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燭姨, 給我講講我母親吧!”阿清已經在燭陰這裏打了好幾次工了。今天還是她主動打電話阿清讓他來的。
“敖紅鈴小時候特別調皮,經常把龍宮裏的那些蝦兵蟹将們耍得團團轉。”燭陰給禽類籠子加着谷粒。
“還有呢?還有呢?”阿清很喜歡聽燭陰講這些故事。
一只小蜥蜴不知什麽時候爬到阿清的頭頂。拿下來的時候, 大眼睛還在一眨一眨的。相處久了,這些動物都很喜歡阿清, 打掃籠子的時候,經常有些小動物像這樣往他身上爬。
“她的鳍很大,打開後,像一層薄薄的紅色紗幔。她的鱗片亮亮的,像天上星星,像海裏明珠那般閃閃發亮。她是東海裏最漂亮的一條魚。”燭陰看着天上的滿月,無比懷念那個時候, “我們無憂無慮,在遼闊的海洋裏追逐嬉戲,和海豚捉迷藏, 和各色的水母一起跳舞。”
阿清聽得非常入迷。我媽是條魚,這是多麽奇妙的一件事啊。其實之前聽表哥說他是條胖頭魚, 那時候阿清只當他開玩笑, 并沒有往心裏去。現在聽到燭陰這麽說, 只覺得是一件很酷的事。“燭姨,我會變成小魚嗎?”如果我也可以變成魚,我也想去大海, 去大海深處探險。
燭陰停住手裏的事,“阿清,如果輕松快樂的過一生, 和在痛苦中掙紮着渺茫的希望。你選哪一種人生?”
“我大概會選擇讓自己快樂吧。” 阿清只是個學生,學生的世界只有讀書。對他而言,工科對他而言就是一場痛苦又不會有結果的修行。所以,他參加社團,他準備考研,做自己擅長的事,想做一個快樂的人。但是,現在回首,也并不後悔當時的選擇。如果不讀機械專業,又怎麽會認識幾個可愛的室友呢?
“燭姨成全你。”燭陰的聲音越變越細,“阿清,對不起。”
屋裏安靜得非常怪異,原本叽喳的各種鳥兒也瞬間閉嘴。每只動物的神色變得緊張起來,像受到巨大的驚吓。
“燭姨?”
燭陰不見了。
阿清放下手中的掃帚出門尋她。走廊上一陣白煙模糊了視線,安靜得只有自己的回響。
煙霧中一個長影離自己越來越近,發出“嘶嘶”的聲音。待白煙稀薄一些才看清,是燭陰!她脖子變得很長很長,蛇一樣的身體,還有四只禽類的腳。她的頭也成了青色,眼睛似火一樣的紅,張着血盆大口,尖尖的牙齒上還挂着拉絲一樣的黏液。
阿清本應該被吓到,但是驚吓沒有持續很久。經歷的事情多了,人也變淡定了。燭陰是個好神,她救助了這麽多的受傷動物,而且她還是媽媽的朋友。如果不是這層關系,阿清可能會一口啃下去了,就像當初招呼海鮮女鬼那樣。“燭姨,別鬧了。”
燭陰像着了魔一樣朝阿清撲來,阿清卻一把抱住她冰冷的蛇身,“燭姨,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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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微微一痛,但是燭陰停住了,沒有咬下去。只聽見耳邊她扭曲而顫抖的聲音,“阿清,對不起”。
“嘩啦”一聲,窗戶破了。
一只巨大的老虎奪窗而入,發出一聲震得地板直顫的虎嘯。
那只大老虎阿清認得,那次被一錢天師小火鼠綁架時,就是它和惜羽救了他。夢中幾次被大蛇困住,也是它來趕走了大蛇。
猛虎撲向燭陰,和她扭打在一起。
燭陰的蛇身越變越長,一圈一圈的把猛虎繞住。猛虎一時掙不拖,用身子撞擊牆面。每一次重重的撞擊,都是燭陰的身體先受力,她發出刺耳的高頻尖叫。
血,順着牆面流了下來。
“燭姨!”
直到那扇牆倒之後,瞬間又安靜了下來。
裏面是倉庫,堆了滿滿的一屋子布袋裝的谷粒。
燭陰扶着手臂從谷堆裏一晃一晃的爬了出來,她又恢複了平時看到的人身。
“燭姨,你到底是怎麽了?”
燭陰的聲音有些沙啞,“阿清,對不起。”說完便推開阿清的攙扶,拖着步子離開。
她的血浸透了白大褂,一滴一滴的從袖口往下滴。
阿清聽到一聲微弱的貓叫,便在谷堆中把阿花翻了出來。它身上有血,有些站不太穩,阿清很心疼的抱住它。“你就是那只大老虎,對嗎?”
阿花也不得不承認了,點點小腦袋,縮在阿清的懷中。這些時阿清來寵物醫院,它都有跟去。和燭陰.談好了,第一不曝它馬甲,第二按時給阿清付工錢。誰知燭陰今天不知道中了什麽邪,要吃阿清。幸好自己在樓下聽到動靜。
一樓換藥室,燭陰已經換了個短袖,在給自己消毒傷口。
“燭姨,可以給我阿花看看嗎?” 阿清雖然不知道剛才為何燭陰會變成那樣,但是燭陰是醫生,還是想找她看看阿花。
“它沒事,毛上都是我的血,你回去給它洗個澡就好。”燭陰藥碰到她傷口時,她眉頭微蹙。“你走吧。”
“燭姨,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麽要吃我……”阿清覺得心塞塞。明明那麽好的燭姨,那麽好的兼職工作。
燭陰頓了頓,“因為,你好吃——” 紅鈴的傻兒子。
阿清不理解,“為什麽呀?”
燭陰湊近阿清聞了聞,閉目一副滿足的模樣,“你的味道,就像夏天裏的冰淇淋,冬天裏的熱奶茶,加了奶昔的咖啡,或者兌了冰的威斯記,聽懂了嗎?阿清,你知道你是誰嗎?”
這個問題燭陰問了他好幾次,之前還斬釘截鐵的可以回答自己是誰,現在仿佛受到一萬點傷害,一臉的懵逼的等答案。
“神和人結合生下的半妖,修仙飛升必備之佳品。”燭陰那張冷豔的臉上挂着嘲諷的笑,“你以為那些動物真的因為你長得漂亮就往你身上貼嗎?你以為你屋裏的那只耗子,還有那九尾狐怎麽找上你的?”
自己是半妖,還成了修仙的補品…… 難怪一錢天師對他窮追不舍,九尾狐的到來也不是意外,都是他招來的。阿清對半妖的理解還停留在犬夜叉和桔梗姐姐的凄美愛情故事。犬夜叉那招酷酷的“散魂鐵爪”,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可以那樣狂拽炫酷吊炸天呢?
“阿清,你現在就像一支巨大的行走中的冰淇淋,無時不刻不在像那些有靈力的生物招手。随着你的成年,半妖的味道就越濃烈。”燭陰最後的話擊碎了阿清的幻想。
媽媽是神,爸爸是人類,然後自己只是冰淇淋……
“燭姨,我覺得你不是想吃我。”其實阿花出現之前,她就沒有下去口。阿清對于她想吃自己一說,覺得并不成立。燭陰的那句“對不起”,還有讓自己選擇過怎樣的人生,又是什麽意思?“我還能來打工嗎?”
燭陰笑了笑,這傻兒子,還惦記打工呢!“随你願意,我可不保證還有下次。”
阿花露出小尖爪鈎鈎燭陰的外套:本仙君不同意!
晚上回去給阿花洗了個澡,又用電吹風把它的毛毛吹幹。阿花的毛比一般的家貓的毛要長一些,吹蓬松起來,像個球一樣。
阿清抱着它用臉貼了貼它的小腦袋,如果阿花願意老虎的樣子出現,該多好啊!好想抱超大號的貓咪~ 還可以把頭埋在它柔軟的皮毛中。
惜羽聽了阿清被描述成食物的那一幕,竟然沒心沒肺的笑了,聞聞阿清,“确實有股冰淇淋那奶甜奶甜的味道。”
阿花小爪子推推他:請和本仙君私人飼養員保持距離。
惜羽眼睛一眯:我以為你會說和我老婆保持距離~
阿花:……
大福和小李子也很想看大版貓咪。奈何阿花就是不願意變身。
夜裏,宿舍熄燈,阿清抱着阿花睡覺。它的毛毛有剛剛洗完澡後沐浴露的香味,聞着很舒服。心裏默念着:變大變大變大……
阿花可以聽到阿清心中的訴求,悄悄的變大了:本仙君的真身只給鏟屎官看~
阿清感覺到了貓咪的變化,好激動,這是對他鏟屎這麽久的獎勵麽~ 抱着大號的貓咪當枕頭,美美的進入夢鄉。
***
考試周來臨,校園已經披上銀裝,阿清宿舍在備考下午的《機械制圖》。
中午簡單的四碗泡面,一人一碗。
大福挑着泡面,無比懷念狐貍爸爸帶回來的山珍海味,“怎麽感覺還是那個世界的東西好吃呀~”
對此小李子深感贊同,“好想念狐貍爸爸呀,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樣了。”
阿清想着冰箱裏面還有幾條冰着的鯥魚尾巴,吃起來和牛尾巴的味道很像,“爸爸考完試回來就做給你們吃~”
二人憤憤然,尤其是小李子。他這個吃瓜的厚道群衆竟然也被阿清占了便宜,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大福,我晚上做給你吃。” 反正以後要伺候媳婦兒,先在宿舍練練。
“我給你打下手。”大福一時腦袋沒有轉過彎。他這個東北大老爺們,在家裏是不讓下廚房的,遇到做飯比考試最後一道爬坡題還難,但是他沒料到,富二代小李子的家裏請了好幾個工人,做飯一個,做衛生一個,看門一個,打掃花園一個,所以,小李子也是和他一樣只會洗碗的。小李子素養很好,這些從來不在外面說,以至于造成大家覺得他自理能力不錯的假象。
惜羽無所謂,只要有吃的,誰做都一樣。
“行啊!正好我打工回來有飯吃。”阿清倒是挺開心,竟然有這樣搶着做飯的好事。
這四位大男孩走在去考場的路上,像校園一道靓麗的風景線,惜羽是學校公認的校草,頂着一頭标志性的長發,走哪裏都可以聽到女生的議論。大福看上去陽剛帥氣,小李子一副暖心哥哥的模樣。還有女生說,旁邊那個抱着貓的那個小正太也挺帥的。阿清是那種一看就很乖的男孩,柔順的頭發,留了劉海,架着眼鏡。大福總說他是斯文敗類,對此阿清覺得自己并不是——
考試感覺還不錯。阿花那小爪子非常靈,平時寫作業的時候把阿清畫錯的地方都按出來了,對着書重新修改倒也不難。而且畫圖作業,畫一次基本都記得了。這還是第一次工科考試,阿清都答滿卷子的一門功課。
窗外樹上歇着一只鵝黃色的小鳥,像個勇敢的小戰士,絲毫不畏嚴寒。阿清有個錯覺,這小鳥在看他。難道也是因為想吃冰淇淋了?
考完試後,阿清還是去了燭陰那裏打工。一方面,他有很多沒有弄明白的事情,二來,燭陰那個兼職确實賺錢很容易。
路上買了一袋水果,算是探傷吧。
燭陰剛剛從手術室出來,對着寵物主人搖搖頭,“沒有辦法了,五髒六腑都碎了。”
那對老夫妻拿着帕子擦着眼淚。“很乖的狗狗,怎麽就這樣了?……”
燭陰的助理把那只大金毛的屍體用平車推出來,“如果需要我們幫您處理,請在這裏簽字。”
阿清很是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讓一只成年大金毛五髒六腑都碎掉,毛發看上去又完好無損。
老夫妻順着助理的指引摸索着簽字的時候,阿清才發現,他們是盲人。那只死去的金毛是導盲犬!好同情這對老夫妻。
燭陰看着還敢來打工的阿清,把動物房的鑰匙扔給他,“行啊,還沒被吓尿,和紅鈴小時候一樣沒心沒肺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可不知道若不是紅鈴的那層關系,吃貨阿清就要不客氣的啃她的肉了。
鑒于那次燭陰的失控,阿花堅持要陪阿清去喂動物。那天打鬥後的牆已經修好了,新補的塗料比遠來的牆面顏色略深。
那些動物看到阿花,竟然一個一個俯首作拜,像看到首領那樣。老虎是百獸之王,這話對那個世界的動物怕也是試用的。
正幹活兒的時候,接到了馨姐的電話,“阿清啊,快期末考了吧。我們欄目又在招實習記者,考完有興趣可以來試試啊!不過,我不能承諾你什麽,能不能露臉還要看你試鏡了。”
“馨姐,我還有兩周就考完了。”阿清聽到有實習記者的機會,好開心。答應帶大福去表哥家過寒假,怕是要爽約了。不過開春再去也好,到時候小龍蝦都出來了,又可以一天吃一大盆蝦。
“不急不急,你先好好考試,不要挂科喲~”馨姐道。
阿清,“……” 挂科,我盡力吧……
喂完食,又打掃了動物房後,已經是下午。
燭陰已經準備好了二百塊現金,等阿清來交工。
那對盲人夫妻還坐在燭陰的醫生辦公室。
辦公室空調開得很大,裏面很暖。燭陰桌上散亂的放着病歷,她穿着白大褂,袖子撸在手肘處,隐約可以看到那天的傷疤。她用手機在給老夫妻聯系新的導盲犬。
“好的,導盲犬到了後,我帶他倆來認狗狗。”燭陰挂了電話。
“謝謝燭醫生!您真是好人啊!”老夫妻拉着燭陰的手。
外面下雪路滑,燭陰把車鑰匙給助理,讓她把老倆口送回去。
阿清也真心覺得燭陰是個好人。那天發生的,只能算是個意外吧…… 最近阿清看了很多荒誕小說,有人說地球上的靈異事件和月亮潮汐有關。都是月亮惹的禍,下次再也不在月圓之夜當冰淇淋來誘.惑她了。
“導盲犬不好找吧!”阿清看着老夫妻離去的背影。據說訓練一只成熟的導盲犬要在狗狗很小的時候開始,還要精挑細選。
“那并不是導盲犬,至少從我這裏出去的不是。”燭陰整了整雜亂的桌面。
“那是……”阿清不敢猜。燭陰這裏有很多四不像的遠古生物,她說有很多是時候守護領土的神。
“一個小山神。”燭陰臉色很暗,“有些神靈沒有了栖居地,也願意變成家養動物的樣子和殘疾人士一起相依為命。”
原來如此,難怪燭陰聯系一只導盲犬就是分分鐘的事。
燭陰心情很不好,這麽多年了,她在人間苦查線索。阿玲的死對她打擊太大了。現在查到又能怎樣?眼睜睜看着曾經認識的神靈遭了毒手。一樣的作案方法,被吸走元神,五髒俱裂,是怎樣的非人折磨?龍族,有仇畢報,那天本想吞了半妖阿清的天然靈力去報仇,讓他做一個普通而快樂的人。但是,他的貓已經幫他做出了選擇。今後的路,再煎熬,也是你今天的選擇,沒有人能夠代替你。“阿清,自己選的路,跪着都要走完!”
“燭姨,雖然我現在不太明白您在說什麽。但是我一直都是這樣堅持的。”阿清把阿花揣進羽絨棉,就離開了寵物醫院。
燭陰對這個年輕人有些刮目相看。将來的事,誰知道呢?
晚上回去那頓,小李子同學出品的,魚尾巴燒聖女果。湯還是黑的,聞着都有股燒焦的味道……
阿清果斷選擇和阿花一起再吃一頓泡面。
惜羽+1。
大福和小李子不顧阿清的勸阻,硬着頭皮把自己做的黑暗料理吃完,還要說好吃。結果倆人拉肚子搶了一晚上的衛生間……
***
陸陸續續考了兩個星期的試,就放寒假了。阿清定了去沿海M市的動車票找馨姐。宿舍其餘小夥伴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惜羽還是宅在宿舍,阿清現在有止水那只大尾巴星君保護,也用不着它了。而玄武那只大污龜學會上網了,天天在網上找惜羽打麻将,兩神仙玩游戲玩得好開心。
動車上并不能帶寵物,止水依舊舍不得他這個已經快掉的小號馬甲,硬是被當貨物托運到站,足足五個小時——
北方在下雪,南方卻只用穿個外套。馨姐盛情的請阿清吃了頓飯,便安頓阿清在她朋友家住下。
阿清的試鏡時緊張得一批,馨姐在旁邊不斷的比着手勢,對着口型“不要緊張”。好在還是通過了,節目組老大說,好在阿清長得比較上鏡,緊張可以慢慢克服,先跟組做節目吧。
阿清就又做了馨姐的小跟班,在她身後扛錄像機。
“馨姐,我們今天做什麽節目?還曝光亂排污的廠家嗎?”阿清問。
“去看看,之前說整改的,不知道效果怎樣。我們今天來取一些水樣。”馨姐道。
那家工廠在郊區,一根管道直接通到河裏。節目組的專車停在馬路上,剩下河邊的路,比較泥濘,只能靠自己行走。
阿清的任務就是看着攝影機跟在馨姐拍。因為實習記者阿清同學的到來,像這種不知道會不會用的上的日常追拍任務,自然就交給他了。節目組的老鳥們在面包車的抽煙打牌。馨姐帶着阿清二話不說的挽起褲腿踏上了滿是泥的小路。阿花老樣子背在書包裏,反正也不重,背着就背着呗。書包只搭着拉扣,阿花有充足的空間活動。
“馨姐,南方的風可真大啊!”阿清道。
“可不是?上次出來拍攝,意外拍到龍卷風,正片沒有用上,龍卷風的那段還上了頭條。”
兩人脫了鞋,卷起褲腿,耗着水到排污口處。水還是花花綠綠的,一看就是整改不徹底。馨姐接了幾個試杯的水。
實地作業後,阿清才體會到記者職業的辛苦。也許用都用不上的鏡頭,會實地跑很久。明明知道污水對人有害,為了采集樣本,還是會跳下去采集。
天越來越暗,風也大了起來,馨姐迎着風對着鏡頭說道,“關于該工廠是否整改徹底,以及排污是否合格,我們已經取樣,待進一步化驗結果。”
阿清看着鏡頭裏的馨姐,逆風而立,長發飄揚,語音語速到表情都非常專業。努力到馨姐這樣,應該離成為一個職業記者就不遠了吧。
風越來越大,阿清竟然看到河面竟然起了一陣龍卷風。我去,說龍卷風,龍卷風就到了。
“阿清,快點對準龍卷風啊!”馨姐迅速移位。
“下面您看到的是本市第二起龍卷風事件,頻發的龍卷風是否是一種征兆,尚待學者研究……”馨姐還是保持着記者的職業操守。就像戰地記者總是出現在戰争最焦灼的場面那樣,馨姐非常敬業的做着報道。
不對不對,那龍卷風越來越近,似乎超阿清這個方向卷來。
“馨姐,跑啊!”
阿清拉着馨姐往岸上跑。
但是那陣風越逼越近。阿清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那龍卷風可能不是真的龍卷風,沒有見過龍卷風長眼睛的。而且龍卷風的外層有白煙,遠處看像揚起的水汽,近看又不是。那陣白煙,九尾狐那兒見過,燭陰變成動物的現場也見過。只怕那陣龍卷風就是九尾狐那類生靈,聞着自己的味兒來了。
遇到這種破壞力極大的,纏上好麻煩。又看不到真身,想啃都無處下口。
河岸種着防護林,細一些的樹木連根被拔起。
風越來越近,兩人已經舉步維艱,只能死死的抱着樹。
“請問驚擾了哪位大神啊!”阿清已經沒轍了,感覺要撂在這裏了,倒不如和它談談,看看還有沒有迂回的可能。
那陣風傳來一陣刺耳的笑。
果然如自己所料。
馨姐抱着的那棵樹眼看要倒了,阿清搭把手,抓住了她,但是那妖風更勁,阿清抱着的這顆樹,也被連根拔了起來。
只聽見一陣虎嘯,和動物撕咬的聲音,又一陣白煙騰起,風退了。
半空中,阿清覺得自己要被甩飛的時候,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拉住,在白煙中一切并不清晰。
那是誰的手托着他安全着陸?
那股妖風是沖阿清來的,所以馨姐并沒有被甩很高。稍稍在地上磕了一下,揉揉頭,站起來,“這風好怪!說走就走了?來看看你拍到的什麽?”
阿清撿起地上的錄像機,工作指示燈是亮的,還沒摔壞。回放中,我看到了什麽?!!!
剛才錄像機沒有關,就在刮龍卷風的時候,阿花從背包裏爬出來,然後騰起一陣白煙,但是白煙中,隐約看到一個人的身影,又露出他身上橘黃色的T恤的一角。然後白煙退去,阿花在鏡頭前一晃而過。
那T恤,是止水哥哥的!
阿清四下望去,并沒有看到他的人。最開始發現阿花是一只大老虎的時候都很驚喜了,然後,無意抓拍到大老虎又變成了他暗戀許久的止水哥哥!真的是自己這樣推測的嗎?
“拍的有點糊,我回去傳你吧。”阿清對馨姐道。把錄像機收好,阿花的小秘密還沒有弄清楚,暫時就不要曝光了。
看看身後背着的書包,阿花還在裏面,裝作從未出來一樣——
阿清有些哭笑不得,止水哥哥,你為什麽要一直裝喵啊?!
回到住的地方,是一個合租的狹小的兩居室。正好馨姐那位朋友已經回家過年了。
趁阿花吃東西的時候,阿清把視頻剪輯了一下傳給了馨姐。把有止水哥哥身影和有阿花的那段給剪掉了。
躺在床上,輕輕的摸着阿花的小腦袋。發現它的身份後,都不太敢摸它別的地方了—— 比如翻過來扣肚皮。
夜裏,關了燈,阿花自覺的變大,大到剛剛一個床的高度,然後給阿清抱着睡覺,滿足一下他的毛絨控。
不拍攝的日子,上午在節目組的辦公室給前輩們打雜。下午放假,阿清帶了阿花去公園轉轉。
大福傳來東北老家大雪紛飛的照片,而M市還不覺得特別冷。
阿清躺在公園的草地上,用手裏的草逗着阿花。阿花用小爪子撩着草葉子。
止水哥哥,你跟了我這麽久,你是喜歡我的,對吧!我們一起同時同住了半年,如果不是喜歡我,那又是為什麽?因為我是敖紅鈴的孩子?而且還是冰淇淋口味的?——
遠處幾個小孩在蕩秋千,阿清閉着眼睛,舒舒服服的躺着,把阿花攬在懷中。
起風了,阿清覺得有些涼意。
聽見一陣尖叫和騷亂。阿清坐了起來,卧槽,又是那陣龍卷風找來了!
而且直直的向阿清這邊卷來。塵土飛揚,公園樹木給紛紛吹倒。
阿清護住那幾個蕩秋千的小孩,讓他們趕緊往公園門口跑。
阿清不畏懼那妖風,撿了根折斷的樹枝指着它,“躲着不出來算這麽?要麽明面的幹一場,你這樣破壞公物很可惡!要是傷害小孩子,怎麽辦?”
那妖風尖笑着,發出禽類模仿人類說話的聲音,“半……妖,可……口……”
阿清不信邪,“出來比比誰更好吃!” 要是自己也能騰雲駕霧,能有戰鬥力該多好。除了自己的小鋼牙外,還有些別的絕招奉送。然後給自己的每一個絕招都想出一個說出來能讓對手吓慫的名字。
就在這時,身後又是那陣白煙騰起,混沌中傳來野獸的咆哮和禽類的嘶鳴。
止水哥哥他出手了。
游客們在騷亂中撤走了,好像并沒有人員傷亡。
風越來越小,阿清覺得有幾滴水滴到臉上。
用手一摸,血!
“止水哥哥!”阿清很是擔心。
止水的心一顫。哇靠……本仙君,已經藏不住了嗎?
風停了,白煙退去。
藍天白雲之下,雖是一片狂風後的狼藉,但立着一個人,他微笑而來。
“止水哥哥,你受傷了。”
他身上有血。
“不是我的血。”
“那妖風是個啥?”阿清問。
“河裏的一條魚,不過它現在已經是條死魚了。”止水道。
原來是條魚妖,聽聲音還以為是什麽鳥。不過那種遠古的妖,不都長的像動物拼圖嗎?
阿清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他,只聽見“咕嚕”一聲響。明顯不是來自自己。
止水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肚子,“這個馬甲不耐餓。”
難道變貓只是為了扛餓嗎?阿清覺得這個理由太可愛了。
兩人來到一家拉面店,在止水幹光十碗拉面後,終于滿足了。而且每碗近乎一口倒,延續那次送阿清來學校的火車上,一碗方便面一口悶的奇跡。
還真是貨真價實的狼吞虎咽啊!
老板都看傻了眼……
“剛才打架,餓了——”止水有些小腼腆。
“止水哥哥,你還會變貓變回去嗎?”阿清問。
“如果你喜歡,也可以。”止水抹抹嘴。他看上去屬于偏瘦的那種,但是吃了十碗面條,小腹微微隆起,以一副懷胎出懷的狀态,直挺挺的半靠在椅子上。
阿清臉一紅,“我是很喜歡阿花啦……”。但是,我更喜歡你啊! 不對,這不是一種喜歡……
“那我就變回去了。”止水道。
他和惜羽一樣,屬于那種線性的單純思維。沒有人世間的俗套,簡簡單單的,真好!
“不用!……”
“你剛才不是說喜歡嗎?”
“emm,其實我喜歡更大一點的貓咪,可以占滿整張床,抱着當枕頭那種。”阿清不好意思的說道。
止水看看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這個……我怕被抓去動物園了……”
阿清當然不是想他現在就變老虎,牽一只老虎遛彎會吓到小盆友的。
“止水哥哥,你這樣也挺好。”阿清很喜歡他的樣子。修長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清秀的臉龐,就是頭發稍稍有點長,遮眼睛。不過去理理發就好呀。
兩人吃完晚飯後,在城市的步行街上散散步消食。城市的燈紅酒綠,燈火迷離,夜生活開始了。白天那場龍卷風只是變成了街頭巷尾的談資。因為已經上過一次頭條了,龍卷風在M市,并不是什麽新聞。
“止水哥哥,惜羽他是神仙,你也是嗎?”阿清問。
“當然是呀。”止水的目光落到一個賣棉花糖的小販上。“啊……不好意思,當貓太久了,看到這種絨絨的有些控制不住。”
那不簡單嗎?十塊錢一人一支。止水太可愛了,控制不住就不要控制嘛~
“阿清,你是怎麽發現我的?”止水吃着棉花糖,用手捏捏,好軟~ 藏了這麽久,若不是那天眼看着阿清就要被刮走,也不會化出人形拉他。但是他布下的濃密煙霧中,阿清現在應該是看不見的啊!
“錄像機不小心掃到你的背影。”阿清太感謝這個高科技了。能夠見到止水哥哥的真身實在是太好了!
“止水哥哥,你們神仙怎麽不在天上呢?”阿清吃着棉花糖問。
“你真想知道為什麽嗎?” 止水問。
阿清點點頭。
“拉着我的手。” 止水往身後一伸手。
“嗯。”阿清搭上他的手,愉快的搭了上去。
他的手很暖。
夜色很濃,走到一處沒有人的小路。一陣白煙騰起,阿清覺得自己已經升空了。穿過幾個雲層之後,視線又清晰起來。
只看見一些金色的斷壁殘垣,在雲海之中。
“這就是天宮。”止水道。
“可是,怎麽是這樣的呢?” 那些斷壁殘垣間還有些垃圾,斷了把的壺,少了腳的杯盞。
“因為天宮已經搬遷了啊。”
What?!!!天庭也可以搬遷!
“那些神仙們都去哪裏了啊?”阿清好奇的問。
止水用幻術把腦海中天宮最鼎盛的時期給阿清看,那年的蟠桃大會,衆仙雲集,各路大仙,仙女紛紛踏雲而來。一只猴子被擋在了門外。
阿清看着這些幻境覺得非常有意思,“哈哈,那是孫悟空嗎?”
止水笑道,“正是。”
幻影又模糊了,然後轉到月球,在月球的背面,衆仙們又在建宮殿。随後的一幕一幕太熟悉了,火箭發射,太空飛船,人類穿着宇航服登月。
幻影結束了。
“所以,天宮現在已經搬到外太空了。”止水道。
他拉着阿清又來了一片空曠的園子,“這裏就是蟠桃園。”
這是一個沒有樹木的桃園,“蟠桃也被拔走了,對嗎?”
止水點頭。記憶回到一千多年前,一只猴子朝他扔了個桃,“小孩兒,你叫什麽?” 止水只覺得它可愛,便禮貌的道,“小仙止水。” 時光飛逝,但是它身穿鎖子黃金甲,頭頂鳳翅紫金冠,大戰十萬天兵的英雄形象,一直在止水心中。
“對不起,阿清。”止水望着空曠的桃園道。
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燭陰也是,為什麽都要這麽和我說?
“讓你心中的童話破滅了。”止水回望着他,像憐憫一個小孩兒一般。
“止水哥哥,我不是小孩了。” 天宮沒有了,神仙沒有了,這些對他的沖擊遠遠沒有那年媽媽的離世對他的沖擊大。那年,他不到十歲,童話般幸福美滿的日子就已經結束了。
“止水哥哥,你為什麽不一起去外太空呢?”阿清心中有些難過的是,地上的人們并不知道,他們還是會對着神像朝拜,還是希望能有神聽到他們心中的願望。
“因為我是龍宮的契約神獸啊!”止水笑了笑,雖然是貶去龍宮的…… 這個事,就帕斯掉吧~
“因為外太空沒有液态水,龍宮搬不了,所以搬到了內陸的漁場,所以敖姓一族,都是龍宮後裔?”阿清忽然理順了思路。
“答對了,100分!”
“止水哥哥”
“嗯?”
“這是我小學畢業後第一次拿100分。”阿清對這個100分好激動,這是止水哥哥給他的!
“摸摸” 來自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