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還是我們的養氣功夫沒有修到家呀!”
中醫全科辦公室裏, 作為中醫全科的主任的錢宏一一邊脫着身上的白大褂,一邊對着另外兩位醫生說道。
事實上,在得知丁院長把方洲招進了中醫院裏來的時候,他們并不在意。
畢竟在中醫院瀕臨破産的今天, 還願意留在中醫院裏的, 還能是些什麽人呢——
要麽是沒有什麽後臺, 但是家裏也不是那麽缺錢的,比如那些護士, 知道自己調不走,索性就老老實實地在中醫院裏呆着, 每天嗑嗑瓜子, 玩玩手機,一天就過去了。
要麽是沒有什麽後臺, 也沒有什麽能力的,比如某些只會在背後說人閑話的醫生,知道自己調不走,又怕自己辭職之後,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只能留在中醫院裏, 一天到晚的發牢騷。
要麽是沒有什麽後臺, 年紀大了,不想折騰了的,比如他們,有病人了就去給病人看個病,沒有病人就端着個保溫杯到各個科室去串門, 只等年紀一到,就拿着退休金回鄉下養老去。
所以原本他們其實想的很好。
方洲來了, 他們就熱烈歡迎。
然後他們就繼續過自己那悠閑自得的日子。
方洲如果真的能把中醫院這盤死局下活,他們也認了。
不過現在看來,他們當時的确是想的很好,但是真的到了這一天的時候,事情就變質了。
原因很簡單,還是自尊和勝負欲在作祟。
往大了說,他們當初主動申請調到照市來,那也是存了跟丁院長一樣的振興中醫的雄心壯志的。
結果呢!
幾年下來,中醫院瀕臨破産,他們的雄心壯志也被一點點的磨滅殆盡。
可是方洲一來,中醫院的這潭死水眼瞅着就要活了。
他們這麽多人竟然都比不上一個方洲?
最主要的是他才多大?
二十六歲都不到!!!
他們二十六歲的時候在幹什麽?
他們二十六歲的時候還跟在老師的身邊,隔三差五地挨老師的罵呢?
往小了說,他們作為方洲的前輩,方洲一天有五六十個、七八十個病人挂他的號,他們呢,一天能有五六個病人,他們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能笑醒。
現在就更氣人了,他們一天總共才那麽一兩個病人,結果全都被方洲搶走了。
關鍵是如果那些病人是被方洲惡意搶走的也就算了。
偏偏這些病人是主動跟方洲走的。
丢臉!
真是太丢臉了!
但是他們現在也只能發發牢騷了。
要不然他們還能倚老賣老去刁難方洲不成?
他們可不想連心胸寬廣這最後一塊遮羞布都保不住。
想到這裏,錢宏一和彭宇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他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看到許昌路拿這個本子走了出去:“老許,這都下班了,你幹什麽去?”
許昌路:“查房去。”
“查房?”
錢宏一:“你不是前天剛值的班嗎?”
但是不等他把話說完,許昌路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處了。
彭宇也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我最近剛得了一瓶茅臺,走,去我家喝一杯去?”
“行。”
錢宏一:“現在就指望着你的那瓶茅臺來順一順我喉嚨裏的這口郁氣了。”
所以他們都不知道的是,這件事情才剛剛開了個頭呢。
之後的幾天,除了少數幾個認準了其他醫生的病人,絕大多數病人在打開中醫院的小程序,看到其他醫生的挂號數只有零星幾個甚至沒有,而方洲的挂號數卻比其他醫生加起來還要多的時候,都直接選擇了去挂方洲的號。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絕大多數醫生都沒有再在診室裏見到哪怕一個病人。
而幾天後,那些住院的肝硬化患者的病情就陸陸續續都穩定了下來。
所以在這之後,幾乎每天早上,醫院裏的醫生和護士都能看到那些病人坐在小花園裏,給家人打電話彙報喜訊的場面。
“親愛的,是我,我感覺我已經好多了,喬真的沒有騙我。”
“媽媽,是的,你沒有看錯,我的肚子比之前已經小了一大圈,因為腹水都已經排幹淨了。”
“爸爸,我覺得我現在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痊愈了。”
“喬治,程他們真的不是在騙我們,華國中醫真的是一門神奇的醫學,那位方醫生也真的是一位神奇的醫生。”
“赫爾,程的旅行公司真的很靠譜,雖然一開始他們也有些手忙腳亂,比如第一天的時候,他們甚至差點沒有幫我們挂上號,但是他們很快就改正了過來,不僅第一時間安排人幫我們購買了洗漱用品,還幫我們請了兩個護工,并且安排了兩名翻譯員輪流在醫院值班,除此之外,在發現我們吃不慣中餐之後,他們還專門請來了一位西餐廚師,給我們做飯,而且他們的收費也不算太高……”
正因為如此,原本還準備等到出院的時候,再給方洲等一衆醫護結算小費的他們,一高興,就提前把錢掏了出來。
對此,院長早就有了應對之策。
所以方洲他們只說道:“我們醫院是一家正規的醫院,按照華國的法律,醫院的醫護人員是不能收取病人的紅包的。”
“不過我們醫院前幾天推出了一個‘綠美照市中醫院’慈善捐款活動,該活動所收到的慈善捐款都将用于建設照市中醫院,以及為貧困病患提供醫療費用補助,樓下就有捐款箱。”
“所以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可以把錢捐到那裏去。”
他們怎麽可能會不願意呢。
就這樣,短短不過一個星期的時間,中醫院就收到了兩三萬的捐款。
也正因為如此,就這麽幾天的時間裏,程寬的旅行公司就又收到了十七個病人的定金,這其中就包括上一次因為擔心程寬他們是騙子,而中途毀約的四個病人。
程寬自然高興得不行,然後連夜飛去了M國。
又過了兩天,第一批過來找方洲看病的白癜風病人也回來複診了。
“方醫生,我的病真的控制住了,你看,我頭頂上的這條線是我第一次來找你看病的時候畫的,這都兩個星期過去了,白斑只往這條線外蔓延了不到一毫米。”
“方醫生,你看我身上的白斑是不是消退了一點了?”
“方醫生,你看我們接下來該怎麽治?”
方洲:“他克莫司軟膏,一天擦兩次。”
“我給你開的中藥,早晚各喝一次。”
“平時盡量不要熬夜,外出的時候一定要做好防曬,避免陽光直曬。”
“一個月之後,再過來複診。”
病人:“好的好的。”
“謝謝方醫生,謝謝方醫生。”
對此,丁院長直接就笑開了花。
雖然他早就預想到了,方洲肯定能夠盤活中醫院這潭死水。
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于是他第一時間叫來了周助理:“去,把咱們醫院主頁上其他醫生的照片都撤下來,把方醫生的照片挂上去,簡介就寫華國醫科大學碩士研究生,精通全科,尤其擅長治療白癜風和肝硬化。”
周助理:“……好的。”
“對了。”
像是想到了什麽,周助理又說道:“藥房的賈主任說,他們現在人手嚴重不足,希望醫院能給他們再招至少三個人。”
按理來說,雖然藥房現在只剩下了三個人,但也不至于連一天一百多個病人的藥都抓不出來。
但耐不住方洲的要求比較高——
因為一張藥方通常要抓好幾包藥。
所以在這之前,百分之九十九的醫院的藥房,為了省時省力,都是一次性把同一味藥材的總重量稱好,然後按照手感分配到每一包藥裏。
但是方洲要求每一包藥裏的每一種藥材都要單獨稱量,稱準。
這就導致藥房的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四倍不止。
所以藥房的工作人員現在已經十幾天沒有休過假了。
院長:“那我這就給市衛生局打報告,請他們為我們中醫院單獨組織一場招聘考試,順便再招幾個護士。”
“不過就算我們速度再快,也要一個半月之後才能把人招進來,至于這段時間裏,你看看能不能找幾個醫生,讓他們去藥房幫幾天忙。”
周助理:“這件事情……恐怕不太好辦。”
畢竟那些醫生現在心裏本來就都嘔着一口氣,再叫他們降低身份去幫方洲,他們肯定不會答應。
院長:“……那好吧,那就只能先随便招幾個合同工,或者從柳市醫學院那邊要幾個實習生過來了,你去告訴藥房那邊,讓他們再辛苦幾天。”
對此,中醫院裏的一衆醫生:“……”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們忍不住大喊出聲:“這怎麽可能?”
“明明,明明方洲用的方子,都是非常普通的方子,那些病人怎麽可能會好起來?”
然後所有人就又都沉默了。
不少人都掏出了手機,翻看起了之前其他醫生發在群裏的,方洲給那些病人開出的方子。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送走最後一個病人的方洲關掉了電腦,起身朝着住院部走去,準備在下班之前,再去查個房。
但沒想到的是,剛走進一號病房,就看到了許昌路正在給一個病人把脈。
方洲不由放輕了腳步。
一分鐘後,許昌路才終于收回了放在病人手腕上的手。
病人随後就出聲喊道:“方醫生。”
許昌路連忙轉過頭,看到方洲,他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自然:“方醫生,你來了。”
雖然按理來說,這些病人都是方洲的,至少這個點,他不應該出現在這個病房裏。
只聽他繼續說道:“那方醫生你現在有時間嗎?”
“我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一下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解解惑?”
方洲先是一愣,然後就笑着說道:“有的。”
一邊說着,他一邊擡腳走了過去。
許昌路也笑了一下。
然後他就從口袋裏掏出一本小本子,快速翻動了起來,最終停在了其中一頁上。
方洲定眼一看,入眼的是一張藥方。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他給面前的這個病人開的第一張藥方。
許昌路:“中醫臨床上對于肝硬化分為肝氣郁結證、水濕內阻證、濕熱蘊結證、肝腎陰虛證、脾腎陽虛證,瘀血阻絡證六種證型。①”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膈下逐瘀湯的方子,能滋養肝腎,活血化瘀,行氣止痛,主治肝腎陰虛症和淤血阻絡症。”
“而這個病人應該是肝腎陰虛引起的肝硬化。”
“事實上,我以前給九個病人開過這個湯藥,但是只有三個病人吃了之後,病情有比較明顯的好轉。”
所以後來,他就再也沒有給病人開過這個方子了。
“最主要的是,這個病人比我之前治療過的那些病人的情況要嚴重得多。”
所以他不明白,這個藥方是怎麽做到的?又是憑什麽做到的?
方洲:“其實這個藥方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方子。”
“只是方子再好,也得是在醫生能夠準确掌握病人的病情,然後能夠根據病情合理的配置藥材才行。”
“舉個例子,一開始,這個病人肝陰虛占了七分原因,腎陰虛只占了三分原因,所以我就加一味黨參,同時減少山茱萸的用量,如果不這麽做,肝陰虛就補不上來,腎陰虛就會補過頭,到最後不僅治不好病人的病,說不定反而會加重病人的病情。”
許昌路:“那你又是怎麽判斷病人是以肝陰虛為主還是以腎陰虛為主的呢?”
方洲便将自己的判斷方法細細地說給了他聽。
許昌路第一時間拿出一支筆在他的本子上記了起來。
十幾分鐘後,方洲清了清嗓子:“現在,許主任你要不要再給這個病人把把脈,實踐一下?”
“好。”
許昌路自然不會拒絕,他甚至當場改口道:“那方老師你給我把把關。”
那個病人自然也不會拒絕。
反正他這會兒也閑着沒什麽事做。
最主要的是,他以前見慣了年長的教授指導年輕的醫生醫術的場面。
現在還是第一次見到年輕的醫生指導年長的教授的場面。
而醫院裏的護士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
所以原本只是路過病房的她們不約而同停下腳步,然後慢慢張大了嘴。
最後忍不住掏出手機,對準病房裏的方洲和許昌路,拍了張照片,發到了小群裏。
第二天一早,這件事情就傳遍了整個中醫院。
“難怪許主任這段時間天天值夜班,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是跟他老伴兒吵架了,原本還想着今天上班的時候,勸勸他,畢竟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原來他是為了研究那些病人。”
“論輩分,許主任至少是方洲的師公輩,可是現在,許主任卻稱呼起了方洲為方老師……”
“現在看來,許主任和丁院長才是真真正正的發自內心熱愛着中醫,并且願意在中醫這條路上奮鬥一輩子的人。”
“不止,我想起來了,許主任跟我們其實是不一樣的。”
“我們當初是主動請纓來到的中醫院,但是許主任是被下放過來的。”
“他以前是淺市中醫院的,因為看不慣淺市中醫院為了盈利,要求醫生給患者多開檢查單和藥品的行為,把醫院給舉報了。結果可想而知——衛生局的人去淺市中醫院調查的時候,原本答應過他會站出來幫他說話的人一個都沒有站出來……最後淺市中醫院只是被勒令整改,沒過多久他就被下放到了我們中醫院。”
“難怪許主任這麽能屈能伸。”
“是我我也不想認命啊,更何況現在進步的機會都已經送到眼前了!”
“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後我們也要和許主任不一樣嗎?”
七八個小群瞬間就都沉默了。
直到半個小時後,才有人開口說道:“聽說藥房那邊現在缺人缺的厲害,忙的都快腳不沾地了,正好我現在也沒什麽病人,我去幫個忙好了。”
最後就有人跟着說道:“我也去。”
所以接下來的幾天,方洲的接診速度慢了很多。
不是因為這幾天接診的病人的病情有多複雜,而是因為方洲現在在給病人寫病歷的時候,不僅将病人的現病史、既往史、各種體征、他的判斷依據和診斷結果全都寫的一清二楚,還将自己的開藥思路也全都詳細地寫了下來。
而這些病歷,是所有醫生都可以在醫院的系統裏随便翻閱,甚至是打印出來學習的。
所以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對此,中醫院的一衆醫生再次沉默了。
“方……方老師還真是一點都不藏私啊。”
“但還是那句話,方老師今年才多大?他怎麽就能這麽厲害?你們看看他開的這些方子,真的,我覺得我再學十年都不一定能開出這樣的方子來。”
“我甚至覺得,他開出的方子比我以前接觸過的某些知名專家開出的方子還要高明。”
“我也是……”
“我以前從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什麽醫學天才,現在我信了。”
“最主要的是,我老師以前都沒有這麽仔細地教過我。”
“這下子,我連嫉妒他都嫉妒不起來了。”
“我不相信方老師不知道我們在背後陰陽怪氣過他的事情,可是他現在卻以德報怨,把飯喂到我們嘴邊來了——我們要是不學,怕不是會遭天譴。”
所以接下來的幾天,中醫院裏的氛圍直接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那些醫生在沒有病人的時候,不再關上門來偷偷打游戲和看小說,而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讨論方洲開的藥方,或者一起去住院部給病人做檢查,然後嘗試着給病人開方,最後再跟方洲開的做對比,查漏補缺。
對此,院長自然是喜不自勝。
因為在這之前,他只是期盼方洲能夠糾正照市人民心中對中醫的錯誤認知,能讓中醫院在照市的土地上站穩腳跟。
但沒想到,方洲竟然是這樣的大公無私,直接就将中醫院所有的醫生都帶動了起來。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把整個中醫院都盤活了啊!
“不行,這麽大的一件喜事,怎麽能不好好慶祝一下呢?”
“小周,去醫院大群裏發個公告,就說我們醫院已經很久沒有搞過團建了,今天晚上,醫院在淺市埃森和大酒店聚餐,吃完飯之後大家再一起去KTV唱個歌,至于今天晚上因為要值班所以去不了的醫護人員,每人發四百塊的撫慰金。”
周助理:“好的。”
得知這個消息,整個醫院都轟動了。
“埃森和大酒店?那裏的自助可是要三百多一位。”
“院長大氣!”
“我去他們酒店的訂餐小程序裏翻了翻,發現他們這個月的新品裏有帝王蟹。”
“我們有口福了。”
“應該說,我們這都是托了方老師的福啊!”
“方老師,今天晚上你可一定要多喝幾杯。”
方洲只是笑着說道:“行。”
因為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情最後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畢竟不是有句話叫做,當你的能力比別人強上一些的時候,別人會嫉妒你,而當你的能力遠遠超過別人的時候,別人就會轉而尊敬你嗎?
再加上他也不介意跟別人分享他的經驗和研究成果,所以只要是腦子沒有出問題的,肯定都不會繼續敵視他。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又響了。
消息可不正是祁謝發過來的。
他說:“方醫生,聽說新區那邊又新開了一家燒烤店,聽說味道還不錯,這兩天去吃還送他們家自己做的泡菜,要不要一起去嘗嘗?”
方洲沒由來的有些遺憾,但還是回道:“這幾天我都比較忙,恐怕沒有時間。”
祁謝也幾乎是秒回:“好吧。”
“那我們下次再約。”
下次再約是不可能下次再約的!
因為下次至少也是三天之後的事情了!
酒店裏,祁謝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衣,躺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領口的兩顆扣子敞開着,一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不緊不慢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機。
再過三天,估計方洲都已經把他忘到姥姥家去了。
所以他必須得再想個辦法在方洲那裏彰顯一下存在感才行。
幾秒鐘之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他把玩手機的動作直接就停了下來。
方洲這邊,兩個半小時的自助餐吃下來,所有人都吃了個肚湧腸肥,不少人甚至連路都走不動了。
但是一到了KTV,他們就又活了過來。
“來來來,唱歌唱歌。”
“搖骰子嗎?輸了就喝酒。”
方洲對這些都不太感興趣,所以等他們玩上了之後,就坐到角落裏玩起了手機。
只可惜這個時間段都沒有什麽好看的新聞。
于是方洲轉到去刷起了朋友圈。
好像也沒有什麽有趣的東西。
但也就在他準備退出去的時候,他的動作突然就停了下來。
因為他看到了祁謝半個小時前發布的一條朋友圈。
最上面是一句話是:排隊一個小時才買到的蛋糕,就這麽便宜了地板了。
下面是一張照片。
照片裏,一塊蛋糕掉在了地板上。
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在旁邊的落地窗裏,可以清楚的看到祁謝正拿着一個手機在給地上的蛋糕拍照。
他半蹲在地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襯衫,扣子只系了兩三顆,影影約約能看到襯衫之下,那白皙的鎖骨,褲子是黑色的,但是褲腿卻半挽到了膝蓋上,兩只同樣白皙的腳更是直接光着踩在發亮的地板上……
方洲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句來形容眼前這樣一副畫面,他只知道他的心跳沒由來的加快了速度,目光也忍不住落在了祁謝那渾圓的腳趾上。
直到中醫全科的錢主任突然坐了過來:“來,方老師,我敬你一杯。”
方洲下意識關掉了手機。
然後他才反應過來。
但他還是先端起酒杯跟錢主任碰了一下,等到把錢主任送走之後,他繃緊的手背才慢慢松了下去。
他再次看向手中的手機。
所以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不只是他。
……還有祁謝。
第二天一大早,周助理就收到了柳市醫學院的回信。
他第一時間将這件事情彙報給了丁院長。
丁院長:“柳市醫學院那邊問我們能不能再多接收幾個實習生?”
“對。”
周助理:“聽說柳市醫學院前段時間跟省第三醫院那邊鬧翻了,好像是因為柳市醫學院上一屆分配到省第三醫院的實習生跟的帶教老師出了醫療事故,那個帶教老師想往實習生身上推,柳市醫學院不答應……然後省第三醫院就把柳市醫學院送過去的新一屆的實習生全都退了回去……”
丁院長:“柳市醫學院好歹也是國內排名中上的醫學院,怎麽就被省第三醫院欺負成了這個樣子?”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
周助理:“關鍵是其他醫院的實習生都已經招滿了,所以現在柳市醫學院正在發愁怎麽安置這一百多個實習生呢。”
丁院長:“那就告訴他們,我們可以再多接收六個實習生。”
反正是免費的勞動力,不要白不要。
周助理随後就又和柳市醫學院聯系上了。
第三天一大早,柳市醫學院就把人給中醫院送過來了。
一共十三個,九男四女。
丁院長打開他們的資料一看。
十三個學生裏,八個年年拿獎學金,其中甚至還有兩個拿過華國大學生醫學技術技能大賽的三等獎。
“嚯。”
看到這裏,丁院長忍不住的吸了口氣。
他這才意識到,省第三醫院作為省內排名靠前的大醫院,柳市醫學院送去那裏的學生,怎麽可能會是普通的學生。
丁院長:“這麽好的苗子可不能讓我們給耽誤了。”
他當即吩咐周助理道:“你去問問方醫生願不願意帶實習生,如果他願意的話,就把這個譚遠和這個榮梅送去他那兒。”
他指的就是那兩個拿過華國大學生醫學技術技能大賽三等獎的學生。
周助理:“……好的。”
方洲的想法和丁院長差不多。
那就是免費的勞動力,不要白不要。
所以他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但是很快,他們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丁院長和他都答應了不算,要那兩個學生也答應了才算。
因為周助理非常羨慕那兩個實習生人能有一個那麽好的去處,所以在給那些實習生開會的時候,他忍不住對着那兩個實習生多說了幾句。
“……別看分管你們的帶教老師非常年輕,只比你們大了不到四歲,而且只是個主治醫生,但是……”
結果不等周助理把話說完,那個譚遠就直接喊了出來:“什麽,分管我的帶教老師,只是個二十多歲的主治醫生?”
“周助理,我想換一個帶教老師可以嗎?”
這話一出,包括周助理在內,在場所有的工作人員全都沉默了。
不用猜也知道,譚遠肯定連方洲是誰都還不知道。
所以他們醫院官網上,那麽大的一幅方洲的照片,他都沒有看到?
還是說在來這裏實習之前,他甚至連一點功課都沒有做?
但是考慮到他還是個學生,所以周助理還是再給了他一次機會:“譚同學,你聽我說,方醫生是我們中醫院……”
然後他就被譚遠打斷了話:“周助理,我可以把帶教老師換成錢宏一主任嗎?”
他來之前當然是做過功課的。
只不過這份功課是他爺爺幫他做的。
他爺爺以前甚至做過淺市第三醫院的副院長,只不過他十幾年前就退休了。
據他爺爺所說,照市縣中醫院的醫生的水平都不怎麽樣,也就一個錢宏一和一個許昌路的水平稍微好點。
但是他爺爺一時半會兒的也給他找不到更好的實習的地方。
所以他也就認命了。
他想,反正他要考研,雖然在照市縣中醫院可能學不到什麽東西,但是有更多的時間備考了,也不算太虧。
——柳市醫學院的校領導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會把他們都分到這裏來。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願意跟着一個主治醫師實習啊。
他可不想将來考研面試的時候,萬一面試官順口問到他的實習帶教老師是誰,他只能回答說,他的實習帶教老師是一個縣級中醫院的主治醫生。
那多拉低他的檔次。
同時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照市縣中醫院的領導會把他分給一個主治醫生做實習生。
因為在他和他爺爺的預估中,以他的成績,錢宏一和許昌路他們肯定會搶着當他的帶教老師的。
周助理:“……”
周助理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來實習之前一點準備工作都不做也就算了,在人情世故方面還這麽差勁——就算他想要換帶教老師,他完全可以私底下找他說啊,他卻偏偏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大聲嚷嚷了出來,他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嫌棄方醫生是吧?
所以就算是給他再多的機會他估計也把握不住。
想到這裏,周助理直接說道:“行,那我到時候幫你問一問錢主任,看他願不願意收下你。”
然後他直接轉頭看向榮梅:“榮同學,你呢,你也要換帶教老師嗎?”
榮梅看了譚遠一眼,快速地搖了搖頭:“我覺得方老師很好,能跟着他學習,是我的榮幸。”
周助理臉上這才勉強有了一絲笑容。
還好還有一個比較聰明的。
但是譚遠當然是沒有猜到榮梅會這麽回答,所以他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周助理:“我最後說一遍,本次實習時長為九個月,暫定為固定科室實習,如果後期有人想要轉到其他科室實習,可以給我打報告,我會根據你們的意願再安排你們去其他科室學習。”
“好了,你們準備一下,一會兒各科室的護士長會過來帶你們去見你們的帶教老師。”
中醫全科的護士長很快就把譚遠和榮梅三人帶回了中醫全科。
錢宏一看了一眼方洲,又看了一眼譚遠:“既然你也想跟着我,那就好好學。”
譚遠大概也沒有想到方洲和錢宏一竟然是一個科室的,所以他的神情不免有些尴尬。
“是。”
方洲根本就沒有把這麽一個小插曲放在心上,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他直接站起身:“那我們就先去診室了。”
榮梅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看到方洲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裏,譚遠頓時就松了一口氣,他主動開口道:“老師,我們是不是也該去診室了?”
錢宏一:“不用。”
“我下午沒病人。”
譚遠:“……”
什麽叫做他下午沒病人?
這都快一點了,他現在既然還在辦公室裏,那就說明下午肯定有他的門診啊。
那他下午怎麽可能會沒有病人?
譚遠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意思是下午沒有病人挂他的號?
那就更不對了,他剛才過來的時候明明看到外面的候診大廳裏坐了不少的病人。
他當時還在想,照市縣中醫院好像也沒有他爺爺說的那麽不堪嘛,至少病人還是有的。
錢宏一作為照市縣中醫院裏醫術排名靠前的醫生,那些病人裏肯定有不少是挂的他的號的吧?
而就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樣,錢宏一直接說道:“那些都是方老師的病人。”
譚遠:“……”
譚遠瞬間就瞪大了雙眼:“什麽?”
那些都是那個姓方的主治醫師的病人?
這怎麽可能?
但是想想也知道,錢宏一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跟他開玩笑。
想到這裏,他直接就沉默了。
一股不太好的預感随即就襲上了他的心頭。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錢宏一突然站起身來,向外走去:“走吧,我們去查房。”
譚遠跟過去一看,發現一整間病房裏竟然全都是外國人。
他的眼睛瞬間就又瞪大了。
竟然有這麽多外國人來找錢宏一看病?
這得是多麽深厚的實力,才能做到這一點。
譚遠頓時就松了一口氣
這麽一想的話,他之前的選擇好像也沒錯。
偏偏也就在這個時候,就像是再次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樣,錢宏一說:“這些病人也是方老師的。”
譚遠:“…………”
譚遠臉上的神情僵住了。
錢宏一卻還在繼續:“醫院系統裏有這些病人的病歷,方老師寫的,那就是你這個月的教材了,你先去把它們都下載下來,争取兩天內把它們都看完。”
譚遠:“………………”
他也才意識到,錢宏一對方洲的稱呼是方老師。
譚遠徹底沉默了。
另一邊,方洲這邊也很快就等來了第一個病人。
人一進來,就把方洲兩人吓了一跳,因為他的左眼一片猩紅,右眼卻是正常的。
方洲:“怎麽回事?”
陪同病人過來的中年女人連忙說道:“是這樣的,我們剛才本來在吃午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他去上了個廁所,結果回來之後眼睛就成這個樣子了,所以會不會是他在廁所裏感染了什麽細菌,變成這個樣子的……畢竟公共廁所那麽髒……”
方洲:“……我看看。”
随後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手電筒,對着病人的眼睛照了照。
榮梅見狀,連忙湊了上去。
再然後,方洲上手碰了碰:“痛嗎?”
“痛痛痛。”
病人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方洲心理頓時就有數了,他把手電筒重新扔回到抽屜裏。
“過來,我給你把個脈。”
一分鐘後,方洲收回手。
中年女人迫不及待問道:“方醫生,我老公的情況嚴重嗎?”
方洲:“不太嚴重,就是有點便秘。”
病人:“……”
中年女人:“……”
她顯然難以理解:“這個,便秘怎麽會導致眼睛紅成這個樣子呢?”
“真的不是細菌感染造成的嗎?”
方洲看了病人一眼:“不是,就是因為便秘,然後上廁所的時候太過用力,把左眼裏的一根血管崩開了。”
病人:“……”
他心中的僥幸徹底破滅了。
中年女人:“……”
下一秒,她就直接笑出了聲:“卧槽,上個廁所,用力過大,把眼睛裏的血管給崩開了,這也太好笑了吧,難怪你這一路上都沒怎麽吭聲。”
然後她掏出手機,就要給病人拍照。
至于用途,可想而知。
病人直接就死死握住了她的手,甚至連原本完好無損的右眼也紅了:“劉玉,你別逼我回家紮你小電驢的輪胎哈!”
“好吧好吧。”
中年女人這才收回了手機。
病人只說道:“那您看我這怎麽處理?”
方洲:“家裏有布洛芬嗎?有的話一天吃兩片,止痛用的,然後你回去之後先用冷水敷一天,明天這個時候再換熱水敷兩天,過段時間它自己會好的。”
“至于便秘,回去多喝點水就行。”
病人:“有的有的,謝謝方醫生了。”
等到他們離開之後,方洲轉頭看向榮梅:“會寫病歷嗎?”
榮梅連忙點了點頭。
方洲:“那你一會兒把這個病人的病歷寫了。”
榮梅一愣。
因為方洲剛才根本就沒有讓她給這個病人把過脈,也就是說她根本就不知道這個病人的脈象,所以這份病歷她怎麽可能寫得出來?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她雖然沒有給這個病人把過脈,但是方洲已經把診斷結果給了出來,她完全可以通過方洲的診斷結果,以及病人的面部特征把病人的脈象反推出來。
所以這其實是方洲在考察她的基本功。
她連忙說道:“好的。”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第二個病人進來了。
……
一直到四點,方洲才把所有的挂號病人都看完了。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隔壁內科的護士長敲門進來:“方醫生,能加個號嗎?我有個親戚的身體最近有些不太舒服……”
反正時間還早,方洲自然不會拒絕:“行,你讓他過來吧。”
內科護士長:“好的好的。”
她随後就拿出手機發起了消息。
沒一會兒的功夫,走廊裏就傳來一陣說話聲。
“……什麽,這個中醫這麽厲害的嗎?”
“那是當然了。”
“……我不信他只用幾根手指頭就能判斷出,人老太太幾十年前流掉的胎兒都還沒有從子宮裏排出來,中醫要是這麽厲害,還要西醫幹什麽,所以他一定是騙人的……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
“可是我們都已經到這裏了……而且人醫生今天的號本來已經挂滿了,我還是托我小姨才挂到的號……如果我們就這麽回去了,多丢我小姨的面子啊!”
“那我也不想看,一個騙子有什麽好看的……”
聽見他們一口一個騙子,內科護士長的臉都快綠了。
所以她直接拉開診室大門,朝着不遠處的一對年輕男女大喊道:“你們到底看不看,不看就滾。”
年輕女人瞬間就漲紅了臉,她沒想到方洲的診室就在旁邊,也沒想到醫院的隔音竟然這麽差:“小、小姨。”
她連忙說道:“對不起小姨,我們看我們看。”
然後她直接拉着年輕男人就往診室裏走去。
年輕男人本來還想拒絕,但是一對上內科護士長那張繃緊的臉,他瞬間就不敢再說話了。
方洲只是說道:“手。”
年輕男人只能把手放到了脈枕上。
年輕女人連忙說道:“是這樣的,我男朋友最近經常失眠,而且每天早上起來身體都酸痛的厲害,所以想請您給他看看,他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方洲也正好在這個時候收回了手,他說:“不是什麽大問題。”
年輕男人頓時松了一口氣。
然後他就聽見方洲繼續說道:“以後你們克制一點就行。”
年輕女人:“……”
內科護士長:“……”
這下子,她算是徹底把臉丢光了。
再看年輕女人直接沒了動靜,她忍不住推了推她:“還愣着幹什麽。”
還不快走。
然後她就聽見年輕女人艱難說道:“什麽叫做,以後克制一點就行?”
這下子,就連方洲也愣住了。
但是下一秒,年輕女人就自己反應了過來:“可是,我們根本就還沒有……那什麽啊!”
再看年輕男人,他臉上的神情已經徹底僵住了。
所以他到底是跟什麽人在一起不加克制,已經不言而喻。
難怪他剛才千方百計的想跑,他這哪裏是擔心方洲是騙子,他這分明是擔心方洲查出他到底是得了什麽病。
“王八蛋——”
年輕女人随後就爆發了。
內科護士長見狀,眼睛也紅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想而知。
砰砰砰!
方洲:“……”
方洲帶着椅子往後退了退,順便拿過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這麽一看的話,剛才他被罵了幾句好像也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