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81
“只要我不跳下去，你願意跟我在一起？”
很顯然，雖然戚堯那句話被姜凝打斷沒有說完，但是朱沛已經聽出了苗頭。
姜凝快被隊友氣死了，明明已經把主動權握在了自己手裏，現在被戚堯的一句話搞得局勢徹底扭轉，他們成了被動的一方。
不過她知道那不是戚堯的本意，戚堯的出發點是擔心她。
穩住朱沛，才能把姜凝遭遇危險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但姜凝不希望他這樣做，這樣做什麽都改變不了。
還好戚堯沒再頭腦發昏第一時間同意她的話，他在遲疑。
姜凝稍微松了口氣，起碼戚堯還保持着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如果現在松口答應了朱沛，以他的為人準則和朱沛的纏人程度，這件事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時候去才能結束。
難道真要等到朱沛自己對戚堯沒感覺了踹了他？
那也太憋屈了。
更不要說姜凝現在對戚堯早就不是無所謂的路人态度。
從警察局那晚結束後，姜凝就知道這件事必須找到一個辦法快刀斬亂麻。
憑什麽後退？憑什麽妥協？憑什麽答應她？
就得讓朱沛過了今天以後，看到他們兩個就怕得繞路走，就是要讓她以後聽到姜凝兩個字當晚就做噩夢。
“是不是只要她沒事，我們就能在一起？”
朱沛一張臉被糊得不成樣子，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現在裝可憐是不會讓人産生同情心的。
“戚堯，你看，她沒事，我不會傷害她的，只要你答應跟我在一起，我們——”
“夠了！”
姜凝呵住了朱沛後面的話，緩慢地松開了她的手腕。
朱沛看起來很害怕她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甚至大着膽子往旁邊挪了點兒，想離姜凝遠一些。
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姜凝醞釀情緒，看向戚堯，紅着眼睛問他：“為什麽？”
戚堯站在原地沒有動，眼睫閃爍，呼吸一直不太平穩。
姜凝轉變成了之前朱沛期期艾艾的樣子，她“質問”戚堯：“你想答應她？”
戚堯下意識搖頭，喉結上下移動，姜凝沒有給他機會說更多的話。
她發現戚堯現在似乎也沒看懂她想幹什麽，戚堯不知道她說的話是出自真心還是故意做戲。
這樣也好。
姜凝淚盈于睫，“為什麽放棄我？”
“我沒有……”
“是因為擔心我有事，還是擔心她有事？只是用自己的性命威脅你，你就什麽都願意妥協嗎？”
姜凝需要的根本不是戚堯的回答，戚堯剛要張嘴說什麽的時候，她已經轉頭看向身邊的朱沛。
“我受夠了！”
朱沛的身體抖了一下。
“沛沛！”
所有人看向那對剛被接上來的夫妻，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為什麽啊？！你不要爸爸媽媽了嗎？”
朱沛的眼淚不要錢一樣一直流，似乎有些後悔了，一雙手扒得緊緊的，大有打死也不放手的架勢。
姜凝看出了她想過去的想法，但她覺得還不夠。
等朱沛重新回到她的安樂窩裏，過着風平浪靜的日子，突發奇想記起這段無疾而終的追求，會不會卷土重來？
這一次必須把她對戚堯的念想徹底摁死。
“怎麽？”姜凝再次抓住了朱沛的手，這一次直接讓她的一只手松開了欄杆。
朱沛的臉藏在厚厚的已經毀掉了的妝容之下，在這個時候都能看出又白了幾度。
“你！——放開我！”
“你想回去啊？”
姜凝眼眶裏充斥着眼淚，但她的表情很冷漠，她對要沖過來的正在尖叫的朱沛的媽媽充耳不聞，對其他人也視而不見，只看着朱沛。
“這一切不都是你搞出來的嗎？現在先收手？早幹嘛去了？”
姜凝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釘死她的靈魂。
“我受夠了整天擔驚受怕的日子，受夠了每次都因為你跟戚堯吵架，你今天站在這裏的意思，是什麽呢？是想假裝威脅他讓他跟你在一起，還是想告訴他，你沒了他寧願去死呢？”
“放開我！你這個瘋子！”
姜凝一開始也很擔心被她甩下去，但現在心态穩得不可思議。
“我是瘋子？”
姜凝對着朱沛笑了起來，笑聲裏全是嘲諷。
“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那麽想跟他在一起，我告訴你，就算我死了，你也沒機會。”
姜凝滿意地看着助爬器那雙被吓紅了的眼睛，她低頭往下看，下面的人聚在一起，小的像螞蟻。
“你說，我們要是一起掉下去，誰會先死呢？”
朱沛已經被吓得失了智，嘴裏一直反反複複說的都是“放開我”，可姜凝的手就像堅硬的鉗子，她怎麽也掙不開。
“你之前說什麽來着？做鬼也不會放過我？”姜凝又笑起來，兩秒後，立刻收了笑，神色淡漠地看着朱沛：“那我們一起去做鬼好不好？互相還能做個伴。”
朱沛整張臉皺在一起，就像現在眼前的姜凝已經是惡鬼了一樣。
她整個身體往後瑟縮，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想逃離姜凝的桎梏，一直搖頭。
嘴裏嘟嘟囔囔的也全都是“放開我”“你瘋了”之類的話，她原先只有一只手還抓着欄杆，現在更是用整個胳膊勾着欄杆，求生欲極強。
姜凝盯了她約莫三十秒，表情一直沒有變，眼神冰冷，像在看一具沒有生命力的死物。
末了，姜凝突兀地笑了一下，突然松開了朱沛。
朱沛像是抓住了從天而降的救命稻草，立刻改用兩個胳膊都扒着欄杆的方式，突然，她意識到，自己自由了，可以翻過去了，馬上手腳并用想往過翻。
大家都松了口氣，有幾個人沖過來想幫着拉一把。
“朱沛。”
姜凝突然叫了朱沛的名字，她身軀一震，下意識扭頭看她。
“朱沛。”
姜凝又叫了她一聲，笑着問她：“你猜我變成鬼的話，會不會放過你？”
說完，她果斷地松了手，整個人向後倒去。
剎那間就離朱沛很遠了，卻還聽得到她凄厲的尖叫，以及上面下面很多人的叫喊聲。
後來，就是充斥在耳邊的呼嘯風聲，很快，自己的身體陷入了一大片柔軟之中。
姜凝像是被一個棉布娃娃接住了，再後來的事情，她記得不是太清楚，只記得湧上來了好多人，問她感覺怎麽樣。
她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姜凝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很奇怪的狀态裏。
思維很清晰，但身體沒有經歷過這麽大的沖擊感，所以手腳都動不了，不聽使喚，嘴巴張了張，也沒能成功發出聲音。
她好像在某個瞬間失去了跟人類的交流能力，耳朵裏幾乎被嗡嗡聲占據，其他人的聲音都很細微，動作也都很慢。
完了，好像那一跳把她變成了一個傻子。
但是腦子是正常的。
直到被擠開其他人獨獨沖向她的那個人抱了個滿懷，全世界的聲音才全都依次回來，很快恢複正常。
戚堯的懷抱壓得姜凝喘不過氣來。
“松……松開點兒……”
姜凝這幾個字觸發得極為艱難，就像是第一天接觸說話這件事似的。
但還好，她發現自己還能恢複，那就還有救。
“松個屁！你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話是那麽說，但戚堯的胳膊還是調整了一下，一下子就沒那麽憋了。
姜凝頭一次見到情緒起伏這麽大的戚堯，一時間覺得新鮮，一時間又有點兒難過。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難過什麽。
“沒事了，我沒事。”
姜凝想說她的目的就是吓唬吓唬朱沛，讓她以後對他們敬而遠之，但腦子裏想到的話，現在全都說出來似乎挺困難的。
“要真有事怎麽辦？！”
戚堯松開她，緊皺眉頭看着她：“你要是沒命了我怎麽辦？！”
姜凝張了張嘴，很想按平時他們開玩笑的格式一樣回一句“你該怎麽辦怎麽辦呗”，但又覺得說出口了戚堯一定會真的生氣。
……他現在就在真的生氣。
那他聽完以後一定會更生氣。
姜凝還是決定不說了，“這不是沒事麽。”
她捧着戚堯的臉，低聲說了一句。
戚堯看着她不吭聲，姜凝也看着他，很快意識到這樣下去不合适。
“你……扶我一下，扶我起來，我站不起來。”
戚堯表情馬上變了：“是不是哪裏傷到了？”
姜凝搖頭。
她感覺應該就是腿軟，剛才她也被吓得夠嗆，沒想到跳樓是這個感覺，兩輩子加起來，她連跳樓機都沒玩過。
剛才手也動不了，但現在兩個胳膊已經恢複了，她覺得腿軟這個症狀也會很快消失的。
然而——
“啊！痛！”
戚堯和工作人員一起扶她起來，姜凝突然感覺到右腳腳腕鑽心的痛。
“來來來，先別移動她。”
姜凝痛到飙淚。
這一下子神智理智統統歸位，她第一反應自己是不是玩大了。
她計算好了樓下做了防護，這區區五樓，應該不會受傷，但沒想到還是傷了。
姜凝微微偏頭，戚堯那張焦急的臉近在咫尺。
……算了。
是值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