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5
戚堯不再過多解釋，但這件事一直擾亂着姜凝的心。
不管是在幹什麽，這件事總會莫名其妙突然從腦子裏蹦出來晃一下。
姜凝後來又跟戚堯說起過分科的事，戚堯的态度一直沒有變化。
她有點兒想跟誰說說這件事，但藍溪離得太遠，康夏離得太近。
某天下課後，康夏問她：“凝凝，你想好報文科還是理科了嗎？”
“文科。”
姜凝不知道是什麽讓康夏産生了她能去挑戰理科的錯覺。
學理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不可能，下輩子也不可能。
出于禮貌，姜凝随口反問康夏：“你呢？想好了嗎？學文還是學理？”
事實上她心裏清楚，康夏選擇的是理科。
上一次她知道康夏的這個選擇後覺得非常意外，不過聽康夏說完，又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康夏爸爸的工作和工程相關，具體是什麽姜凝沒接觸過也不懂，但多少聽過一些她爸爸的為人。
也知道，在她們家，什麽事都是爸爸說了算。
康夏上面還有個姐姐，聽她說，當初姐姐分文理科的時候，甚至報大學志願的時候，都要聽爸爸的，那麽她也一樣。
分科選理，大學志願選和工程相關專業，畢業後就業對她們來說問題不大，到處都是爸爸的人脈。
Advertisement
聽起來還不錯，上一次，姜凝在聽完康夏說完這些之後，還跟康夏說“那不是挺好的嗎？多少人畢業後發愁找工作的事啊。”
她記得康夏沉默了很久，後來補充了一句：“我跟我姐，不僅是學什麽自己做不了主，這輩子的其他事情，也都必須要聽他的。”
這聽起來就意味深長了。
所以這一次，姜凝沒有想過其他可能。
“我想學文。”
姜凝一開始沒注意到她在說什麽，還在随意地點頭，突然頓住了。
“……什麽？”
“我應該會選文科。”
康夏看起來還在糾結，姜凝直愣愣地看着她，把她看慌了。
“怎麽了？”
“你……你學文，你爸同意嗎？”
“他倒是希望我學理，但是我媽看出來了我的想法，做主說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
這更驚悚了。
在姜凝的記憶中，她見過一次康夏的媽媽，長什麽樣子雖然她記不清了，但記得是個溫婉娴靜的女人。
從康夏的種種描述中，她媽媽又加上了“戀愛腦”的标簽。
在康夏的描述中，她的爸爸不是個好爸爸，也不是個好丈夫，但媽媽這個“好妻子”也做的很極端。
只要那個人願意回家，她就像是一切都可以輕易原諒似的。
因此就算知道自己的小女兒其實不喜歡什麽，但為了維護自己的丈夫，也會勸說她接受，也會說“你爸爸都是為了你好”這樣的話。
所以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姜凝一陣頭疼。
“怎麽了？”
“我……我突然有點兒不舒服，下節課我就先不上了。”
姜凝一邊起身，一邊拿了手機就要往外走。
“如果老師問起……”姜凝捂了下額頭：“……算了，老師應該不會問的。”
在學生之中，對姜凝有鄙夷有崇拜，而在老師之中，除了王婧，其他的老師都把她看作是瘟神。
跟她有關的事，是不會多問的。
姜凝出門的時候就給戚堯發了信息。
因為沈宙跟戚堯住在一起，他們兩個約定，如果有突發事件，那麽新的格物樓就是他們的秘密基地。
他們可以在那裏臨時見面，就跟第一天剛認識的時候一樣。
姜凝在高樓上吹了風，心情放松了不少。
剛剛發現康夏父母的“bug”的時候，天知道她有多緊張。
現在給戚堯發了信息，等他過來，姜凝心情平複了不少。
好像其實也不是一個特別嚴重的改動對吧？只是康夏的父母崩了人設……
姜凝有點兒擔心，戚堯過來聽她說完後，會不會覺得她是在小題大做。
天涼了，戚堯上來的時候，還多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
看到姜凝站着，他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拿外套。”
接過他的衣服，姜凝沒有第一時間自己穿上，拿在手裏開始給他講康夏的事。
姜凝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戚堯的表情。
在她的想象裏，應該會有兩種可能。
要麽，戚堯覺得她小題大做，跟她說這不是什麽要緊的發現；
要麽，戚堯也跟她想到了一樣的可能性，感受到了同樣的心情，跟她剛發現的時候一樣慌亂。
但都沒有，戚堯表情坦然，甚至……看起來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
“你之前發現過類似的事情嗎？”
戚堯沒有否認。
姜凝長嘆了一口氣，問他：“什麽時候？你怎麽不早點兒告訴我呢？”
“因為不是什麽重要的事，而且不想加重你的恐慌，更何況後來又發生了司牧歌的事，看他那個樣子，我想了想，還是先暫時不說比較好。”
“所以你想自己查？”姜凝無語地看了他一會兒，問他：“你是不是因為覺得我很廢，幫不上忙，所以才什麽事情都藏着掖着不告訴我，不讓我參與？”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戚堯立馬極力否認。
姜凝哼哼兩聲，表示不屑。
她知道戚堯不會這樣想，否則就算她什麽忙都幫不上，但藍溪還是有能力的。
當然，這個“能力”所指向的并不是她本人。
“我剛……剛回來的時候，哪怕在見到你之後，确定自己沒有瘋之後，也還是恍恍惚惚的，精神脆弱，看起來，你完全沒有那樣的煩惱。現在我也是這樣想的，你的接受能力是我們四個裏面最好的。”
姜凝都被他說的不好意思了：“你也太擡舉我了。”
“不是擡舉，實話實說罷了。”戚堯說：“命運給你什麽，你就接受什麽。聽你自己說，你好像除了一開始的不适應之外，後面很快就融入了這個環境。”
“我只是躺平了。”
姜凝心想，她只是不掙紮了。
因為無論是十一年後的生活，還是當時眼前的生活，對她來說都沒什麽意義。
戚堯顯然不贊同她的說法。
“你完全不了解自己。”
姜凝聳了聳肩：“那你發現的是什麽？”
“我跟你說過，我父母給我找了個……可能會跟我走下去的女生。”
“啊……”姜凝想起來了：“和親啊？”
戚堯有一瞬的無語，最終還是沒有反駁。
“所以在你原本的記憶裏，那個人是不存在的？”
“不僅是這樣。”戚堯說：“我父母的形象跟我記憶中，也存在着一些偏差。”
“什麽？”
姜凝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就說她見過的那幾次，跟她記憶中的兩人沒分別啊。
“他們對我比記憶中冷漠一些，也不太在意我的個人想法。就這麽說吧，換做是我記憶中的父母形象，我來找你，他們不會阻攔，或許也會對你展開詳細的調查，但會尊重我的想法。就像那個女生，換做是我熟悉的父母，他們不會試圖插手我的感情，企圖讓我跟一個不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
戚堯看姜凝神情嚴肅，對她笑了笑：“以前為了達到一些目的，我跟你說的話并不全是真的，但也不完全是假的，我和家裏的關系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緊張，但也沒有我記憶中那麽和睦。”
戚堯記憶裏的父母，會關心他，尊重他，相信他，理解他，但戚堯現在所面對的父母，雖然也沒有完全攔住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但這不是因為尊重，而是對自己掌控全局的能力有絕對的把握。
關乎于自身的權利體現，超越了兒子的真實想法。
但在戚堯原本的認知記憶中，他和父母相處是建立在理解之上的。
“你一開始不告訴我，是不是懷疑是自己的問題？”
戚堯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那你是從什麽時候發現不是自己的問題的？”
“可能是從……剛才你跟我說了康夏的事情以後吧。”
“啊？”
“這很難分辨，司牧歌會看不清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虛幻，我也會，他會懷疑自己，我也是。”
戚堯堅定地看着她，叫她的名字。
“姜凝，只有你，一直堅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是因為我之前遇到的一切，跟記憶裏幾乎沒有出入。”
她已經不敢說百分之百了。
姜凝此時此刻不大确定自己在此之前有沒有錯過什麽蛛絲馬跡。
她實在不是一個心細如發的人。
戚堯沉默下來。
姜凝也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她開口打破僵局。
“所以我們會不會，其實是來到了一個末日還沒有發生的平行世界啊？”
“我不知道。”
戚堯搖頭：“如果是的話，那原本的這個世界上的我們在哪裏呢？”
“魂穿啊，我一醒來就是這個樣子了。”
戚堯看向她：“那原本屬于這個世界的我和你的靈魂又去了哪裏呢？”
姜凝微怔。
如果是靈魂交換，那個世界的他們，已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