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第 57 章
*
來人身姿高挑，相貌不凡。
與裴臻明豔昳麗的相貌截然相反，那人五官柔和，慵淡的面相與優越的骨相融合，沒有強烈的沖擊性，透露出一股與生俱來的疏離感。
應該是屬于那種……清冷挂的？秦知遇很難形容，反正給他第一印象就是純粹幹淨，卻又莫名難以接近的感覺。
年紀倒是跟裴臻差不多，目測不超過二十。
“你好，你是車主嗎？”待人走近，秦知遇與他輕點下頭，禮貌伸出手，“陳述。謝謝你載我們一程。”
那人随意碰了一下便抽回手，“聞遲。”
似乎看見沙發上的被褥，聞遲輕擰的眉心漸漸舒展開，慢步走到U型沙發另一側坐下，面向秦知遇。
秦知遇心領神會，指着地上的油桶，擡眸對上那人的視線，“八桶汽油，我們總共就這些，按事先說好的，分你四桶。”
聞遲輕輕“嗯”了一聲，半眯着眼睛與他對視，臉上淡漠的神情仿佛在說：怎麽還不走？
秦知遇看懂了，但厚着臉皮，“冒昧地問一下，你是住在浮樂，還是路過？哦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現在車不好找，萬一我們順路的話……”
話沒說完，聞遲輕笑出聲，“搭順風車不是應該自報行程嗎？一上來就追着司機問，你這人真有意思。”
秦知遇被噎了一下，但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有戲！
沉吟片刻，秦知遇輕聲道：“新京，我們去新京。”
“不順路。”
Advertisement
聞遲幾乎想都沒想，幹脆利落地拒絕。
可就是太幹脆了，秦知遇拿不準他是不願意，還是真不順路。再找一輛車談何容易，機會難得，秦知遇不想錯過，厚着臉皮也想争取一下。
不過……拿什麽争取？
地上零零散散的物資，兩只手都數得過來的汽油桶？這籌碼少得秦知遇都不好意思開口。
短暫的沉默後，秦知遇揉了揉疲倦的眉心，試探道：“新京還有那麽遠，真就一點兒也不順路？如果你往北方走，載一程是一程，帶我們找輛車也行。我們的食物和汽油雖然不多，但應該也抵得上路上的消耗。”
他們出物資和汽油，聞遲出車，只要方向一致，完全是雙贏的局面。
聞遲不為所動，笑着搖搖頭：“抱歉，真不順路。實話和你說吧，我剛從新京那邊過來，來回三千多公裏，我暫時沒有再跑一趟的打算。”
話都說到這份上，換作旁人早就放棄了。但秦知遇眉頭一皺，莫名從他的話裏咂摸出另一層意思。
三千多公裏……如果真不想去，何必提這一嘴？
捕捉到那人有意無意掠過背包的視線，秦知遇眸子一亮，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順不順路從來不在于方向，而是在于籌碼。
食物與汽油這等重要物資随意放在地上，兩個鼓鼓囊囊的戶外雙肩包卻被秦知遇牢牢護在身旁。确實，太明顯了些，一眼便讓人看出背包裏的東西更為重要。
畢竟有求于人，秦知遇不再遲疑，側身拉開背包拉鏈。
在聞遲不掩探究的視線中，秦知遇不緊不慢掏出一把黑色手qiang，娴熟地卸下彈夾，輕輕放在U型沙發中間的木桌上，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起初聞遲頂多算有點好奇，好奇什麽東西比食物和汽油還重要。精致小巧卻又無比致命的大殺器驟然往桌上一拍，他瞳孔猛地一縮，原本懶懶靠在沙發上的身體瞬間坐直了。
他沒敢上手，俯身湊近，盯着桌上的小玩意兒看了又看。過了好半晌，聞遲艱難擡眸看向秦知遇，滿眼不可置信，“這是槍？真槍？”
“當然。”秦知遇欣然一笑，“應該不會有人末世帶着沒用的玩具槍吧？”
“我能拿起來看一看嗎？”聞遲呼吸一窒，禮貌征求秦知遇的同意。
秦知遇攥着彈夾，輕點下頭，“可以。”
聞遲應該也是從沒接觸過槍械的普通人，拿槍的姿勢完全錯誤，手還有些顫抖，但眼中震驚與欣喜交加，藏都藏不住，秦知遇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高殺傷力熱武器，在這危險重重的末世，沒有人能抵得住它的誘惑，聞遲也不例外。
食物與汽油他尚能不屑一顧，這支槍，一定要弄到手！
對方是個聰明人，聞遲從容地将手qiang放回桌上，眉眼含笑，一瞬不瞬地看着秦知遇，“是個好東西，可惜我不會用。”
“是麽。”秦知遇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朝木桌伸出手，“那還真是遺——”
話還沒說完，秦知遇拿槍的手被人按在了桌上。
聞遲神情平淡，狹眸閃過一抹精明的光，“我帶着你們往北方走，直到你們找到車為止，怎麽樣？”
“不怎麽樣。”秦知遇搖搖頭，臉上笑意更濃，“汽油有汽油的價值，這支槍，它是另外的價錢。”
滿大街的廢棄車輛，雖然時間久了，能開得不好找，但只要肯花費時間，指定能找到。槍這種東西，壓根沒得找，可遇而不可求。
聞遲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見秦知遇胸有成竹，絲毫不打算松口的模樣，他也懶得來回試探了，直截了當道：“所以你想怎樣？”
秦知遇撥動手qiang，将槍托遞到聞遲手邊，笑着說：“送我們到新京，這把槍歸你。”
聞遲輕“啧”一聲，“太遠了，我覺得并不劃算。”
“一把槍，外加這些食物和汽油！”秦知遇再次加碼。
聞遲指尖點了點桌面，“我想我還需要子彈。”
秦知遇：“三十發。”
“doubled！六十發。”聞遲勾唇笑道：“我剛從新京出來，路我熟，我帶你們走，只需要一天半。而且新京基地的情況，我也可以如數告知。”
秦知遇靜靜看着他，呼出一口熱氣，“成交。”
*
裴臻睡醒時，外邊天已經黑透了。
汽車停止了晃動，穩穩停靠在路邊，車廂裏彌漫着濃濃的泡面味兒，還有一股似有如無的肉香。
裴臻緩緩睜開眼，迷迷糊糊從沙發上坐起來。見秦知遇坐在木桌旁，端着桶泡面大快朵頤，他揉了揉眼睛，眼底閃過一絲茫然。
“哥哥，你哪來的熱水啊？”
“醒了？”秦知遇咽下嘴裏的食物，扭頭看向裴臻，“廚房裏燒的，餓不餓？給你也泡一桶？”
廚房？半夢半醒的裴臻懵了。
過了好一陣兒，他漸漸緩過神，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他們車陷泥坑裏了，現在是在別人的房車裏。
裴臻望向窗外，懶懶打了個哈欠，“天都黑了，我們還沒下山嗎？”
“下山了。”秦知遇笑出聲，低聲與他解釋道：“我們現在在浮樂邊界，明天上午估計就能到德興。”
“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兒？”裴臻嗅到了不妙的氣息，緊盯着秦知遇。
秦知遇“嗯”了一聲，“下午看你睡得正香，沒叫你。下山之後車主回來了，我們聊了聊，做了個交易，他會盡快送我們到新京。”
裴臻瞌睡瞬間醒了大半，嘴巴一癟，憤憤看着他，“聊什麽？為什麽不叫醒我？路上的陌生人也敢随便做交易，你知不知道多危險！？”
“你不是就在旁邊嗎？有危險自然會叫你。”秦知遇眨眨眼，滿眼無辜，“怎麽，讓你多睡會兒也不行，還兇我？”
一聽這話，氣鼓鼓的裴臻頓時洩了氣，委屈巴巴地往秦知遇身邊湊，“哥哥～沒有兇你，我是擔心，擔心你。”
“咳咳。”
秦知遇不動聲色地推了他一把，刻意壓低嗓音：“別這麽膩歪，還有外人在呢。”
“外人？”裴臻倏地擡起頭。
方才他的注意力全部在秦知遇身上，這會兒一經提醒才發現，房車廚房裏還站着一個人。
平底鍋裏煎着牛排，肉香随油煙彌漫，四處亂竄。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高個子男生站在電磁爐前，一手拎着鍋鏟翻肉，一手拿着調味品，時不時朝他們這邊瞄上幾眼。
猝不及防對上視線，裴臻眉頭一皺，搭在秦知遇肩膀上的手臂驟然收緊了些，湊到秦知遇耳邊嘀咕：“他就是車主？他的同伴呢？”
“是頭獨狼，沒有同伴。”廚房距客廳有一定的距離，秦知遇小聲調侃道。
“所以下午你跟他單獨相處？”裴臻眯着眼睛，語氣酸溜溜的。
秦知遇掰開他的手，忍不住笑道：“你只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什麽叫單獨相處？再說，我們談正事，和多少人有什麽關系？”
“好吧。”裴臻被說服了，但還是不肯撒手，扭着秦知遇問：“那哥哥用什麽跟他交易的？新京這麽遠，他順路？要不然，什麽東西值得他跑這一趟？”
秦知遇剛想回答，就在這時，聞遲端着牛排走了過來。
雲湖山不缺物資，更不缺肉吃，但他們的肉食僅限于開袋即食的鹽焗雞、醬板鴨之類的零食肉幹。
聞遲手裏那份鮮嫩多汁的新鮮牛排，不，也不算新鮮，速凍牛排，秦知遇親眼看到他從房車冰箱裏拿出來的，但不妨礙他饞。
聞遲端着牛排坐在沙發對面，香噴噴的牛肉味迅速蔓延開。手裏的泡面忽然不香了，秦知遇沒忍住多看了一眼，聞遲坦然朝他揚了揚下巴，“吃嗎？”
這麽大方？下午還讨價還價，這會兒又請吃飯？
明知道可能有詐，但在美食的誘惑下，秦知遇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可以嗎？”
“當然。”聞遲放下筷子，報以友善一笑，“牛排可以請你們，不過我車裏的能源有限。讓你們煎牛排意味着我沒有熱水洗澡，所以……”
他勾了勾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知遇，“拿子彈來換。”
話音剛落，秦知遇還沒來得及回答，裴臻唰地一下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秦知遇，“什麽子彈？你把我送給你的槍送給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