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不起眼的車夫駕着板車,板上披着白布,他特意走偏僻的小道。
稀稀拉拉的行人嫌晦氣,避之不及,更讓馬兒跑得通暢,比約定時間還早到。
掌櫃走上前遞去一袋錢,車夫接過錢掂了掂,不多問,直接留下板子轉身駕車離去。
掌櫃身後的女醫等車夫徹底離去,快步過去掀開白布,急忙掐住板上的人嘴巴,硬往人口中灑下藥粉,再輔以溫水。
咳,咳……
人,漸漸清醒,女醫舒了一口氣。
掌櫃背手眺望着遠方,警告女醫趁勢力找上門前速速離開,不可過多歇息。
女醫擰着眉點點頭,給了個眼神,借助一旁看戲的帶路人力氣,共同将板上的人扶起坐直來,施行她的祖傳針灸。
所有東西弄完,三人屏息靜氣,目不轉睛盯着那人動靜。
噗……
那人吐出一口渾濁的污血,睜開了眼睛。
“快,扶她進店裏換上服飾。”
掌櫃特意站到店門口觀察形勢,幸好,暫時沒有異動。
那人逐漸掌握回自己身體的主導權,第一件事情竟是檢查頸上挂着的平安扣是否還存在,“哈…好…”,女醫趕忙按住人。
“別激動,身體還沒恢複。”
Advertisement
那人流下一行淚,望向身旁的北齊國貴族衣服,摩挲着自己曾經無比熟悉的衣服,簡直是魂牽夢萦般存在。
但直至今夕,竟憎恨了起來。
瘋了,颠了,又哭又笑。
女醫除了遞上絲巾,也別無他法,嘆了一聲。
“你該啓程了。”
與此同時,走廊上的秦破道收到侍衛的速報,說是一個寝宮無緣無故起火,火勢猛沒法及時救火,只死了一個萬貴妃那邊的宮女,
秦破道心裏想:倒是無關緊要。
出乎她的意料,皇帝的傳召居然來了。
一個陌生的公公給秦利傳話:“陛下要秦大人進宮辦事,快,不可耽擱。”
秦利傳遞指示,兩人聽完後,林守遞給秦破道手中的燈籠。
“去吧。”
秦破道不情不願,一步,兩回頭……
“秦~大人~”
府外的公公好生大嗓子催促道。
秦破道不得不頭疼離去,坐上馬車後與他四眼相瞪。
“這位公公,瞧着眼生,曲公公呢?”
公公揮揮拂塵,輕捂嘴唇:“他呀,是家裏母親逝去,陛下諒解他多年辛勞,特意賜他從此歸鄉守孝不必回京,由灑家代替他服侍陛下。”
明明他母親早已逝去,何來的母親再逝……
秦破道沒有選擇揭穿謊言,而是順着他話語祝賀:“恭喜公公高升,不知公公姓什麽?”
公公翹起手指頭:“灑家姓黃,黃昏的黃。”
秦破道笑呵呵改正道:“黃公公。”
“诶。”
馬車一路前行。
慢趕早趕,車夫掏出令牌給侍衛看,他們不用下馬車直接到後宮。
大殿內跪滿宮人、太監,襯得進來站着的秦破道額外突兀,她擡眸望向前方,連太後也在。
秦破道一撩衣袍,抱拳:“監察部秦破道,見過陛下,太後,貴妃娘娘。”
萬貴妃端着一副貴妃的儀架,故作鎮定出聲質問,表面上是為自己宮裏求得一個交代,可顫抖的手出賣了她。
“秦監部!為何一個好好的宮殿無緣無故失火,今日才下過大雨,按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秦破道見太後也瞧着自己,便溫聲回應了萬貴妃的質問。
“啓禀娘娘,雖是有雨水,但今日比往時還幹燥,何況起火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有人為的,有殿內儲水不足,有附近引火物太多……”
說到這裏,秦破道腦子忽然閃過一段記憶,今晚在街上,白露嚴肅地俯身說話時守兒的反應很不對勁,并且在侍衛傳消息時,守兒居然一點都不驚訝。
于是乎,秦破道話鋒一轉,反過來詢問萬貴妃。
“不知娘娘,火災是何時被發現?”
“戌時正點,平常這個時間她都會呆本宮身旁,本宮便派人出去尋找,結果意外發現了烈火焚燒,當時燃遍了一整個宮殿,可……有人救火了又如何……”
“火滅後大殿一片狼藉,本宮只找到些許斷裂的屍骨殘骸……”
“哦?娘娘僅憑一副屍骨就能認人?”
皇帝安撫着急的萬貴妃,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少安毋躁。
“是朕叫了太醫與仵作來細細辨認,的确是她無疑,後來更有宮女指認她更早些時辰見過她進去這裏再沒出來玩。朕此番深夜喚你來,是調查出失火原因給宮裏的安危一個保證,順便調查宮女遇難實情。”
“臣遵旨。”
太後轉着她的玉镯:“哀家問你,哀家的好皇孫最近過得如何?”
“平日浸于詩書,偶爾打理花花草草。臣心裏知道,每每深夜,她都挂念着太後,像太後也牽挂公主一般。”
太後慈祥地點點頭:“好,好,好。”
“哀家命你,明日再來查吧。現在快回去,她呀,自小晚上就怕一個人,有人在會安心很多。”
“是。”
秦破道通過了寥寥幾句話把案件輕拿輕放,所以也不必再派人深究此事,加上太後與皇帝的一錘定音,她現在都可以回府了。因此,等皇帝零零散散吩咐離去,大殿內的所有人也都散去了,根本沒人在乎一個宮女死不死活不活的真相。
唯獨萬貴妃仍呆坐大殿內不肯接受,她的手緊緊捂着紅繩,青筋暴起,好似饑寒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幸虧,還有個跟随多年的宮女靜靜陪着萬貴妃,宮女也是推波助瀾的知情人,她知道,萬生的死無異于讓萬貴妃肝腸寸斷。明明晨早時分還耳鬓厮磨,現在卻陰陽相隔。怎麽年紀輕輕的,怎麽就走了呢……
生離死別,被剩的人最是難受。
“萬生…”
“本宮終于失去你了……”
“把萬生的屍骨通通搬回本宮殿裏!本宮要在她面前日日尋歡作樂!她居然敢狠心抛下本宮!本宮也絕不讓她在地下好過!讓她在地下只能幹着急!”
“娘娘.”
“去啊!連你也要不聽本宮嗎?!”
……
秦破道坐在回程的馬車上,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雙手,若哪天自己死了,守兒也會難受嗎?
會嗎?
或許不會。
她懶洋洋地将頭擱置板上,聆聽着風聲,馬蹄聲,馬夫的咳嗽聲,守兒的聲音,打更夫的聲音……
等等,“守兒。”,秦破道一把掀開簾子。
林守挑着燈籠站門外,笑着看白露谷雨兩人玩鬧,可謂是笑得讓人心曠神怡,無法抗拒。
從前的她怎麽沒發現守兒的存在。
幸好,現在也不晚。
“三驸馬,到公主府了。”
車夫的聲音與馬車的動靜,讓三人停止了動作。
秦破道跳下馬車三步并作兩步,從林守肩膀處伸手摟住,整個人将林守圈在自己懷裏。
“守兒。”
“嗯,我在。”
秦破道感受林守脖子的冰涼後,摟得更為緊些。
“夜涼,下次別等我。”
林守歪頭:“可你的眼睛告訴我,我這樣做你很高興。”
秦破道的大拇指撫摸着林守脖頸,輕笑,嘴角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琢磨我?”,話雖是這麽說,可她的肩膀自然垂下很是放松靠着林守。
“吶~”
“公主好生聰明,微臣屬實敬佩公主的聰明才智。”
“咳咳咳。”
“咳咳咳。”
谷雨接連幾波咳嗽。
林守懂谷雨意思,尴尬地拍開搭自己肩上的腦袋。
夜深,公主府依然燈火通明。
秦破道與林守肩并肩走在回房間的走廊,然而秦破道的手壓根不敢牽林守的手,默默地抿着唇,一時間又不知道可以找些什麽借口。
砰.砰.砰...
“安晏。”
秦破道疑惑地望向林守。
“我們相識多久了?”
“15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