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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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倉庫四周分外靜谧，下午還時有時無的呼喊聲與求救聲徹底淹沒在喪屍的浪潮裏。夜霧籠罩下，開闊的園區一片死寂，偶爾能聽到一陣瘆人的嘶吼，除此之外，再無活人的氣息。

園區內暫時沒有斷電，偌大的倉庫只開了一盞照明燈。

光線微弱，昏黃黯淡，視力5.2的秦知遇也得半眯着眼睛才能勉強看清。

下午秦知遇的話獲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畢竟在這種緊要關頭，沒有人會把與生存聯系在一起的物資交由別人保管。

物資是争取到了，人也算是徹底得罪了。

在衆人各自挑選貨架前，鄧成仁那個惡狠狠的眼神讓秦知遇嗅到了一絲麻煩的味道。

麻煩就麻煩，他也不怕麻煩，眼下最大的麻煩應該還是外面那群張牙舞爪的喪屍，和他什麽時候能從包裹裏拆出吃的。

倉庫裏的貨架全部認領完畢，只剩離正門最近的兩個貨架無人認領。挑選貨架時，秦知遇沒有謙讓，他三步并作兩步，快速占領了倉庫最裏側的兩條貨架。

後來他才知道，其實這個位置根本不用搶，大家一致認為倉庫中間最為安全，擠破頭地搶，像他這種離後門近的反倒無人問津。

事實确實也如此，但秦知遇覺得，這時候要防的可能不只是喪屍。

吳師傅自然而然地選在了他旁邊，這樣一來，右邊是熟人，左邊是牆體和後門，給人十足的安全感。

不過下一秒，秦知遇的安全感啪叽一下，沒了。

右側貨架第二層，一個小件搖搖晃晃，哐當一下掉在地上。秦知遇本以為沒放穩，伸手撿起來正準備放回去，一張尤為燦爛的笑臉突然從貨架空隙探了出來。

“找到吃了的嗎？”

秦知遇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吓得一哆嗦，緩過神來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不答反問：“你怎麽在這，吳師傅呢？”

“他年紀大，住中間更安全，我跟他換了。”謝明赫将兩個獨立包裝的肉松面包放在貨架上，擡頭朝秦知遇揚了揚下巴，“先墊墊肚子，我拆了一箱出來，不夠還有。”

右手邊兩個貨架背靠背，貨架上的包裹取下來便沒了阻礙，兩邊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對面，毫無隐私可言。

不過好在謝明赫還算有點邊界感，只弄出一個“小窗口”。

看在面包的份上，秦只遇沒有和他計較。

一天就吃了個早飯，中午還沒到飯點就爆發了喪屍。人倒黴了喝涼水都會塞牙，秦知遇悶頭拆了一下午包裹，愣是一樣能吃的也沒拆出來。

其實也不完全是倒黴，畢竟別人都是奔着吃的去的，這個沒有立馬拆下一個，不像秦知遇，拆出什麽玩意兒都要研究一下。

一個松軟香鹹的面包下肚，秦知遇終于重新活了過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疲倦感都減輕了不少。

吃人的嘴短，秦知遇從腳邊紙箱裏摸出兩罐咖啡放上貨架，順手拿走了另一個面包，“喝點，別噎着，算我跟你換的。”

男生的飯量可不是一個面包能解決的，說完他自己開了一罐咖啡，拆開另一個面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謝明赫看在眼裏，啞然笑道：“大晚上的喝咖啡，你也不怕睡不着？”

秦知遇咽下嘴裏的食物，“不喝你就睡得着？”

謝明赫默默收下咖啡：“……好像也是。”

變天了，這時候能安然入睡的人，得多強的心理素質。

不到兩分鐘，秦知遇手中的面包只剩下一張薄薄的塑料紙。他明顯餓極了，謝明赫又拿了兩個面包遞過去，“再吃點，我這還多。”

秦知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十動然拒：“不用了，我再拆一會兒，應該能拆點吃得出來，實在沒有再找你換。”

這個節骨眼大大方方把食物分享出來的人，不是聖母就是另有所圖，一想到這人第一時間站出來與鄧成仁争取物資，秦知遇更偏向于後者。

謝明赫也不勉強，聞言點了點頭，拿起紙箱準備堵住他那一側的窗口。

“哎。”秦知遇忽然叫住他，長睫遮擋的眸子盈出一絲疑惑，他略微猶豫了一瞬，問出了困擾他一下午的疑問：“你怎麽知道我是北侖農大的學生？”

謝明赫微微一怔，旋即輕笑一聲：“我見過你，暑假你兼職送外賣，來過我們學校。”

話音剛落，褐色瓦楞紙箱隔絕了秦知遇的視線。

秦知遇歪着頭，眉頭微皺。

這人記性這麽好？正常人會記得半年前的外賣小哥長什麽樣嗎？

*

貨架與貨架之間有一條筆直的通道，長度與貨架齊平，全長約100米，寬度在2.5米左右，方便平時工人開叉車搬運包裹。

而如今，這條寬二米五的過道卻成了他們的容身之所。

秦知遇的兩條貨架一側挨着牆壁，一側挨着謝明赫，他果斷放棄原本的拆包路線，轉而取下左側，靠牆那邊的包裹。

包裹再多總有拆完的時候，左邊還好，有牆壁做遮擋，右邊拆完可就要和隔壁通道裏的人“坦誠相見”了，雖然遲早有那麽一天，但秦知遇還不想那麽快。

包裹取下來貨架便空了出來，秦知遇把剛拆出來的洗發水、沐浴露放回貨架，擺放整齊，又把紙箱拆開，壓平放在一旁，這才繼續下一個箱子。

他的貨架上已經擺了好些東西，洗發水、沐浴露、衛生紙，甚至女性用的衛生巾，還有一些大小不一的鍋碗瓢盆、保溫杯、罐裝咖啡、護膚品、床上用品四件套……

亂七八糟什麽都有，唯獨沒有食物。

徒手撕膠帶可是體力活，費勁兒不說，速度還慢。

倉庫之前有兩把美工刀的，但下午秦知遇又去找了一圈，怎麽也找不到。

借着微弱的光線找到膠帶斷口，秦知遇費勁兒摳起紙箱邊緣薄薄的透明膠帶，小心翼翼地往上撕。可還沒撕到一半，透明膠帶十分不給面子地滑斷。

秦知遇：……

冷靜冷靜，秦知遇深吸兩口氣，平複心情後再次對膠帶發起進攻。

來回折騰了兩分鐘，只聽“滋啦”一聲，秦知遇拽着膠帶一撕到底，紙箱終于被成功打開。待看清箱子裏的東西，他眸子一亮，眼底閃過一絲久違的笑意。

紅彤彤禮品袋，紅彤彤的包裝盒，包裝盒上印着燙金大字——四只老鼠新春堅果大禮盒。

大概是買來送人的，紙箱很大，裏面足足有三盒。

秦知遇眼底笑意更濃，忍不住在心裏感嘆：

感謝尾號為0819，陳女士的饋贈。

兩盒堅果放回貨架，秦知遇打開剩下那一盒，挑挑選選從裏面拿出一包不用去殼、方便食用的炭燒腰果。

拆開包裝袋，甘甜濃郁的焦香味撲鼻而來，秦知遇撚起一粒丢進嘴裏，愉快地開箱下一個包裹。

食物帶來的喜悅讓秦知遇化身開箱神器，他拆包裹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陸陸續續拆出茶葉、白酒、羽絨服、挂面、方便面等物資。

時間來到淩晨一點，秦知遇還不困，但是累了。

他把那一摞壓平的快遞紙箱攤開鋪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随後又把包裹裏拆出來的床單鋪平，這才側身躺了上去。

被套夾着一件羽絨服當被子，秦知遇蓋住胸口，緩緩閉上眼。

睡是睡不着，頂多閉目養神。

倉庫的安全性有待驗證，秦知遇沒敢脫鞋，又不忍弄髒床單，為此整個小腿全都露在外面，不一會兒就被凍得毫無知覺。

喪屍、末日……

在今天之前，秦知遇從未想過，這些僅存于影視劇和小說裏的情節居然真真實實發生在了現實。一開始他還沒什麽實質感，他人生短短二十年經歷了太多突如其來的意外，母親的離世，奶奶的離世……

如今輪到自己了，好像也不那麽意外。但此時，倉庫徹底安靜下來，人們淩亂而急促的呼吸聲萦繞在耳畔，秦知遇第一次意識到，他還想活下去。

不過當下已經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一間倉庫九個人，之後呢，如果園區，乃至北侖徹底淪陷，等不到救援的情況下，他們該如何自救呢？

反複糾結，困意逐漸來襲，秦知遇迷迷糊糊中掏出手機，編輯了一條微信發給吳映，随後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早上6點，秦知遇被一陣嘈雜的人聲吵醒。

他睜開困倦翻湧的雙眼，意識還沒來得及回籠，一道黑影驀地從眼前閃過。

“誰！”秦知遇頓時困意全無，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反手抄起放在床邊的卷閘門挂軸鈎怼了出去。

“我，是我，你別緊張。”突然被一根挂軸鈎怼在臉上，謝明赫也被吓了一跳，他立馬将雙手舉過頭頂，以表示自己是活人而不是喪屍。

困意消退，意識逐漸回籠，看清來人秦知遇狠狠松了一口氣，慢條斯理地将挂軸鈎放回床邊，擡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大清早的，你禮貌嗎？”

謝明赫抱歉地笑了笑，“抱歉，路過想看看你起來沒，沒想到你的床……鋪在這裏。”

貨架之間的通道很長，夜裏大部分人為了安全考慮，都選擇睡在過道中間區域。秦知遇一心想着方便逃跑，直接把床鋪在了通道口。

也不能怪謝明赫，畢竟人家很有邊界感地站在通道口沒進來。

倉庫另一頭人聲沸沸揚揚，一群人不知道在嚷嚷什麽，似乎将外面的喪屍置之腦後，嗓門一個比一個大。

秦知遇挑眉看向謝明赫，十分生硬地岔開話題，“那邊，他們在吵什麽？”

“有個人不見了，現在大夥兒都在找他。”謝明赫笑意漸淡，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人不見了？秦知遇剛睡醒，人還有點蒙，第一時間還沒理解到他的意思，茫然地眨眨眼，“誰不見了？”

“小王。”

“小王是……哪位？”

謝明赫耐心回答道：“一直圍着鄧成仁打轉的小個子男生。”

小狗腿不見了？秦知遇宕機的大腦終于開始運轉，理解到謝明赫的意思，他瞳孔驟然一縮，慌慌忙忙從床上下來。

“好好的，怎麽會不見了？”秦知遇手忙腳亂地穿上外套，拽着謝明赫的胳膊就往外走，“應該還是在倉庫裏，走，我們也去幫忙找。”

“你跟他很熟？”謝明赫也不反抗，任他由拽着往前走。

秦知遇搖搖頭：“熟什麽，壓根不認識。”

“那你這麽擔心——”

秦知遇打斷他的話，“倉庫門全鎖了，倉庫現在等于一個密室。他要是睡在哪個角落還好，要是真憑空消失了，那只能證明……”

秦知遇頓了一下，突然想到問題的關鍵，喉嚨莫名發緊，明眸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慌亂，“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