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人滿為患的朝堂內,皇帝一如既往缺席--罷朝。
底下的大臣深知過幾日秀女入宮,皇帝更是會缺席,沉迷房事無法自拔。
“唉,走吧走吧。”
“新發的俸祿又少了,底下的弟兄們如何吃飽飯。”
“官大一級壓死人,唉。”
太後面對皇帝所做的荒唐事見怪不怪,僅略微囑咐皇帝身邊太監讓皇帝收斂些。
意外的是,萬貴妃願意帶頭捐贈災款并節衣縮食,主張節省後宮開支幫助朝廷與民衆渡過難關,太後聽聞後連帶着看順眼了萬貴妃些許,暫時不再對她冷嘲熱諷。
有了萬貴妃帶頭,底下的妃嫔也開始稀稀拉拉表示自己願意捐出些善款,響應萬貴妃後宮節省的號召。
一段時間過去,宮裏、大臣共同籌集出一筆善資。于是乎,來自朝廷的銀兩與糧食陸陸續續運出京城,由無背景無世家的武官軍隊全程負責護送,沒有一個文官随行。他們面對同胞受難,選擇披星戴月趕路,只為快點去支援,所以對趕路的苦閉口不提。
只是……
饑餓的小兵湊到對率跟前,苦苦懇求他:“對率,俺可以多加一碗粥水嗎?量額,太少了,肚子鬧得慌…”
對率指指身後的馬車,不再鼓鼓囊囊的麻袋,頗為無力,“朝廷就分了這些的量,你多吃了別人就沒了,忍忍吧。”
“真的不能開點災糧嗎?”
“百姓的救命稻草,絕不能碰!”
“這是軍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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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率……”
“再說,你就領五軍棍!”
小兵垂頭喪氣退回去行軍的自己隊伍休息範圍中,閉目養神時,他陷入一片漆黑的海洋中。
蕩啊,蕩啊,蕩得人頭暈目眩。
晃來晃去。
好似母親的搖晃,他感受到了舒服。
忽然一陣海浪湧起将他覆蓋,“咕嚕咕嚕”,不熟水性的他,掙紮幾息,便徹底沉入海底。
旁人早已收拾好行囊準備走,見小兵還在樹下沉睡,他生氣地走過去拍小兵腦袋:“快兒點起來!”
小兵一動不動,他以為是睡得太沉,把小兵往地上推,小兵依然沒有任何反應摔在了地上。他意識不對勁,立馬蹲下去往他鼻子上探去。
……
他收起脾氣,眼睛閃過哀傷。
為小兵,為路上逝去的無數人,也為自己而哀悼,等經過随行的郎中也确認其死亡後,他聚集幾個相熟士兵把小兵就地埋葬了。因為趕時間,他們只能簡單立個木牌名作墓碑。
幸得是夏季,倘若遇上冷天,這般缺糧,傷亡數字應再多一些。
此次護送的主将,坐在馬上聽着親信彙報一路上的逝去士兵數量,眼睛裏全是憤怒,但他不能激動避免軍心潰散。
“天殺的,這群狗官,不但安然地呆朝廷裏裝腔作勢,還淨整油水往自己嘴上抹。吃得還嫌不夠,居然還打上這點油水!還要不要人活了!”
親信罵罵咧咧,主将心裏也不是滋味,他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雞腿肉握緊了馬繩。
主将在心裏下定決心後,扭頭對親信說:“去,跟所有夥夫說回京前,士兵吃什麽我吃什麽。軍中的任何人無論官職,一視同仁待遇。盡量路上多打點野味,給大家夥補充營養,可以耽擱一點時間。否則,災區還沒到我們先到路上了,還談什麽救民?”
親信眨巴眼睛,咧開嘴笑:“好咧,屬下這就去。”,他激動地擰緊缰繩調頭。
“駕!”
主将眺望一望無際的遠方,心裏默默祈禱:“再快點。”
好在,路途中發現了一堆兔窩,花了半天時間抓到後燒制,肉不多,至少填補點行軍以來士兵對的肉類需求。
全軍都在為碗中的幾塊肉而歡呼,上蹿下跳,大聲歌唱。
因這窩兔肉,士兵臉上出現不明顯的紅潤,主将心裏稍微舒坦了些,副将向他述職:“後日将抵達災區邊緣,按聖旨是找一個叫秦破道的監察部部長彙合,按他情報再進行救災分發物資,真按要求做?”
主将拿起油燈照向地圖,沉思,久到副将以為自己要睡着了,主将才平鋪直敘:“這個人我有所耳聞,雖然行事乖張,對在官之人不留情面,但沒聽過對百姓有欺壓的事跡。”
主将緊皺眉頭:“他,應該是可信的。”
副将:“諾。”
大軍行進至城牆底下時,秦破道早早在城門口等着了,她對來的軍隊數量并不滿意,而且面黃肌瘦的,來者跟災區民衆相對好一些罷了。
“停。”
行軍隊伍中,騎在最前面的主将勒令全軍停下,他自己獨自騎着馬來到秦破道面前打量。
秦破道面不改色與他對望,開門見山:“你們來的這段時間之前,我已經調動部分地方兵力暫時去維護秩序,并且號召有力氣的民衆,實施以工代赈,修繕臨時的堤防。因洪水泛濫,莊稼、田地、物品的大量損毀,你們長時間駐紮此地維護秩序,注意饑民鬧事,可以的話,希望你們順道幫助當地百姓恢複耕地,保證來年糧食産出。”
“對了。”
秦破道遞上一份記錄,主動接了過去。
“災區大致的失蹤死亡人口,此地幸存人口分布,報廢田宅數量等等,所有記錄數目都在裏面。”
秦破道看了眼大軍,質疑道:“有足夠的郎中與百中嗎?”
副将從主将身後牽着馬走出來,不滿嚷嚷。
“自然有,不夠就從當地再教教,不就好了嗎?啰啰嗦嗦。”
主将直接揮手讓副将閉嘴,下了馬對秦破道一鞠躬,秦破道擡眉,不明白他這一出是什麽意思。
主将感激涕零:“畢竟這裏是我的故鄉,我替百姓感謝秦大人多日來的付出。”
秦破道坦然接受敬意:“洛陽商賈捐贈的物資于前日抵達,尚有餘,可以騰些給你們手足補補身體,但我建議你們先休整半天再去處理災情。”
秦利适時揚手,指引後面的士兵:“各位,請随我走。”
浩浩蕩蕩的行軍随着秦利指定的地方駐紮,路上躺着、坐着的百姓,紛紛喜悅起來,雙眼有了神采,人群中不斷地低呼:“來了!我們有救了!”
營地裏,縣衙恭恭敬敬對主将彙報,核對數目。
接下來的事情,基本不到秦破道插手了,百無聊賴的她打算去廚房加個餐,暗衛找上門來。
“主上,屬下抓到當時刺殺您的賊子,他是當地的不出名巡檢,如何處置?”
秦破道:“帶過來,一個巡檢怎麽敢刺殺我?”
“是。”
巡檢被暗衛拖過來時,已經奄奄一息,暗衛無聲退下。
巡檢呸了一口痰,挑釁:“又見面了。”
秦破道揮劍指着他喉嚨:“誰指使你,交代清楚我可以放過你。”
巡檢想狂笑,卻只能漏風般笑,“哈,哈,說,焉能活哉?”
秦破道收起劍,手背後頭,娓娓而談。
“既然知道刺殺我,必定知道我身份與職責。那刺殺的原因,必然是害怕查探出災情爆發真正原因,以及處理災情不當的原因,對嗎?”
巡檢微微變臉色,不再直視秦破道。
秦破道嘆了一口氣,直呼可惜:“你交代實情與背後的人,提供證據,我發誓絕不追究派你來刺殺一事,當真以為那官會放過你妓院的老相好?”
巡檢依然沉默不語,一動不動。
“咕嚕。”
秦破道不耐煩,喊來秦利監守他,自己脫身去廚房找肉吃。
到達廚房之時,鍋裏一點油渣都不剩。
擡起鍋蓋的手,一動不動,整個人都不敢置信。手氣的抖動不止,秦破道委屈地把鍋蓋摔地上,一個拔旁邊柴木的刺毛。幾息過去,秦破道認命地重新撿起鍋蓋放原位,垂頭喪氣回到房間跟秦利一頓吐槽。
“他們蝗蟲入村,分毫不剩。”
“沒人品!”
“快餓死了!”
秦利神神秘秘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裹的東西,笑着遞給秦破道。
“公子,鐵鍋炖大鵝。”
秦破道兩眼放光,接過來後,但有些遲疑。
“秦叔,你吃了嗎?”
秦利表示很疑惑:“當然,難道公子是認為我很無私嗎?”
……
秦破道無語啃着鵝腿邊揮起劍,怼地上的人,擡擡下巴。
巡檢被熏得直咽口水,稍微掙紮。
惡性子上頭,秦破道丢下一塊肉在他嘴巴旁,嘲諷:“你上面的人對你失蹤那麽久都無動于衷,瞧你也不是吃香喝辣的主,何必執着當條野狗?”
“啰唆,要殺就趕緊,唧唧歪歪。”
眉頭一皺,秦破道很是疑惑,為什麽最近的人一個個都那麽硬氣,動不動就不要自己的命。
“秦叔,是我的問題嗎?”
秦利搖搖頭:“公子,把他交給我吧,到點了,要去開集議。”
秦破道居高臨下踩着他的臉:“下輩子要殺人,記得看書學謀略,蠢貨。”
她放心交給秦利收拾殘局,人在她手上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落到秦利的手上,只剩求自己死快點咯。
秦破道哼着小曲,腳步輕松來到營地,撩開帳篷簾子。
“來了,坐這裏。”
秦破道被招呼坐在上座,坐好後,底下的郎中、代表的将士、百中全看向主心骨-主将發言。
“各位,參照以往治理洪災,秦監部已經完成了大半。接下來,我們要為這部分進行進一步完善落實,其次,我決定半免費給農民發放糧種,重新翻修田地,組織人群每日定時派發災糧渡過難關。”
後面,主将一直長篇大論,将人手與物資安排面面俱到,秦破道聽了心裏也是歡喜的。
為什麽歡喜?
因為這意味着她可以放下這裏,安安心心回京見林守了。
秦破道見他們散了,起身跟主将告辭:“這裏交付給你,我回京複命。”
主将抱拳:“救黎民于危難,我會派人給你立碑,讓後代敬仰!”
秦破道無奈,擺擺手:“不必了,我不在乎虛名,而且,要立也應該是立為國家山河做貢獻的士兵百姓,我不過是一個臭名昭著的閑雜人。”
主将瞧着眼前人,身形看似不像一個将士魁梧的體魄,但他知道這個人爆發力絕對不亞于自己,而且渾身散發着死氣。
“也罷,什麽時候啓程?”
“今晚。”
“我想我夫人了,早回去早心安。”
主将驚訝,感覺眼前的人談及自己夫人才有了活在塵世間的感覺,生動起來甚至眼角也彎彎。
“保重,有緣再見。”
“走之前,秦大人去夥夫那裏拿些幹糧吧,路途遙遠。”
“好,再見。”
“再見。”
秦破道哼着洛陽民間小曲,領了路上的幹糧回到房間。
不料,一踏進去,腥臭的血腥味直沖她鼻子,秦破道嫌棄地退後幾步後捂住鼻子:“秦叔,下次善後好點額。”
秦利随便抓起一塊棉布擦手,很是無所謂。
“好久沒親自動手,生疏了。”
秦破道走進屋裏頭收拾行囊,小心翼翼把信封放進包裹,這些信函記載着她自己在南下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以及思念……
秦利從外頭牽來專屬兩人的馬,敲敲門:“公子,出發了嗎?”
“來了。”
路上,荒無人煙。
明星一閃一暗,許是天上憐憫世人,正為世人哭泣、祈禱。
“秦叔,那賊子交代了嗎?”
“問出點端倪,典型的家境貧寒,人又好色,最易收買被利用的人。他或許是災區中心那地方的知州指使,我猜他與背後的齊家有關。”
“我要回去加練,越來越動到他們利益處了,都膽敢對我一波接一波暗殺。”
秦利側目望着長開的秦破道,不禁有些感慨,忍不住說道:“公子,主上看到現在的你,會感到很欣慰的。”
秦破道不知道想到什麽,剎那間爆發怒火,咬牙切齒:“閉嘴!以後少在我面前提他!要不是他心軟顧念親情,他死得倒一了百了,卻讓我與娘親淪落到這地步!”
秦利身形一滞,當場愣住。
接下來的趕路路程,兩人再沒有說一句話,秦破道總是讓狼煙跑得飛快,甩秦利一大段距離。
準确來說,秦破道單方面關閉談話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