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獸族（1）

獸族（1）

幾個月後，造夢公司宣告破産，全息游戲這個市場多少公司前仆後繼的往裏砸錢，但是還是沒有一家能夠做出成績。全息越是難做，質疑穿書體驗機這款游戲技術細節的聲音越多。但是林七無父無母，從實驗室出來就進了孤兒院，之後又被博士領養。解他特殊能力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就算有心者掘地三尺，一直也沒人有什麽實錘。

鬧了接近一年，這件事才算是平息下去，再也沒有掀起什麽水花。如今連博士都已經另起爐竈，遠離了全息游戲的市場。

日子仿佛回歸了平靜，可惜，林七一直未能出院。化療只是給他帶來了更多的并發症，林七的情況好好壞壞，熬了一年，最終還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惡化了。

林七現在躺在床上，看着一成不變的天花板，莫名的就覺得冷。手腳都是涼的。

林七本以為自己是不怕孤單的，但是這些躺在病床上的日子才讓他體會到實打實的孤單。孤單到就連生機和熱度都不願意在他身體裏駐足。唯一陪伴他的，就是那些隐約的痛楚，如影随形，死死的抓着他不放，一點點的把他往地心裏拖拽而去。

林七對痛楚幾乎都麻木了。他的身體确實是虛弱，可他的大腦還是異常清醒，甚至想睡都睡不久。林七的大腦被困在這病弱的身體裏，什麽也幹不了，空虛和無聊，幾乎比病痛更加難熬。

林七握了握自己發涼的手指，思緒兜兜轉轉，忽而又想到了耳牙。

耳牙的體溫似乎總是偏高的，每次擁抱他，都很暖和，也不知道是體質原因，還是因為耳牙總是在自己面前臉紅。林七想着，臉上就露出了笑意。心口仿佛都覺得溫暖了起來。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想到耳牙了。

林七任着自己的思緒流向了記憶，尋找着耳牙的身影。他先是想到了剛見面的時候的那個獸耳少年。耳牙明明上一秒還在橫眉豎目的對他說，離我遠一點。下一秒卻又願意冒着危險，親自把自己送回了魯烏家。耳牙還曾臉色發紅，故作嫌棄的告訴他，我不喜歡你。但是自己離開時，卻又願意跨越時空，一心追着自己而來。林七還想到了變成沈衛陽的耳牙曾眼眶發紅的對他說，我想回去了。下個世界卻又化身九尾，為當他道侶，恨不得把世上的寶物，都塞給他。

然後，林七又想到，九尾臨死前的那一句，我恨你。

林七眉頭皺起，突然後知後覺的領悟到，耳牙，怕是一直都在口是心非。

一個荒謬念頭突然出現在林七的腦海裏。

耳牙會不會在等他

不可能，這都一年了。林七想要否定自己，可是直覺卻一直推着他的思緒往前走，上一次他去探蟲晶石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很久了。

林七忽然緊張了起來，幾乎近鄉情怯的猶豫了一會，才閉上了眼睛，小心的向之前蟲晶石的方向探尋而去。

片刻之後，林七猛的睜開了眼睛。

時隔一年，林七再一次清晰的感覺到了蟲晶石。

林七幾乎不敢置信，可他無論他怎麽反複确認，結論都沒有變。他又可以穿回去了。

林七的心髒立刻跳的快了起來，他帶着些激動的想要撐起身子。卻突然猛地咳嗽了起來，

本來一直如同背景噪音一般的痛苦突然加大了存在感，仿佛尖利的爪子一般，勾住了他的五髒六腑，扯開了他的肚皮，讓他從內至外冷的微微顫抖了起來，幾乎無法呼吸。林七掙紮的支起了上半身，想上去夠床頭櫃上的電話，卻不得不停下咳嗽。本來就在愈演愈烈的疼痛此時突然失控。林七只來的及掙紮的伸出了一條帶着血斑的胳膊，在黑暗和虛弱中摸索着按下了緊急呼叫醫生的按鈕。

随後就失去了意識。

等林七再次睜開眼睛，他的視線繞過臉上供氧的呼吸機，看到了博士坐在他的床邊。

博士如今也五十多歲了，因為沒什麽白發，到是不怎麽顯老。只是現在他似乎有些疲憊，看着林七直嘆氣， “林七，是我不好。”

博士抹了一把臉，沉默了一會，繼續說道: “我當初領養你的時候，也才二十四歲。我年輕氣盛，覺得自己是天才，一心都是想開發出一個史無前例的游戲。”

林七此時還是有點虛弱，就平靜的等着他的下文。

博士回憶道: “後來，遇見小囡她媽媽，又在産房外面第一次把那麽小的小囡抱在懷裏，才真的有了當爸爸的感覺。”

博士無奈的笑了笑， “小囡小的時候很喜歡哭鬧。今天要這樣，明天要那樣，完全不講道理，還特別有主意，我和她媽媽經常被弄的毫無辦法，只能讓着，哄一哄，偶爾管一管。”

林七也微微笑了一下，他也記得，小囡小時候确實是個小魔頭。

博士看着林七，又說道: “但是現在想想，這才是一個孩子正常的樣子。你剛來的時候也才七歲。但是你一直沉默寡言又善解人意。有時候，我确實，忘了，你還是個孩子。我，對你的照顧有很多欠缺了的地方。”

林七看着他，只能張開有點沙啞的嗓子，忍着幹疼說道: “我沒有怪過博士。”

博士終是不忍，挫敗的扶住了額頭。 “是我的錯。林七。是我想錯了。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林七微微愣神。

“我當時急功近利。一心要制作第一個全息游戲。只在乎結果，不在乎過程，已經魔障了。”博士沒法抑制自己的愧疚，繼續說道: “現在想想，訓練一個人去當AI，我做的這是什麽事，全然是本末倒置了。你的才華都被我浪費了。”

錯誤嗎。

林七沉默了。

之前耳牙被困在游戲裏的時候。

林七一直在思考他哪裏做錯了。

導致他傷了耳牙，又毀了游戲。

但是此時，林七突然又意識到了另一種可能性。

其實這事從一開始，就注定沒有好結果。

他終究不是機器，感情又不合邏輯。他無法永遠保持無心無情，就失去了做系統的資格。游戲失去了他這樣一個調停者。算法，就都亂了。

就算沒有耳牙，這游戲也注定要失敗。他的生活，他的心血，二十多年來，都是錯誤。到頭來什麽也沒能留下。

林七難受的皺起了眉。但是林七轉而又想到了耳牙。想到了自己意識裏和蟲晶石失而複得的聯系，林七又放下了。

他的生活還沒結束。他還有機會。

此時博士又說道: “林七，你這病，要是治不好，我還可以把你的意識傳到電腦上。”

林七看向博士，搖了搖頭。 “我要穿去另一個世界。”

這時，小囡也推門而入，剛好聽到了林七的話。她不敢置信的急忙坐到了林七的身邊， “哥，你能回去了”

“恩，耳牙的那個世界。”林七說着，蒼白的臉不由得鮮活起來，帶上了一抹喜色。

“是耳牙!”林小囡直接站了起來， “他是不是先把你的身體帶走了，現在找機會又回到原地了。”

博士不由得皺眉， “不可能吧。那副身體怎麽可能還活着。”

小囡說， “可能啊。只不過沒有意識而已。一直當成植物人照顧就可能的啊。”

博士不太信服， “這都分開一年了。有感情也該淡了。那個世界的條件不是很差誰會一直帶個累贅。”

“反正就是可能!”林小囡說道: “我相信耳牙。”

“別鬧了，”博士直接轉過來對林七說道: “現在我們根本不知道另一邊是什麽情況。去了就回不來了，還是好好治病。”

林七坐在床上，把呼吸機拿了下來，幾乎難掩眸子裏的光芒，沒有猶豫的說道: “我已經決定要回去了。”

就算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他也不想在這慢慢的等死了。

再說，萬一真的是耳牙在等他呢。

林七想要再次見到耳牙。

林小囡雖然不舍，卻表示支持。考慮到林七惡化的病情，博士最終還是同意了。只是兩人都希望能知道林七是不是成功的過去了。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嘗試将林七一小部分意識傳輸到電腦上，這樣也許就可以像之前一樣和林七交流。

兩人帶着林七出了醫院，來到了博士的電腦室。裏面一排排的都是電腦。裏面才有一個之前的傳輸艙。林七等博士把一切連接好。在傳輸倉裏難耐的數着時間，忍不住一直反複的去檢查他和蟲晶石的聯系。終于聽到了博士告訴他已經可以了的聲音。

林七和博士與小囡擁抱告別，随後就閉上了眼睛，義無反顧的向着蟲晶石指引的方向而去。

意識被拉扯的瞬間，林七心裏莫名沒有一點擔心和害怕的情緒。有的只是一點緊張。

時隔一年，不知道能不能再次見到耳牙的那種緊張。

等林七再次睜開眼睛。他發現他正躺在一個簡易的獸皮帳篷裏。全身裹着個暖和的毯子，只露出個頭。

林七擡起目光，就看到了耳牙閉着眼睛睡在他身邊。

林七一時間被喜悅席卷，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

他小心的活動了一下胳膊，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和這身體之間有些滞澀的感覺。雖然他還是能感受到肌肉的無力，但是不再是病痛的那種虛弱，而是許久不用的肌肉萎縮。而且林七腦子裏難受的感覺一下子就沒了，甚至反而感覺有些舒暢。林七估計這帳篷下估計就是蟲晶石的礦地。蟲族的身體，因為也自帶精神力，竟然更适合他的意識。

腦海裏傳來小囡的聲音， “哥”

林七回複道: “我成功過來了。你們放心吧。”

“你見到耳牙了嗎”小囡幾乎沒有間斷的問道。

“恩。”林七再次擡頭看向了耳牙。一年未見，耳牙的輪廓少了些少年氣，膚色更深，感覺更硬朗了，眉眼處甚至多了幾分淩厲。

“太好了。”小囡似乎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林七一邊慢慢的活動着他的手腳，一邊盯着耳牙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耳牙看起來有點陌生了。林七雖然想叫醒耳牙，但是他想到自己上一次見耳牙，還是在殺死九尾的時候，就一時沒有說話。

耳牙會原諒他嗎林七心裏有點不安，思索着該怎麽解釋當年的事，反複打着腹稿。直到睡夢中的耳牙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林七突然看到耳牙脖子後面的奴印，變成了兩個交錯的刀痕，有點像一個粗糙的七字。

林七的心髒突然就有力的跳動了起來。血液也開始在他的周身游走，就這樣恢複了對這個身體掌控。

林七努力的從毯子裏抽出了手臂，小心的擡手，輕輕的碰了碰耳牙的脖子。

指尖下的皮膚果然好溫暖，讓人心生親近。

林七感受到耳牙的身體一下子就僵硬了起來。

醒了啊。

但是耳牙沒回頭。

林七抿了一下唇，發出的聲音帶着些嘶啞， “耳牙。”

耳牙猛地抖了一下，這才不敢相信的轉過臉來。看到林七的瞬間，眼睛已經紅了。

看到耳牙的樣子，林七的心又疼了一下，急忙想把想好的話說出來。

可沒等林七開口，耳牙一下就死死的抱住了他。 “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耳牙的手臂力道很大，肩膀很結實，脖頸間的氣息溫熱，帶着林七熟悉的味道。林七被他整個人圈在懷裏，壓的動彈不得，幾乎呼吸困難，卻還是笑了。 “恩。”

耳牙沒生他的氣。

林七小幅度的推了耳牙下，剛想告訴耳牙他抱的他有點疼。

耳牙卻緊接着一下子将他打橫抱了起來，幾近兇狠的說: “你再也不許走了!”

林七第一次被人這樣抱在懷裏，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耳牙卻直接抱着他就往帳篷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