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拍賣
拍賣
談光意是什麽意思?他知道這個胸針屬于自己嗎?蘇曼塔又将自己的自戀想法撲滅,雖然談光意看過自己的那部熒屏處女作,但也不代表他知道這枚胸針就是她贏得的。
也許,他只是想在剛剛跟陸行止的較量之後再扳回一局吧,畢竟這種值得報道一番的公益事業對他來說,只有好的加成。
“好,談總出價一千萬零一塊,真是有趣的價格啊,看來談總勢在必得。那還有沒有加價的?”主持人試圖暖場。
但場內依舊一片寂靜,是啊,誰會去跟談氏資本的掌權人争一個不值錢的鍍金胸針呢?
陸行止也面露疑惑,難道這個東西也是他的?這次他倒是學聰明了,夾起尾巴默不作聲地看着。
“……一千萬零一塊三次,成交——”
“啪”一錘定音,那個小木槌仿佛砸在了蘇曼塔的心口,談光意真的花了一千萬買了自己的胸針?
如果這是一場真人秀整蠱節目,那她只想跟節目組拍手叫好,玩的真大。
“那麽我們來揭曉一下這件藏品的主人,她就是——星越娛樂的蘇曼塔小姐。”
主持人目光搜尋,蘇曼塔把頭從地裏拔出來,轉變成做作的營業性假笑,緩緩起身,對着大家微笑。
接過周圍五味雜陳的目光,有的人眼尖,認出她就是剛剛那個從限量款勞斯萊斯車上下來的那位,跟旁邊人小聲地議論着。
越過衆人的目光,蘇曼塔與談光意的目光交彙,談光意依舊面色不改,禮貌疏離地點了點頭。
談光意落座,喬以念有些暧昧不清地看向談光意,暗自思忖,他是為了自己而拍的嗎?
可是拍到了他似乎也沒再跟自己說什麽,喬以念便也按捺住心裏的悸動,等着談光意會不會送給自己。
她看着身旁這個成熟穩重了不少的男人,兩年前,兩個人就差捅破那一層窗戶紙的時候,她放下一切出國深造,如今她回來,卻好像又不太确定,他是否還在原地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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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拍賣繼續,但之後的拍賣沒什麽太多驚喜,幾乎是象征性地起拍價,象征性地拍掉了。
拍賣會結束後是晚宴,這時蘇曼塔才知道,當晚競拍出來的拍賣價第一名藏品的主人是要到主桌就餐的。
而她那枚小小的鍍金胸針就這樣以一塊錢的微小優勢,獲得了與晚宴主人同桌的殊榮。
對于她今日的社交任務——推銷自己,這無疑是中了頭等獎,可是——
看了一眼主桌名牌,她又一次想逃跑。
邵琦及夫人、陸行止及林漪、談光意及喬以念、還有她自己……
這是什麽奇怪的安排,讓她一只單身狗跟一桌的CP共進晚餐,也許是邵琦也覺得有些不妥,開餐前将宋時念悄悄叫了過去,說擔心蘇小姐孤單,讓宋時念陪陪她。
宋時念當然樂意,宋時念坐在了蘇曼塔的身邊,小聲說道:“今天跟你沾光了,謝謝。”
蘇曼塔心說,是我要謝謝你好不好……
喬以念挽着談光意的胳膊也走了過來,一股熟悉的薄荷味道襲來,蘇曼塔心上又皺了幾分。
是他,這個味道屬于談光意。
她下意識地回眸,卻沒想到談光意離得如此之近,一雙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拉開了蘇曼塔身旁的椅子。
他要坐在自己身邊嗎?蘇曼塔不由得又緊張起來,手指在桌下開始摳來摳去……
“以念,坐這裏。”
“謝謝。”
談光意将椅子拉開,喬以念落座,她身上淡淡的白茶香氣将剛剛的薄荷味道沖散。
臉上浮現一抹明媚的笑:“嗨,曼塔,又見面了。”
“嗨,是啊,好巧。”
啪的一下,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落空,原來他只是在紳士地為他的女伴喬以念拉椅子,蘇曼塔的目光還是掃到了喬以念胸前的那枚小巧的胸針,幾天前它還安靜地躺在自己出租屋的抽屜裏,一直在暗無天日的小角落裏,可如今佩戴在溫柔可人的喬以念的胸前,竟然變得那麽高不可攀的樣子。
原來談光意是為她而拍,花了一千萬買個小玩意兒博女孩的開心一笑,也許過了今晚,喬以念就會将這個不值錢的小東西丢在另一個不見天日的抽屜裏繼續蒙塵。
想到這裏,蘇曼塔不由得難過起來,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那枚象征着自己從前人生高光時刻的小胸針。
陸行止跟林漪坐在了邵琦夫婦的一側,談光意坐在了邵琦的另一側,但看座次,談光意離邵琦更近一些。
“來來來,別拘着了,今天的慈善拍賣得各位慷慨解囊,是邵某人的榮幸,我替我們這個基金會感謝各位。”邵琦說了開場白,随即将手邊的紅酒杯舉起,他的夫人也帶着端莊的笑容舉起酒杯,衆人都心領神會地附和,蘇曼塔也學着其他人的樣子,恭敬地舉起酒杯,但只小小地啜了一口便放下。
一頓飯吃吃停停,臺上還有不斷地歌舞表演,蘇曼塔吃得有些消化不良。
場子熱絡一些的時候,邵琦又看向蘇曼塔,開口說道:
“蘇小姐今天拍得了今天的最高價,來跟我們說說這個藏品背後的故事吧。”
啊?怎麽突然cue到我,我沒準備啊……
蘇曼塔依舊帶着營業微笑,輸人不輸陣,不能慫!
“邵董您說笑了,只是一個小玩意兒哪有什麽故事,還是談——談董心系慈善事業,我想無論今天藏品是什麽,談董也必定是今天最慷慨解囊的那一位。所以,還是要謝謝談董。”
談光意嘴角彎起一個很小的弧度,心說蘇曼塔你還挺會踢皮球。
“倒也不是。也要看是否鐘意。”談光意淡淡地說道。
一句話,每個人的理解都不同。談光意說的鐘意是指自己,蘇曼塔的理解是指喬以念。
此刻一直在暗暗觀察的陸行止一直沒說話,看着這兩個人,上次談光意怒火中燒的樣子他還記得,他們之間應該有些交情,而現在看來兩個人又好像是不太熟的樣子,一時拿不準,他決定試探一番,開口問道:
“蘇小姐,不管怎麽樣,你今天成了最大贏家,怎麽也要表示一下吧?”
蘇曼塔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怎麽哪都有你。
“哦?那陸總覺得我應該如何表示一下呢?曼塔愚鈍,還望陸總指點一二呢。”
“上去跳個舞吧,這不臺子都搭好了。怎麽樣?”
陸行止這番很明顯地是在羞辱她,當她是什麽?跟臺上既定的演出不同,人家都是專業的歌手,被邵琦花了大價錢請來表演的。而她一個演員上去跳舞,跟賣笑有什麽不同。
“不好意思呢陸總,恐怕您貴人多忘事,我是個演員,對舞蹈一竅不通。”
“欸,行止,算了,人家蘇小姐今天也沒準備,別強人所難了。”邵琦首先出手相助了一下。
“那要不喝酒?”陸行止不依不饒,“跳舞不行,喝酒總可以吧,邵董,我可是跟曼塔小姐喝過酒,那酒量可不是一般的好……”陸行止笑得暧昧不明,讓邵琦誤會以為蘇曼塔與陸行止的關系匪淺,便也沒再從中說和。
靠,陸行止,你丫是不整死我不罷休是吧。
“那我敬邵董一杯酒。”蘇曼塔起身将自己的酒杯倒滿,端起一飲而空。
陸行止看好戲一般地拍手叫好,還不合時宜地吹了一個口哨,真的把她當成陪酒小姐一般戲谑。
“那談董呢?”陸行止一直在觀察着談光意的表情,“曼塔小姐是忘了自己今天的金主了吧,不給談董敬杯酒嗎?”
蘇曼塔又起身,拿起紅酒瓶倒滿,轉身看向談光意。
談光意目光疏離冷淡,慢慢地擡起酒杯,還未送到嘴邊,就看到蘇曼塔狠狠地閉上眼睛,将杯子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随後,又繼續滿上,對着陸行止:“陸總,這杯敬您。感謝您的指教,讓我學到很多,受益匪淺。”
不等陸行止說什麽,蘇曼塔便一鼓作氣,将酒杯再一次喝空,再次坐下,只感覺頭腦混沌一片。
陸行止看着神色倦怠毫不在意的談光意,便也放心下來,看來上次也就是順手路過沖着自己來的,不然他這麽羞辱蘇曼塔,他怎麽會袖手旁觀。
“哈哈,我就說嘛,蘇小姐不光身材好,就連酒量也好。蘇小姐今天穿的,真是——前凸後翹啊!哈哈哈哈……”
蘇曼塔咬緊了後槽牙,努力遏制住自己想要掀翻桌子的沖動。
她,不過是給這些上位者解悶逗趣的樂子罷了。
她是桌上唯一可供娛樂的女性,喬以念有他的父親,有談光意,林漪依傍着陸行止,邵琦的太太更是不容亵渎的存在,只有她,仿若世間最不起眼的蜉蝣一般,任誰都能踩上一腳。
之後,蘇曼塔沒有動筷,宋時念有些擔憂地給她夾了幾次菜,但她一動未動。只木木地看着桌上的人談笑風生,聊着名貴的雪茄牌子,聊着頂奢高定西裝,聊着要飛到澳洲避暑,聊着她不曾進入過的紙醉金迷的世界。
那晚,她知道了什麽叫做階級。
晚宴散去,宋時念與她一同走出宴會廳,她努力地讓自己保持清醒,但走起路還是歪歪斜斜。
走至門口,宋時念被邵董的私人秘書叫住,說邵董有請,宋時念為難地看着蘇曼塔,蘇曼塔連忙擺擺手說:
“你去吧,我有司機,對,有司機。”
“真的嗎?”
“嗯——騙你幹嘛,快去吧。別讓邵董等久了。”
說完蘇曼塔轉身,扶着門廳的柱子往外走去,宋時念望着蘇曼塔瘦削的身影,有些動念,但腳步仿佛被凍住,沒有追上去。
“走吧。”宋時念對邵董的私人助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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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冷氣十足的宴會廳,夏日夜晚還有些未完全散去的潮熱,天悶悶的不透一絲風,像是暴雨來之前的寂靜。
蘇曼塔将手機屏幕按亮,想起了自己口中那個所謂的司機……
呵,多諷刺,她像個傻瓜。
【蘇曼塔:師傅,您走吧,我想一個人走走,費用您收一下。不好意思,耽誤您時間了。】
【蘇曼塔:轉賬1500元】
【勞斯萊斯網約車:好的,蘇小姐。】
司機沒收錢,蘇曼塔将手機熄屏,丢進手袋裏,步行往莊園大門走去。
剛剛進來不過幾分鐘的路,怎麽現在步行走起來這麽漫長,她沿着人行步道走,路兩邊的路燈仿佛都在向她致敬,彎着身子低着頭,仿佛只為她一人亮起。
越走腳後跟就越吃痛幾分,蘇曼塔突然想起了美人魚的童話故事,小美人魚用自己甜美的嗓音換來一雙人類的腿時,踩在沙灘上的時候是不是就是現在這般疼痛。
踩着12公分的細高跟仿佛受刑一般,回頭一看,腳後跟那裏已經磨紅,再走幾步估計就會磨破。
真是美麗廢物,跟自己一樣。
蘇曼塔煩躁地将鞋子踢下,單手拎着繼續往前走,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路上會有什麽小石子小玻璃。不過踩在圓潤溫熱的鵝卵石上,似乎在做着腳底按摩一般,讓她慢慢放松起來。
熱風滾燙,她期望這風也可以燙平她此刻皺皺巴巴的心,腳底卻愈發虛浮。
眼前一陣模糊,将要倒下去的時候,一雙有力而溫厚的手掌托住了她,“當心——”
險些摔倒的一刻,酒醒了三分,好懸,差點臉着地,那麽她如今唯一擁有的資本也失去的話,真的要去喝西北風了。
她條件反射般地轉頭,對上了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雙眼睛黑的深不見底,她好像怎麽也看不透。
“不勞您費心。”
“曼塔——”談光意目光更深,緊緊箍住她的腰肢,不讓她再次摔倒。
她也順勢就那樣伏在他胸口,擡眸看向他,眼裏似乎閃爍着朦胧的淚光。
“騙我,很好玩嗎?”
“你跟陸行止一樣,高高在上的資本家。不、你連陸行止都不如,他至少把惡心擺在明面上,而你呢?怎麽,扮演平民跟我一起在劇組吃盒飯很好玩?我都懷疑你跟陸行止是不是一夥的呀,兩個人唱雙簧,你再來個英雄救美?”
“當我蘇曼塔是什麽?你們的玩物嗎?”
蘇曼塔此刻有些歇斯底裏,借着酒勁兒,将長時間積壓在心裏的憤懑全部發洩了出來。
她覺得憋屈極了,人生劇本高開低走,拿了一個所謂的國際影後,出道即巅峰,好像花光了自己未來幾十年所有的運氣一般。她要的不多啊,有戲拍而已,為什麽就這麽難?
談光意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冷靜地看着她哭花了妝,心底卻泛起無盡的疼惜。
“曼塔……你喝醉了。”
蘇曼塔搖了搖頭,接着說:
“你看林漪,我大學同學,我之前還瞧不起她,我有什麽資格瞧不起她呢,我比她還不如。”
“——她至少可以,可以為了自己的目标全力以赴,不擇手段,我呢?”
“所以,是要我投懷送抱嗎,談董?”蘇曼塔努力站穩身子,微微踮起腳尖,将手上的鞋子丢掉,雙手摟過談光意的脖頸,整個人貼在了談光意的身上。
隔着輕薄的衣料,她就那樣燙着他。
蘇曼塔的眼妝哭花了一些,在月光下依舊那麽撩人心弦,她的唇努力靠近談光意,夏夜風終于姍姍來遲,從他們之間微小的縫隙中穿堂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