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第12章 Chapter12

朱緒一開始真不明白,蘇懷晏為什麽忽然對她那麽冷淡。

那天,他聽了她的解釋,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了。後面幾天雖然他還是找時間給她輔導功課,但根本不怎麽理她看她。可他跟蘇銳文的關系很快就恢複如常。在這種對比下,讓朱緒落差感很大,也讓她更不解。她試圖問蘇懷晏為什麽,可一觸到他冷漠疏離的眼神,她就喪失了勇氣。

再後來,朱緒也有點生氣了,她不再讓蘇懷晏給她輔導功課,又開始指名要蘇銳文。

蘇銳文還是叫苦連天,但這次心裏他有點高興,因為他也看出了蘇懷晏對朱緒态度的改變。有次,他笑對朱緒說:“你別放心上,我們大哥就是這樣的人,其實他早就煩你覺得你笨了,只是他不像我心直口快表裏如一直接說你,所以故意讓你知難而退。這樣,他就不會落人口舌被爺爺奶奶讨厭。你習慣就好了。”

蘇銳文這話差點把朱緒氣哭,她憋着一股氣和委屈,整個人都開始學會痛苦。她一度也憤憤心想不要再喜歡蘇懷晏了。

這個寒假一直到過完年假期結束,朱緒和蘇懷晏的關系都沒有緩和修複。大年初一那天,朱緒到東屋去給蘇懷晏母子拜年,蘇懷晏也只是淡淡點了點頭就出去了。黃依秋倒難得很熱情,給朱緒封了個大紅包,仿佛特意向她解釋蘇懷晏的冷淡态度一樣說:“你哥現在跟着你舅舅學做事很忙,顧前不顧後。還好有你二哥聰明幫你輔導功課,這樣大家都放心。”

朱緒低頭接過紅包沒答這話,只是低聲說:“謝謝黃姨。”

在這個家裏,她只有也只能有一個舅媽。她之前對這個家裏詭異的組合感到很不适,第一次見到黃依秋,她都不知道應該叫什麽。倒是黃依秋很自洽柔聲說:“你叫我黃姨就好。”

朱緒看向孫瑾柯征求意見,後者神色冷漠轉身離開了。後來朱緒知道她們兩人一年到頭說不上一句話,都無視着對方的存在。而大家都習慣了這種情況,沒人主動會去說這事,仿佛只要不說這一切就是合理的。

朱緒平時很少到東屋這邊,因為不知道為什麽,進來這裏她就感到一種無形的壓抑;而西屋的孫瑾柯母子那邊,她去的多一些,主要去看孫瑾柯,不過大部分時間她跟着蘇勁松兩口住中廳。老兩口不想讓朱緒摻和這些事,他們只是告訴她兩個哥哥都是一樣的。而朱緒對家裏其他人其實都沒有太大的意見和看法,因為她內心深處最不喜歡的就是蘇翰濟,她覺得是他的原因讓大家很痛苦,可是他卻是現在這個家裏最重要的人物,他還能管着她。

所以,朱緒不懂事情到底為什麽這樣,是什麽在無形中拉扯着大家成為這樣?良好的教育優渥的物質都沒有推着這個家庭走向幸福,但大人們還在教下一代好好讀書好好賺錢。朱緒那時候真的搞不懂這個世界運行的邏輯。直到她十七歲那年,自己也終于掉在這世界古怪邏輯裏走了一趟才有點了解。

朱緒很難忘記十七歲那年,二十二歲的蘇懷晏對她表白。

那年,蘇懷晏大學畢業,他準備搬出蘇家獨居。他十八歲那年,蘇勁松疼愛他就給他在外安置了房産,希望他能早些獨立遠離父母的影響。

朱緒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有些難過。雖然這一年多,蘇懷晏對她的冷淡快把她的少女情懷殺死了,但她好幾次和同學朋友八卦男女之情,還是會想到他,有時候還是會獨自傷神。況且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假期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這份純粹的暗戀總很難淡掉。所以,朱緒再難過還是心想蘇懷晏搬出去也好,她總有一天也要離開這個家。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心裏有種倒計時的感覺。

蘇懷晏搬家那天,照習俗大家都去賀喬遷,只有朱緒沒去。她的一只狗生病了,她帶狗去看病,是真的擔心也想借此避開蘇懷晏的喬遷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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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在醫院陪狗輸完液回到家已經快下午,但大家都還在蘇懷晏那熱鬧沒有回來。她一個人覺得無聊,安頓好貓狗給胡金毓報了平安,也出了門去找同學玩。

她和幾個女同學逛街吃飯,晚上還去唱 K。期間一直沒有人聯系她,她也沒太在意,她出門前和保姆說了晚上同學聚餐晚點回去,讓保姆幫忙轉告。

結果,十點多她正準備先回家,蘇懷晏已經找來 KTV 逮她了。

蘇懷晏看到她就很生氣問她為什麽電話一直不打不通,蘇勁松和胡金毓都擔心死了。而他好不容易找到李睿問了一圈才得知她可能在這。

朱緒被罵得有點懵,看他遞來手機撥號給胡金毓報平安,發着愣接過手機照做。之後,她掏出自己的手機內疚說:“我不知道手機沒電了,懷晏哥。”

蘇懷晏看了她一眼,一把拉過她的手就往外走。她好像被他拖着走,好不容易追上他的腳步,他又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盯着她說:“漾漾,你知不知道人是會被逼瘋的?”

“什,什麽意思,懷晏哥?”朱緒緊張問。她覺得此刻的蘇懷晏很不一樣,他的眼神銳利迫人,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

而蘇懷晏只是盯着朱緒許久沒有說話,他好像想把她看進心裏去。最後,他把朱緒塞進自己的副駕駛,開車送她回家。

兩人到蘇家已經快十一點,屋內都靜悄悄了。蘇懷晏沉默送朱緒進了屋,見她就要上樓,他冷不防出聲問:“咚咚怎麽樣了?”

咚咚就是朱緒生病的狗。

朱緒聽得問,回身也想去看看狗,便領着蘇懷晏到後院廊下看狗。

狗都累了,聽到響聲,恹恹擡頭看了看兩人又垂下腦袋趴在墊子上。朱緒蹲下身伸手撫摸了它的腦袋說:“它還是有點不舒服。明天我打算把它的窩移到我房間去,讓它好好休息。”

蘇懷晏也俯下身伸手去摸狗,而他不小心碰到朱緒的手,只見朱緒飛快就縮回了手藏進懷裏。

蘇懷晏見狀徐徐站直身體,一言不發往後院走。

朱緒不解看着他。

後院有幾棵大樹栽在院邊,夜裏只有草叢裏幾點燈光,看上去昏昏暗暗。就算是很熟悉院子的地理環境,朱緒夜裏也不會往樹下走,可她看此刻蘇懷晏像魔怔了一般朝那走去,不由起身擔心跟過去。

他們走到一棵大樹底下,蘇懷晏停了下來問朱緒為什麽跟過來。

朱緒則擔心問他:“你怎麽了,懷晏哥?”

蘇懷晏擡頭看了看月光中的婆娑樹影,答非所問說:“我覺得自己很可怕,漾漾。”

朱緒聽傻了,一時沒說話。

蘇懷晏停頓了會又問朱緒:“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怕,漾漾?”

而朱緒則想問他:“懷晏哥,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這個問題讓蘇懷晏沉默良久緩緩轉過身,再次看着朱緒說:“沒有,漾漾,我沒有讨厭你,我是怕你讨厭我覺得我很可怕。”

“為什麽?”朱緒問。

蘇懷晏又一次沉默,他的眼睛裏閃爍着掙紮矛盾的光,他幾度克制自己最終選擇了放棄,他上前一步用力把朱緒抱進了懷裏說:“我沒有讨厭你,漾漾,永遠不會讨厭你。我喜歡你,不是那種哥哥對妹妹的喜歡,你懂嗎?我想和你在一起。”

朱緒聽傻了,突如其來的擁抱也讓她措手不及渾身僵硬。她一瞬間好像看到了那古怪邏輯的縫隙,還沒等她回神,她已經一腳踩空落了進去。

“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漾漾?我一定會保護你會争取爺爺奶奶的同意。我們在一起行嗎?我不想當你哥哥。”蘇懷晏的語氣從堅定到脆弱,最後仿佛在祈求。

朱緒徹底掉進了那個縫隙裏,她的選擇開始變得混亂,她身上背負的秘密開始變得沉重,因為她那時候沒法拒絕蘇懷晏。她傻傻又真心點頭,像一只飛鳥在起霧的濃夜裏決定起飛,沒有方向沒有未來,只有展開翅膀的那一刻自由。他們飛往狂熱瘋狂的孤島越過世俗的道德底線。

她在十七歲早在一切發生之前,就和蘇懷晏在一起了,他們小心翼翼接觸着對方也在大家面前僞裝成兄妹。所以,蘇銳文當時看到的蘇懷晏的那些情意,只是他僞裝不了的真情流露。

那年孫瑾柯去世後,蘇銳文找到她威脅她的時候,她其實沒太當回事。她早就有心理準備,她和蘇懷晏的事遲早會公布于衆,她的身世會被人知曉,她當時想愛和理解會讓這些事歸位也重新開始。直到她的天真因為胡金毓的意外離世被擊碎。而造成胡金毓意外的原因就是她,蘇銳文手上有證據。

那時候她才理解了孫瑾柯曾對她說的那番話,在赤裸裸的真相面前,她也不是她。她和蘇懷晏戀愛對家裏所有人都接受不了,她不是真正的朱緒這事所有人也接受不了。

所以,蘇懷晏問她蘇銳文到底給了她什麽,她很難說。那是她天真自私愚蠢的過往,是她一場漫長的自我救贖,是她看向自己的一面鏡子。

水果店的老板娘準備收攤了,那只薩摩耶被掉下來的空水果筐吓了一跳,吠叫了兩聲。

那兩聲狗吠将兩人之間繃住的弦割斷了,蘇懷晏已經冷靜下來,再次問朱緒:“你從一開始就是在騙我是不是?”

朱緒誠懇回答:“沒有。”

蘇懷晏注視着朱緒,眼裏再無昔日的愛意,有的只是冰冷和審視,他慢聲說:“朱緒,不管你和蘇銳文想要什麽,我都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而朱緒問他:“你特意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嗎?我家地址是李睿給你的嗎?”

蘇懷晏沒回答,微微擡眉,神态倨傲。

“不要再去問李睿打擾他了,他什麽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我和你以前的事,也不知道我現在的事。如果你真的想做什麽,沖着我和蘇銳文就好了。”朱緒說。

“你和蘇銳文?”蘇懷晏玩味重複了一遍。

“嗯,我們兩個對你來說才是有錯的人。”朱緒說。

蘇懷晏聽笑了,他再次看了眼朱緒說:“現在認錯還太早了,朱緒。”

朱緒聽到這話,心口一緊,她探究緊張望着蘇懷晏。

而蘇懷晏也一瞬不瞬看着她,冷靜欣賞她的慌張。最後,他越過她徑直離開了。

朱緒獨自站在路燈底下,身影被拉得老長。她低頭,想起那天胡金毓流淚質問她為什麽要騙他們。她才知道她這個人不是外婆的寶貝,“朱緒”這個名字才是老人家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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