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要跟阿黎挨着
我要跟阿黎挨着
宋黎将兩本沾滿污漬的劇本嚴嚴實實包裹起來,壓到行李箱最底層。在沒有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物證還得好好保存着。
自己的特殊身份,讓他沒膽量去找谷千原對質,甚至不敢讓對方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劇本的秘密。
他也求過許琛,讓他對這件事保密,給出的理由是怕導演和編劇責怪自己。許琛倒是很配合,什麽都沒多問就答應了。
後來,宋黎偷偷在網上查了很久,發現這個時代根本沒有真正的巫師。很多吹得神乎其神的江湖異人,最後都被證實是騙子。
但是,劇本的事絕不會是他的錯覺。當初在影視城,谷千原拿着羅盤不小心撞在他身上的那一幕,此刻也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他不知道這件事背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麽,但谷千原這個人絕對有問題,這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
接下來連續拍了幾天戲,張長遠和谷千原都沒看出兩人的劇本都已經被替換了。
尤其令宋黎高興的是,許琛漸漸恢複了從前的狀态,演戲時很投入,但只要導演一喊“咔”,立刻能抽身出來,變回原先那個自信又驕傲的影帝。
不再頹廢的許琛又開始頻繁找宋黎,除了對臺詞,有時候還專程跑過來指摘他衣服穿少了,或者吃飯太挑食。
雖然不是這部戲的老板,宋黎倒覺得,他比原先當老板的時候管得還要多了。
宋黎猜,許琛大約是當老板操心慣了,一時改不過來。反正他正好樂得被對方管,也算皆大歡喜。
不過今天,許琛的臉色重新晴轉多雲,出了戲還沉着一張臉,表情看上去不大暢快。
好久沒出現的鄭秋來劇組探班了。
一段時間不見,鄭秋頭發長了不少,清清爽爽斜垂在眼角邊,剛好蓋住濃黑的眉毛,越發突出一雙漆黑的眸子。
身上穿了件中長款黑色呢子風衣,戴了淺灰格子羊絨圍巾,襯得皮膚白皙如玉,遠遠望去,好一派名門公子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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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演富二代小少爺的宋黎也是一身名牌搭配。
此刻,兩個年齡相仿的“貴公子”挨在一起,言笑晏晏,惹得整個片場不少人時不時就将目光投向他倆。
他們倆倒是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遠遠躲在角落裏聊了許久,沒人能聽清他們到底說了什麽,怎麽就能一直笑得那麽開心。
許琛蹙着眉,不耐煩地把劇本“啪”地一合。手底下動作雖重,倒也沒舍得把東西随便亂扔,轉手交給朱筱婷保管好,自己踱着方步緩緩朝那方角落靠過去,正好聽清鄭秋說話:
“我給你留了視野最好的VIP位置,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啊!”
“什麽演出啊?我能去看麽?”不等宋黎答話,許琛搶先出聲。
“啊……許老師好。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演出,只是我的畢業獨奏音樂會,對許老師來說,恐怕實在沒多少觀看價值。”鄭秋轉過頭禮貌地笑笑,沒有一丁點主動送票的自覺。
“我也很喜歡聽鋼琴演奏啊。鄭老師是Y音的高材生,又是茅教授的高徒,水平一定很厲害。而且,咱們之前合作了那麽久,我還挺好奇鄭老師在臺上的表現呢。”不達目的,許琛才不會輕易退縮。
鄭秋雖然恃才傲物,基本的人情世故也還是通一些的。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再沒表示就實在有點尴尬了。
他從文件袋裏拿出幾張演出票遞到許琛面前:“那……多謝許老師願意賞光。這些票的位置都很不錯,是特意留給親友團的,您随便挑一張吧。”
許琛随手拿過宋黎手上的票掃了一眼,笑道:“我要跟阿黎挨着的。都一個劇組的,到時候正好一起去一起回,大家都方便。”
鄭秋抿了抿唇,短短猶豫了一瞬之後,挑出一張票遞給許琛。許琛掃了一眼座號,滿意地笑了。
鄭秋卻有點不大開心。
許琛從高高在上的偶像,突然變成願意跟宋黎坐在一起看演出的身邊人,這讓他隐隐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許琛果然像對鋼琴演奏挺感興趣的樣子,拿了票也不着急走,留在旁邊問了鄭秋挺多專業問題。
鄭秋眼見着跟宋黎是說不上太多體己話了,音樂會之前他還有很多事要忙,沒在劇組停留太久便告辭離開了。
音樂會那天,為了不引人注意,許琛沒用自己的司機和車。他跟宋黎兩人全副武裝,由朱筱婷開着自己的車把他們送到了Y音校門口。
兩人手上各捧了一大束鮮花,走在路上正好用來擋臉。
到大禮堂檢票口,兩人竟意外看見了鄭秋。
這人作為本場演出的絕對主角,此時理論上應該在後臺做準備才對。沒想到他竟堵在門口,怒氣沖沖跟幾個人說話。
湊近一聽,原來鄭秋執意要把擺在入口最顯眼處的一個大花籃給扔出去,旁邊幾個人應該是他的師兄弟姐妹,正在苦口婆心輪番勸說。
“這些花籃可都承載着人家一番美好祝願,你還沒開始演呢就往外扔,多不吉利啊!”
“對啊,這花籃多漂亮多有排面,你幹嗎非這麽固執?”
“門口這兩排花籃,就屬這個最大氣,留着多好!人家一片好意,你就這麽扔了,實在有點太那個了吧?”
“對啊,這上面也沒寫什麽不合适的啊!就祝音樂會圓滿成功,多正常一句話!你就當是不認識的粉絲送的,也不至于要扔吧?”
“你們別管!這個必須扔了!”最後這句擲地有聲,不容辯駁,正是鄭秋本人的聲音。
宋黎和許琛透過墨鏡默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湊到了那個極為精美壯觀的花籃跟前。
兩條飄帶上的祝福語很正常很應景,最底下送禮人的落款處,赫然是“錢申”兩個大字。
宋黎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緩緩擠到鄭秋面前:“阿秋,演出時間快到了,你還是別糾結了,不然耽誤事兒。實在不行就把這花籃挪到最角落那邊去好了。”
鄭秋盯着宋黎抿嘴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點點頭妥協了。
這人誰啊?一句話就能把油鹽不進的鄭秋給勸住了?旁邊那些師兄弟姐妹頓時把驚訝詫異的目光投向宋黎。
宋黎戴着鴨舌帽、墨鏡、口罩,雖然從身形和骨相看,明顯是個大帥哥,但包裹得過于嚴實,讓人實在難辨真容。
更紮眼的是,他旁邊還跟了一個做同款打扮的大帥哥,個子更高,氣場更足。衆人眼裏的八卦之火不禁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這種目光,許琛可太熟悉了。
既然門口的紛争已經暫時解決,他趕緊拉了拉宋黎的手臂,在鄭秋師兄弟姐妹疑惑探詢的目光中快步入場,找到了第四排正中間的位置。
剛剛坐定,許琛的肩膀被人從後面輕拍了一下。他微微轉頭,就見錢申坐在後一排,手裏捧了好大一束鮮花,沖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無聲的笑容。
許琛壓低聲音問:“你怎麽進來的?別告訴我鄭秋也送你票了,我絕對不信!”
“你這是什麽剝削階級思想?演出票當然得自己花錢買了。我這可是全場價格最高的門票,估計除了你們這幫蹭票白嫖的親友團,我這座位應該算全場最佳了。”
錢申笑得不以為意,好像還挺為自己感到自豪的。
想想剛剛門口的扔花籃事件,許琛安慰似的輕輕拍了拍錢申肩膀,真心替對方感到了一絲心酸。
宋黎聽到兩人對話,也回過頭沖錢申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鄭秋準備的節目有獨奏,也有與管弦樂隊的協奏。節目單上的曲子全都是這大調、那小調,這奏鳴曲、那圓舞曲之類的名稱,宋黎一個都沒聽說過。
對鋼琴這種樂器,他也是第一次聽現場音樂會。鄭秋技術娴熟,音樂表現力強悍,舞臺上流瀉而下的美妙旋律和震撼音效,令宋黎自始至終都非常專注。
許琛就不一樣了。
他聽過的音樂會太多了。就算鄭秋才藝過人,對他來說也算不上有多驚豔。所以,他的注意力,只留了一小半在音樂演奏上,剩下一大半,都用來觀察身邊的人。
宋黎的睫毛纖長濃密,其下覆蓋着的明眸中,充斥着滿滿的懵懂和好奇。
過度的專注投入,令他線條柔和流暢的側臉凝然緊繃,呈現出一種帶着天真意味的沉靜,看久了,會給人一種甜夢方起,不忍覺醒的錯覺。
許琛起先還擔心坐在身後的錢申會察覺自己心猿意馬,最後免不了又是一番取笑。
等他抽空回頭一看,發現這位聽得比宋黎還投入,對自己的窺視渾然不覺,更遑論其他。
音樂會結束,一堆人沖上去獻花,鄭秋只有兩條胳膊,哪裏抱得下那麽多?大多數花束都被身邊的工作人員接過去或者放在了舞臺地面上。
宋黎和許琛也趁亂上去把花放下,匆匆跟鄭秋對了個眼神便下來了。
鄭秋有心要留宋黎敘話,可惜被人團團圍在臺上,遲遲無法脫身。導師和評審團上臺合影,同門師兄弟姐妹上臺合影,親友團上臺合影,各路粉絲上臺合影……
宋黎和許琛離場前,看到錢申仍抱着那捧花孤零零坐在居中的位置上,雙眼緊緊盯着舞臺中央的人,看起來是一副不把花親自送到人手上便不肯罷休的架勢。
宋黎輕笑着搖了搖頭,嘆道:“錢總這次可能是來真的了。只可惜,他的前景好像不大樂觀啊!”
許琛也遠遠看着座位中間的人,恍惚之間一不留神就将心裏的話說了出來:“那也挺好啊!”
“啊?哪裏好?”宋黎微微一愣,疑心自己聽錯了。
許琛臉頰瞬間熱了,聲音裏透出幾分心虛:“呃……錢申不來糾纏你,不是挺好麽?”
燈光幽暗,四周退場的人聲嘈雜喧鬧,不正常的臉色和聲線都被很好地隐匿起來,宋黎絲毫沒覺出異樣:
“呃……其實,以前那些也算不上糾纏吧。錢總沒有很認真,我也沒覺得很困擾,其實都還好啦。但是這次,他們一個認了真,一個又那麽排斥,真的是……”
說完,又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
明明那兩個人都算宋黎的追求者,至少曾經算吧,他倒在這兒替人家擔上心了……許琛抿抿嘴,默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