營紮寨,繼續禍害周邊的百姓。

朝廷的軍隊攻陷了白虎山莊就退了回去,匪患未能徹底清除。如今晉陽縣縣令出逃,縣丞叛變,只剩一個主簿。前陣子新來了一名縣令,據說是捐官捐來的,肚子裏沒有半點墨水,更別提安民撫民,使得原本已經被打散的一群山匪又聚集起來。

先前鎮撫司抓的那群俘虜被押去修河堤,這群土匪趁機作亂劫走了一半,鷹巢嶺的勢力也因此越發壯大,人數多達五六百人。

周邊村莊已經難以抗衡,衙門組織不起人手剿匪,百姓叫苦連天。

荷村的人此時把鬼見愁的名頭搬出來,不出意外,這個村莊已經投靠了鷹巢嶺了。

領頭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馬蹄聲由近及遠傳來,一個年輕的女聲也随之而至:“踏平大柳樹村,好大的口氣!那也得問問我同不同意!”

衆人回頭,只見一名黃衣少女騎着駿馬疾馳而來,一把長刀在陽光的映襯之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十幾名壯漢見到有人騎馬奔來,先是心中一驚,但很快看清馬上的人,随即哈哈大笑:“你們大柳樹村是不是沒男人了?怎麽派了一個女娃娃上來?真是丢人現眼啊!”

梨花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寒芒,當即別刀搭弓,向那喊話的漢子瞄準,不過眨眼之間,只聽“嗖”的一聲,箭矢如閃電般射出直沖他而去。

那漢子還沒回過神來,頭頂的帽子就已經被箭矢射中釘在了身後的大樹上。

別說這群人第一次見到這一幕,就算是大柳樹村的人,大多都是第一次見到梨花當衆射箭,當即被她這一操作給驚得目瞪口呆。當初賭場來人的時候她小秀一把,衆人看得不真切,只知道她跑得極快,能将霧隐山上的餓狼玩弄股掌之中,像今天這樣的場面卻是極為罕見。

如今見她這一箭射出,直接取了那人頭頂上的帽子,村民們瞬間士氣大振,紛紛叫好。

荷村的人一時間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應,畢竟人家擡手就是如此精準的一箭,若是想要取他們性命,那豈不是易如反掌?

再看前排大根幾人高大魁梧的模樣,領頭人強壓下胸口的怒火,瞪着眼前的村民道:“幹什麽幹什麽,想殺人嗎?怎麽着,你們村子強行霸占水源還有理了?原本說好的,十天放一次水,現在已經過去五天了,劉明昌還在往他田裏灌水。我們村的百姓不用種地、不用吃飯了嗎?”

張老五毫不示弱地回道:“你們要找劉明昌就去找他,何必在這裏大放厥詞,說要踏平我們大柳樹村?”

“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讓劉明昌出來。是你們攔着不讓進,這能怪我們嗎?”領頭人氣勢洶洶地說道。

村正道:“那不行,如今世道亂,外頭的人不能随意進村子,你進一兩個找人沒問題,你這二十人烏泱泱進來,誰知道你們要做什麽!”

領頭人冷笑一聲,譏諷道:“還說你們不是維護劉明昌?怎麽?你們一個個都是他幹兒子嗎?護着他跟親爹似的!他是給你們銀子了還是給你們糧食了?”

聽到這話,梨花很是不爽,對張老五說道:“五叔,麻煩你騎馬去找劉明昌,讓他過來一趟。冤有頭債有主,讓他們自己解決。”

張老五自是聽梨花的話,拉過馬就跳了上去,朝劉家的方向跑去。

梨花又轉過頭沖着荷村這一群人道:“你們找劉明昌解決問題我管不着,但你們弄壞了我們村子的木門,那就是你們的不是了,得把門修好!”

荷村的人互相看了看對方,随即爆發出一陣哄笑聲。“哈哈哈!讓我們修門?可真能想!臭丫頭片子,別以為你那一箭有多了不起就想對我們指手畫腳。你們大柳樹村的人連一個娘們的話都聽?爺幾個可不吃這一套!”

梨花不理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徑直走到前頭,直逼說話的那人,問道:“這門是不是你弄爛的?”

那人鼻孔朝天哼了一聲:“是又怎麽樣?”

“修門!”梨花冷冷地道,“不修也可以,賠銀子,一扇門十兩銀子,不修門今天就甭想離開這裏。”

“喲嚯!爺還不想走呢!爺就不修怎麽着?細皮嫩肉的小娘們是不是陪着你們村裏的男人睡過了?不然這些人咋那麽聽你的話?不如你也陪我睡一晚,我讓人給你修門就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狠狠的一巴掌!這一巴掌力氣之大直接讓他的下巴脫了臼回不來!足以見得梨花的手勁有多大!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梨花說着又揮起巴掌扇向另外一邊!那人的下巴再次被打得脫臼整個腦袋都歪了過去!

衆人見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旁邊一個男人見到同伴被揍,瞬間就急眼了,揮着拳頭朝梨花沖了上來。

大根見狀,兩步上前,攔下對方的拳頭,健碩的肩膀直接頂住對方的胸口,将人撞出一丈的距離。

梨花冷冷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找劉明昌就找劉明昌,我們不幹預你們就是,要是為難其他人,我們可不會客氣,可聽清楚了?”

其他村民聽到這話,紛紛舉起手中的木棍,大喝一聲,做出了攻擊的姿勢。

這是這幾個月以來村裏訓練的結果,乍這麽一喊,還頗有氣勢,對面那二十多人被這一架勢給唬得往後挪了幾步。

“修門——修門——”村民齊齊喊道!

就在這時,張老五騎馬返回,劉老爺子帶着三個兒子坐在另外一輛馬車上急匆匆地跟在後頭。

領頭的見狀,哼了一聲道:“我先找正主再料理你們!”

說着迎了上去,一把将劉老爺從馬車上揪下來,将他拖到衆人面前。

“劉明昌,你來說說,兩個村子取水的事,當初是怎麽約定的?”領頭人瞪着眼睛,大聲質問,“一個村子輪流十天,現在都已經過去十五天了,你怎麽還霸占着水渠不放?你還要不要臉了?”

劉老爺子臉色一陣發白,這事是他占小便宜沒錯,可對方到了時間也沒來個人交接,自己這不是見到他們沒開閘門水往荒溝裏流浪費,這才一直往自家田裏引水嘛。

于是也不高興地道:“往日你們村子到了點就會自己來開閘門,萬萬沒有讓我幫開閘門的道理,每十日到我們這邊的時候,也是我們自己開的閘口,你們不開,能怪得了誰?”

領頭人冷笑一聲道:“開不開是我們的事,但你那邊分口低,你不關水閘,水就不會往我們這邊流。你要是關了你那邊的閘口,就算我們不開閘門,水積滿那塘口也會流過來!”

劉有銀一聽罵道:“放你娘的狗屁,什麽叫水滿塘口就能流去你們那邊,那池塘根本就存不住水,你們要是一直不開,這水就白流到荒河道裏,白白浪費了。”

荷村那邊又有人站了出來,他振振有詞地說道:“我們有人在初十就去開閘門了,但是因為你們沒關水閘,水根本沒辦法流過我們這邊來。”

劉有銀反駁道:“你說開了就開了?誰知道你是什麽時候開的?我們昨天去的時候看到你們的閘門還是關着的!”

“這麽說你們是承認了昨天去看了水閘?”荷村的人得意洋洋地說道,“這不就是明知故犯嗎?”

劉老爺簡直有苦說不出,只得道:“你待如何?”

“賠錢!”領頭人毫不客氣地說道,“我們村子這幾天因為沒有水灌溉,秧苗全都枯死了!你們必須賠償我們村子一年的口糧!”

聽到這話衆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明顯是敲詐勒索!這群荷村的人肯定是因為現在糧價大漲買不起糧食才想出這樣的歪主意來。十裏八鄉之內誰不知道大柳樹村的劉家是大戶?先前他們已經敲詐過兩個村子了現在嘗到甜頭又跑來這邊撒野了。

劉老爺聽到這話氣得全身發抖,“五天沒灌溉秧苗又不會死,你想要一年的口糧,那沒門!我最多只能陪這五日的水錢,最多不會超過一兩銀子。”

荷村人聽到一兩銀子,笑得前仰後合,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劉明昌,你當時打發叫花子呢,我們村裏秧苗全枯死了,你就出區區一兩銀子,你想得美!告訴你,一村子一年的口糧,兩千石糧食,沒有兩千石,你就等着拿你們劉家三十口人的性命來抵吧!”

領頭的說完,又道:“對了,還有這門被打爛了,可以給你抵掉五石米,不按眼下的糧價來算,夠仗義了吧!”

劉老爺聽到這話,驚得差點要暈過去,指着他們道:“水閘的事是你們自己不開閘,與我何幹,就算你要跟我計較,水費我願意出,但你要兩千石糧食,門都沒有!”

幾個兒子也紛紛怒斥,兩邊罵成一團。

領頭的道:“反正話我帶到了,三日之內你不準備好糧食,我就找人來要,鷹巢嶺的人你們都知道吧,到時候鬧出人命可別怪我們心狠。”

說着沖着身後人一揮手道:“弟兄們,走——”

劉老爺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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