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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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快跑!小王腦海中此刻只有這一個念頭。

一口氣從員工宿舍五樓跑到樓下,他身後聚集了烏泱泱一群喪屍。

它們不知疲倦,也感覺不到疼痛,從樓上摔下來仍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仿佛聞到血腥味的野獸,甩着斷手斷腳和即将脫離身體的爛肉窮追不舍。

“嗬!嗬——”

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就在耳後,驚慌中小王甚至感覺一只胳膊抓住了他的肩膀,全身寒毛瞬間立起來。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加速,一股鐵鏽味從喉嚨蔓延至口腔。

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血腥味,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得臉生疼。小王不敢回頭,只能拼了命地跑,鞋底都快磨出火星子也不敢停頓一秒。

終于,穿過食堂正門,他在絕望中遠遠看到兩面反光的玻璃。再堅持一下,只要從窗口爬進去他就能——

下一秒,看清窗口忙忙碌碌的衆人,小王瞳孔猛地一縮,驚恐與絕望瞬間爬上因急速奔跑而蒼白的臉龐。

“別……”

喉嚨如刀割,小王顧不上猛然襲來的疼痛,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朝前方大吼道:“別關窗,等等我!”

“滾,滾啊!別他媽帶過來!”

“啊啊啊啊啊——”

當衆人回過神時,一群黑壓壓的喪屍已經距離窗口不到二十米。時間才過去不到24小時,昔日的同事、好友盡數化作張牙舞爪的喪屍,頂着一張滿是黑紋的臉,揮舞着殘肢斷臂,毫無理智地追在小王身後。

血腥味随風而至,雜物間裏一片混亂。

有人趁亂逃走,有人怒罵把喪屍引過來的小王,然而一切都無濟于事,小王帶着喪屍一刻也未停頓,直逼窗口。

生死存亡之際,一聲怒吼喚醒衆人被驚恐占據的神志。

“別愣着!快來幫忙!”

衆人如夢初醒般回過頭,見秦知遇與謝明赫擡着一塊碩大的木托盤走到窗邊,這才幡然醒悟,忙忙跌跌上去幫忙。

來不及了,小王如果直愣愣地沖過來,那他身後成群結隊的喪屍必然會撞上窗戶。玻璃會第一時間被撞碎,而窗臺太低,在這種速度和數量的沖擊下,喪屍極大可能會——

不,是一定會飛進屋裏!

活着不好嗎?非要出去作死還拉着別人墊背!

秦知遇在心裏把小王罵了個遍,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将最後的希望寄予木托盤。

木托盤分量不輕,每塊都有幾十餘斤,靠牆豎起來幾乎能擋住半面牆,更不用說兩扇小小的窗戶。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沒有東西來支撐這些托盤。

短短數十秒間,窗邊已經多出四塊木托盤。

方才的争執仿佛從未發生,看見喪屍的那一瞬,鄧成仁不再念叨着等小王進來,而壯漢也沒了剛才咄咄逼人的氣勢,與人擡着木托盤健步如飛。

秦知遇頻頻回頭看向雜物間,似乎在找些什麽,謝明赫猜到他心中所想,回頭看了一眼停在門口的叉車,果斷問道:“叉車鑰匙在裏面嗎?!”

“你是說……”秦知遇眸子一亮,“在!在車裏!”

時間緊迫,謝明赫來不及說明想法,轉身跑開。

四塊木托盤以極快的速度貼牆豎起來,窗口完完全全被遮擋住,雜物間裏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小王與喪屍一同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但聲音沒有。

淩亂而沉重的腳步聲清晰無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們胸口上蹂躏。恍惚間秦知遇似乎聞到了血腥味,等不到謝明赫了,那麽只剩最後一個辦法。

“怎麽辦怎麽辦!那麽多喪屍,窗戶擋是擋住了,但沒有東西抵着托盤,一撞就倒啊!”咋咋呼呼的大姐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立馬慌了神。

秦知遇于混亂中上前半步,肩膀斜靠在木托盤上,腳尖用力頂着地面,“沒時間了!用手,用身體來擋!”

話落,拿着美工刀的大姐一馬當先,走到秦知遇身旁幫忙,其他人依然有些猶豫,似乎不願意冒險與喪屍近距離接觸。

生死一念之間,鄧成仁一咬牙,大步上前,“別想了,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旦喪屍闖進來,我們一個也活不了。死在前面跟後面沒什麽區別,來吧,一起幫忙!”

沒有給衆人猶豫的機會,突然間,一聲悶響無比清晰地從窗外傳來,仿佛天空中飛翔的鳥兒無意撞上了玻璃,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緊接着,玻璃被拍的“咣咣”作響,與小王歇斯底裏的求救聲一并傳入人們耳中。

“快,快讓我進去!還來得及!”

“救救我,求你們了!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鄧哥!鄧哥,別不管我——”

哀嚎聲不絕于耳,然而話音未落,一聲凄厲的慘叫瞬間淹沒所有呼救。

“啊啊啊啊啊啊——”

玻璃應聲碎裂,殘渣如利刃穿透托盤縫隙,叮鈴哐當灑了一地。

“砰、砰、砰!”

又是數聲悶響,沒了玻璃做緩沖,來勢洶洶的喪屍一頭一頭撞在木托盤上。托盤下半面還平穩貼着牆體,上半截卻在巨大的沖擊力下掀開一條手臂寬的裂縫,看上去搖搖欲墜,随時可能倒塌。

重量驟然加劇,秦知遇猝不及防被壓出一聲悶哼,感覺像一頭牛突然壓在身上,甚至還在不斷掙紮,壓得他滿臉通紅,連腰都直不起來。

“快、快來幫忙啊!”鄧成仁漲紅了臉,拼盡全力頂着木托盤,龇牙咧嘴催促其他人。

“快!幫忙。”

驚惶失措的衆人這才回過神,齊齊上前搭手。

此時此刻,誰也不敢松懈半分,大夥兒齊心協力,把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不顧一切往外推,頭頂掀開的裂縫終于緩緩合上些許。

撞擊還在繼續,而這場追逐戰的獲勝者顯然在窗外玩起了疊羅漢游戲,制造出來的動靜和沖擊力都減弱了不少。

可沒等衆人松一口氣,一陣窸窸窣窣,令人背脊發寒的聲響驀地從窗外響起。

啃咬、撕扯、咀嚼,獲勝者開始享用他們的獵物。

小王的呼救與嘶吼早就淹沒在屍朝裏,與其說他是被咬死的,不如說是被喪屍活生生擠死、壓死的,或許臨死前他還保留些許意識,在絕望中體會着,昔日同事一口一口啃下他的血肉。

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濃了,為了支撐木托盤秦知遇幾乎是手腳并用,可突然間,一滴冷冰冰的液體從頭頂落下,毫無征兆地砸在額頭上。

下雨了?秦知遇愣了一瞬,腦海中竟浮現出這個荒謬的想法。不過僅僅一秒,他立馬意識到什麽,猛地擡頭看去。

木托盤由木板裝訂而成,每塊木板之間均有縫隙,盡管窗口四塊木托盤交疊在一起,但透過縫隙隐約還是能看到外面的光景。

而此時,秦知遇頭頂正上方,殷紅黏稠的鮮血滲透木板縫隙,一滴一滴砸落在地。霎時間,窗邊下起了一場詭異瘆人的血雨,空氣中滿是腥臭味與化不開的腐肉味。

“啊啊啊!血!小王流了好多血!”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臉血,那位咋咋呼呼的大姐吓得夠嗆,驚慌失措地尖叫。

秦知遇死死擰着眉,額間鮮血宛如一滴血淚,滑過略顯蒼白的臉頰,沒入脖頸,他絲毫未覺,自言自語般喃喃道:“血是涼的。”

“什、什麽意思?”壯漢頓感不妙,莫名有些犯怵。

衆所周知,活人的血是熱的,小王斷氣還沒兩分鐘,涼得沒那麽快,那這些冷冰冰的血液源自誰,答案不言而喻。秦知遇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被擾亂心神的壯漢還欲追問,但下一瞬,一陣咯咯吱吱,如指甲抓撓木板的碎響突然從頭頂傳來。

壯漢艱難地扭過頭,臉色驟變。

木板與木板之間的縫隙,一只只烏青慘白、黑紋密布的手不知何時從縫隙之中擠了進來。

四塊木托盤相互交疊,縫隙狹窄,頂多容納三根手指。但那些猙獰可怖的手完全無懼疼痛,木板鋒利的棱角劃破它們的皮膚與血肉組織,血液混雜着碎肉落了一地,掌心手背可見森森白骨,卻還是不肯放棄,堅持不懈地往裏面擠。

不多時,縫隙之間爬滿密密麻麻的血手。帶血的指甲不斷摳挖木板,木屑與碎肉簌簌地往下掉,晃眼一看像是從木板中長出來的,荒誕而詭異。

黏稠的血液,沾着皮膚的腐肉、猙獰扭曲的斷指……

刺鼻的惡臭迅速在雜物間裏蔓延開,無論是血肉模糊的畫面還是氣味都令人作嘔。

誰也沒見過這種場面,雜物間頓時尖叫連連。

突如其來的襲擊打了衆人一個措手不及,數十只喪屍拼了命地擠,木托盤的重量再次加劇。此時松手必然是個死局,沒了支撐,木托盤倒塌,窗外嗜血成性的喪屍會瞬間跌入雜物間,将他們啃噬殆盡。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所以當那些血肉橫飛的爛手即将觸碰到衆人的身體,他們咬緊牙關支撐托盤,依舊沒敢松手。

“撐住了!千萬別松手!”

“太、太重了,我不行了……”

“救命救命啊!我還不想死嗚嗚嗚嗚……”

……

秦知遇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死亡的陰影籠罩在頭頂。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又能怎麽辦,他看着那些張牙舞爪,瘋狂扭動的爛手,大腦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辦法。

“讓開,快讓開!”

正當衆人絕望之際,一道低沉渾厚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衆人于慌亂中回過頭,只見昏暗的過道中,一直不見人影的謝明赫正駕駛着一輛叉車,全速駛向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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