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直接來吧

第七章：直接來吧

今天一大早就去鎮上開會，全員襯衫西褲出席。加之他這一路快步走來，汗濕的襯衫緊緊貼着他的背，隐約露出後背精悍精瘦的線條。

“阿萊，你現在是寨裏鼓藏，又是村支書，萬事以和為貴，可不能像小時候一樣逞兇鬥狠啊。”見他這副架勢，寨子裏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站了出來。

仡萊瞥了他一眼，“三阿爺，您這是哪裏話。他石東平都打到我們黎苗寨了，我要不是以和為貴，早就帶人去烏嘎寨要個說法了。”

聞言，以“三阿爺”為代表看戲的族人臉色都變了變，而圍繞仡清身邊年輕的幾個，眼裏則透露了興奮激動的光芒。

黎苗一族同他族一般，尚武護短，雖時代變遷法治治下，可團結依舊印在骨子裏，部分風俗也留有遺風，一些內部問題須得內部自己解決。比如族人內鬥，鼓藏出面協調；族人受欺，鼓藏帶領寨裏人要說法。這樣的風俗習慣幾乎是全黔南少數民族寨子的共性。

“是仡清先動的手！你不能因為他是你弟弟，你就···一張嘴巴就任由你說！”石成平跳起來，但不敢當面指着仡萊罵，只得狠狠瞪着他。

“鼓藏”對全黎苗寨的人意味着什麽，她當然知道。她和仡圖（诨名賴子）可以找其他人的麻煩，但對一族的首領，由不得她并不尊敬。

“那你打給石遠深，就說我今天就是動了他寨裏的人，讓他帶人來找我算賬。”仡萊不想跟她廢話，打開手機就撥給烏嘎寨“冬藏”。

“今天這事是個人行為，不關烏嘎寨的事。”賴子那一堆人中，忽然一個面生小山似的魁梧男人站起來。

“你弟弟打了我弟弟，雖然你弟弟先動了手，但卻是我弟弟最先挑的事，這是我弟弟的錯。”他的黎苗語說得不算好，有點慢，走過來時目光一直落在仡萊臉上，“還請你不要打給石遠深，我替我弟弟，向你和你弟弟道歉。”

說着微微低頭，欠身行禮。倒是一旁的石成平和她弟弟，臉色大變。

見他态度懇切，仡萊冷哼一聲。他本就無意上升到兩族，便摁滅了手機，冷冷道：“那按照咱們習俗解決吧。”

“黎苗寨的鼓藏，你的意思是，你要以一個哥哥的身份，替你弟弟讨個說法？”面前五官鋒利挺拔的男人皺了皺眉頭。

“不單單是我弟，還有我弟媳婦。”仡萊下颌向梁慕雲那邊擡了擡，“所以剛才聯合外人欺負我弟媳婦的，都一起上。”

此言一出，饒是在場黎平寨人，也都變了臉色。

以前為着物資水源，黔東南的各大寨子都有着一個約定俗成的習俗，那便是寨子間若有沖突，要麽全寨出動，要麽私了解決。這些年随着人民物質水平和受教育程度的提高，除了十年前為着修高速路一事有兩個寨子全寨競争出動（在ZF管控之下），其他基本上有私人矛盾的，各村幹部都以聊一聊為主要的解決方式。

可今天仡清不想聊。因為對面顯然不是能“聊”的人。

既然要打，那來吧。

“仡清将我弟弟打成這樣，你還要替他要說法！”石成平将事情鬧到這種程度，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她弟臉上的傷，“你看看東平臉上，再看看你弟弟臉上，你要讨什麽說法！”

“二阿嫂，剛才不是你叫嚷着要主持公道嗎？”一旁的年輕族人譏诮地掃了她一眼，“文說不行，萊哥就按照習俗武打，有什麽問題。”

仡萊沒看她，徑直點了點另外一個面生的小夥子以及臉上有點烏青的仡圖：“別廢話，不是要動手麽，一起來吧。”

後面的仡清及幾個同齡的年輕族人想站出來同對抗，但都被仡萊眼神摁了回去。

“那打完這一架後，無論輸贏，咱們能喝杯酒嗎？”面前健碩的男子目光一直在仡萊身上，朝仡萊笑了笑。

喝酒就是交朋友的意思。

“當然，這是規矩。”仡萊對上他的眼，不可置否。

“好，我叫石成林。”健碩男子放聲大笑，“那說定了，黎苗寨的鼓藏。”

這一架打得毫無章法，酣暢淋漓。起初還是仡萊和石成林一對一，仡萊身姿靈巧，讓對方吃了好幾個悶虧；後來石東平喊着“這不關我哥的事”和另外一個石家兄弟加入，讓仡清和梁慕雲也坐不住了，雙方三對三，周圍一圈加油鼓勁吶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寨開展了蚩尤競技賽。

仡萊從小練家子，對方顯然也是。下盤穩，下手快，一拳砸過來仡萊都能感受到淩厲的拳風。起初他還留有餘地，仗着敏捷身形避開，後來對方摸準了他的路數，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怪不得賴子一家今天來清雲裏鬧事，原來是有備而來。

“怎麽樣，服不服？”臨近尾聲，那四個小一點的已經累到躺在地上呼呼喘氣，仡萊找準時間，一個竄身雙腿夾住他的腰，将他反剪按在地上，揚眉問道。

石成林被這麽一按，身體本能反擊，但腰部被緊緊箍住，這樣正常的格鬥卻讓他忽地一滞。若繼續纏鬥，他的體力消耗雖遠遠大于眼前這個雲杉般挺拔精瘦的年輕鼓藏，但也不是沒有勝算。

但他選擇仰面躺在地上，盯着仡萊臉上被他挂彩的地方，鷹隼般一般銳利的目光漸漸軟和下來。

“服，我認輸。”石成林雙手投降。

“兄弟練得不錯。”仡萊心裏松了一口氣，站起來先掃了一眼那小的四個，接着才朝石成林伸出手。

指骨分明，手指修長。石成林目光閃了閃，由着他将自己拉起來。

本來仡萊準備帶着一衆人去喝長桌酒好好談談，誰知還沒出清雲裏，就被氣急敗壞趕回來的村長打斷了。

衆人一哄而散。幾個當事人則被叫做村辦公室集體挨批。

“啊，賴子，去年你和梁老板簽訂了二十年租賃協議，白紙黑字寫着，在村裏都有備案，怎麽，現在就眼紅不認賬了？梁老板厚道，沒和你兩個計較，你們要繼續鬧，人家直接報警，你倆就等着蹲局子吧！”

“什麽？外鄉人？你要不聽聽你在說什麽！既然知道人家不遠千裏而來，咱更應該對人家尊敬禮貌！何況梁老板來了之後又是投資又是修路，拉動本地旅游經濟增長，這些你都沒看見，你眼睛瞎了！老子不想和你多說，一會滾去寫檢讨，認認真真去和隔壁梁老板道歉！”

村長重重咂了一口煙，這兩個混賬看得眼睛痛。可轉眼見到幾個石家兄弟的臉，稍微熄滅的火頓時又上來了。

“還有你們，石家兄弟！她石成平要是在我黎苗寨受了欺負，你們石家叫人過來要個說法我可以理解。怎麽，如今你們這三個大男人氣勢洶洶地來黎苗找茬，是欺負我黎苗沒人了？”

“什麽？不關烏嘎寨的事，是個人行為？老子沒讀書，聽不懂什麽個人不個人的！老子只知道你們石家人跑來黎苗鬧事，我黎苗的鼓藏都出面了，這事石遠深不出來道歉，平不下去！”

“四阿叔，是仡萊說的按照習俗···”賴子還沒說完，就被村長厲聲打斷。

“你給老子閉嘴，黎苗寨的臉都被你丢盡了！”村長重重磕了一下煙管，掃了眼賴子一家，冷哼道，“我看你倒現在都還沒明白，阿萊之所以說什麽按照習俗解決，可是顧及着你家宇伢子。”

“宇伢子明年考軍大，這事要是梁老板捅到局子去，你們這憨批作為直系親屬，政審就過不了！人八竿子打不着的族兄還心疼族弟，你倆倒好，親爹媽還不心疼自己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