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章

第 71 章

他這麽篤定，竟讓江晚翊有些短暫的不知所措。但他面對一些事情的時候終歸是冷靜會多一些。

放下手裏的茶杯，眯了眯眼，下意識在手中的茶杯上摩挲，“你怎麽能斷定，我一定會給你你想要的答案？”

不等陸川開口，他繼續追問下去，“要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不會只有一種。”

“對于一件事的選擇自然也有很多，你怎麽确定我一定會給你。”

面對他的咄咄逼人，陸川也沒有慌，還是維持着那副笑眯眯的樣子。

“太傅，我知道，你在為陛下遭受追殺的事苦惱。”

“如果我說，我能給你答案，那這個交易是不是很公平？”

江晚翊有些驚訝，想不到他連這件事都知道，這個人果然不能小看。

他輕笑一聲，旋即反問道：“我怎麽能确定你真的會告訴我。”

“況且，有些東西我并不是調查不出來，君王此行，有些魯莽了吧。”

陸川有些語塞了，江晚翊比他想的要厲害，再和這個人對峙下去，他怕是讨不到好處。

腦中飛速運轉，及時捕捉到對策，換成一副有些懶散的坐姿，擡起一只手支着腦袋，似笑非笑，“太傅好謀略，在下的确自愧不如。”

“只是，在下告知總比太傅自己去查要快不是嗎？”

江晚翊見他鐵了心和自己糾纏，只好會會這個葉國的君王了。

他冷哼一聲，“君王怎麽知道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原因。”

“如此，我并不需要君王的話。”

陸川無話可說了，企圖從江晚翊臉上看出來什麽異常，很遺憾，他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難怪都說暮國這個太傅不好對付，如今看來的确沒錯。

虧自己還以為謀略比他高一籌，結果，在這個人面前，根本沒有作用。

也難怪他能帶出來一代帝王了，若是他的手裏有這樣一個人，什麽都不用擔心。

好一會兒後，陸川終究妥協了，“這樣吧，太傅，你我各退一步。”

“我想要的很簡單，你告訴我治國的方法就可以了。”

“至于你想要的原因，無論你真知假知，我都告訴你。”

江晚翊沉思了一會兒，見這個買賣不虧，答應了他。

“你想知道什麽？”

這個人身上有很重的乾元味，總之他不喜歡，還是盡早打發走比較好。

陸川見他直接進入主題，迅速調整好心緒，嚴肅道：“治國的方法，一個完善的治國之法。”

他雖掌管葉國，但也只能是維持表面上的安穩，背地裏不知道有多少厭惡他的人企圖反。

至于原因，那些人也都是看他不好對付不敢真的反罷了。

江晚翊沉思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他，“君王覺得一個完善的治國之法應該是怎樣的？”

被他反問，陸川有些錯愕，竟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良久後，他試探性問道：“是一個較為完美的太傅和一位謹慎的帝王？”

江晚翊搖搖頭，否認了他的話，“不。”

下一秒，他給了陸川答案，“這只能算一點，但事實卻是，世上沒有完美的人。”

“再完美的人都會犯錯，所以，随意用完美去定義一個人本身就是錯誤的。”

聽到這話，陸川頓時恍然大悟。

“那……”

江晚翊給自己又倒了杯茶，他低眸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露出一副有些懷念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麽。

輕聲一笑後，緩緩道：“治國，就其本身，無非是看你究竟能夠得到多少民心，僅此而已。”

“你知道蕭暮霁為什麽會受那麽人愛戴嗎？”

陸川剛想回答他，又聽這人問了他這麽一個問題。

想了一會兒，不确定道：“是因為他有民心？”

江晚翊點點頭，“不錯。”

“你們只聽外人對他的評價，只要有時間仔細觀察就會知道，他會制定很多規則。”

“可他的每一條規則都是為了百姓。”

幫助有困難的乞丐給他們平等的身份，或是給寒門弟子更多的機會，又或是一條又一條所為百姓制定的法律……

一個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帝王，若是還不受百姓愛戴，他是不會不信的。

江晚翊想到很多事情，在此刻不受控的脫口而出，“他會自己去體察民情，有地方出了事會自己去幫忙解決……”

“前段時間的幹旱，他一直都在幫他們。”

他自己提出來的方法，百姓不願意動，他就找士兵幫忙，這樣還不行，他就自己加入進去。

總之，沒有別人想不到只有他做不到的。

他做的，比他們看的要多很多。

得知這些，陸川只覺得自愧不如，原來，最好的治國之法一直都是他自己。

江晚翊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其實根本就沒有最好的治國之法，一個國家的好壞，永遠都取決于帝王怎麽做。”

“帝王，才是正确的治國之法。”

只要帝王心裏有百姓，自然會受到愛戴。

陸川和他對視，滿臉難以置信，竟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後，他慚愧道：“是我考慮不周。”

以為只要管好一個國家很容易，實際上比他想的要難很多。

瞧見他這副吃癟的模樣，江晚翊并沒有露出太過意外的神色，擡眸将目光落向門口處，想到蕭暮霁，眸內添了些柔意。

微風吹過，吹起他淩亂的額前碎發，江晚翊莞爾一笑。

“你們都說蕭暮霁成為好的帝王是我教得好，而實際上，我也只是盡我所能教我所知道的東西。”

“他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他自己得來的。”

“是他自己獲得的民心，後面的一切理應是他該得到的。”

事到如今，陸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現在想想，他自以為給國內百姓想要的，并且嚴加看管就可以。

實則，在本質上是一種錯誤的方式，他不知道百姓究竟想要的是什麽，只是自己一味在強加給他們自己所認為好的東西。

他坐在原地，卻覺得渾身發麻，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籠罩他全身，讓他喘不上氣。

江晚翊點到為止，不會多說什麽。

陸川緩了好半晌，調整好心緒，剛要和江晚翊說些什麽感謝的話，一陣風從他身旁吹過，再擡眼，蕭暮霁已經出現在江晚翊身旁。

不知蕭暮霁什麽時候出現的，整個人風風火火的，大喘着氣，額頭滿是汗。

他一來，江晚翊好像就看不到他了，擡手用自己的袖子給蕭暮霁擦額頭的汗，嘴上不忘說他。

“你急什麽，我又不會跑。”

“要見你，自是要急些。”

他口無遮攔的說着，絲毫不顧對面的陸川，說完拿起江晚翊的茶杯把裏面的茶水喝完，有意無意瞥了一眼陸川。

不知是不是錯覺，陸川感到了他目光中的殺意，只是那種感覺稍縱即逝。

他只當是自己的錯覺，沒有多想。

等蕭暮霁一坐下來，這裏的氛圍瞬間變得詭異起來，陸川有些下意識的想逃離。

他快速穩定好心态，深吸一口氣，正色道：“多謝太傅解答，你想要的答案我已經說了。”

“叨擾太傅了，告辭。”

江晚翊聽着他的話，雲裏霧裏，不等他問清，人先跑了。

“……”

就知道這個人不靠譜。

陸川一走，蕭暮霁抱住人，側頭倒在江晚翊肩上，手纏了他一縷黑發在指尖，有些不滿的問他。

“他來找你做什麽？”

江晚翊搖搖頭，“他問我治國之法。”

他自是更沒有想到陸川會來找他。

蕭暮霁同樣也是疑惑頗多，“他怎麽會問你這種東西？”

“不知。”

“你怎麽告訴他的？”

他問，江晚翊也如實告訴他。只見他握住蕭暮霁的手放在自己手裏捏捏，嘴上回答道：“就告訴他書裏什麽都有。”

蕭暮霁聽到這回答，沒忍住笑了，倒是江晚翊會給的答案。

随即，江晚翊又說，“我還告訴他是你自己厲害，才有了現在的一切。”

聽到這個，蕭暮霁突然來了勁，整個人壓在江晚翊身上，抱緊他，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原來我在我們晚翊心裏那麽厲害。”

江晚翊瞧着他這幼稚樣，倒也寵他，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蕭暮霁笑得更開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江晚翊将下巴抵在他鬓邊蹭了蹭，剛要詢問他關于昨天的事，他還沒問出口，腦中突然閃過一件事，眼神凜冽起來。

“我突然有個不太切實際的猜測。”

“嗯？”

江晚翊把他拉起來和他對視，嚴肅道：“雲離庭，也問過我治國之法。”

再結合方才陸川說的話，他心中有了一個猜測，但是那個猜測有些過于離譜。

蕭暮霁順着他的話，思索片刻，同樣捕捉到什麽，試探性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這麽做的原因是因為這個？”

江晚翊皺着眉，“雖然不是很确定，但感覺和這個有關。”

再結合方才陸川說的話，他心裏的直覺指向這裏。

“可……只因為治理了一個好的國家，這種荒謬的理由成為追殺你的借口，未必有些過于……”

說着，他轉了話鋒，“這太荒謬了……”

怎麽會有這麽離譜且荒誕的東西。

蕭暮霁想了想，心中有些百感交集，且不說這個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是是真的，那這些年他豈不是成了冤大頭。

因為一個人嫉妒，讓他遭受幾年的追殺，這也未必太……

單是想想，他就覺得荒唐，甚至兩眼一黑。

緩了緩，抱住江晚翊拍拍他的背，輕聲道：“沒事，不要怕，這只是一個猜測，未必就是真的。”

“不要怕，沒事的。”

江晚翊埋在他肩上，抓緊他背上的衣服，他當然知道這只是一個猜測，若是最後這個荒謬的猜測是真的，簡直太離譜了。

幾秒後，他悶聲道：“若是是真的，那你這些年遭受的追殺算什麽……”

因為一個算不上理由的理由，遭受數次暗殺，受傷多次，一切僅僅是因為一個荒誕的借口。

這要他怎麽放得下。

明明這個人本來什麽都可以不用遭受的，卻因為這個荒誕的借口，受了那麽多傷。

想下去，江晚翊的身子顫起來，聲音夾在了些許恨意，“怎麽可以這樣……”

懷中人這樣，蕭暮霁心裏沒好受到哪裏去，強壓下翻滾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在江晚翊頭上揉揉。

柔聲道：“別怕，沒事的，你看我不是沒事嗎？”

“如果最後真的是這樣，我一定抓住幕後之人制裁他，不要怕，我會解決那些的。”

他這麽說，江晚翊心裏只覺得替他憋屈，悶聲反問他，“那你這麽多年的委屈白受了嗎……”

蕭暮霁語塞了。

這話，他有些反駁不了。

他低下眸，跟着哽咽了一下，後扯出一個笑，“委屈些委屈些吧，你看，不是有另一種方式補給我了嗎？”

“你現在在我身邊，我還怕什麽啊。”

話落，江晚翊顫抖的更厲害了，“你這個傻子……”

蕭暮霁把他從懷裏撈出來，見人泛紅的雙眸，眼角的淚，心疼了。

他湊過去吻去這人眼角的淚，彎彎眉眼，“沒事的，你在，我就不委屈了。”

“我有最愛的人，剩下的，不重要了。”

江晚翊心裏本就壓着一根弦，現在算是徹底斷了，眼角的淚止不住的往外滑。

“這太不公平了……”

憑什麽，就因為一個荒唐的借口，讓他的愛人受那麽多傷。

明明，這些本來都可以沒有的。

蕭暮霁的神色悲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在他額頭蹭蹭，“不公平就不公平吧。”

“世間那麽多事，總要有一次不公平……”

世間的确是公平的，只不過并非事事都公平，有時候太順利了，也該遭受磨難了。

不過如此了。

他在江晚翊側臉蹭蹭，任由他的淚砸在自己臉上，溫聲哄他，“好了，沒事的。”

“我答應你，一定找到背後之人好不好？”

“不哭了，我知道我們晚翊心疼我，但是晚翊……”

他說着，握住江晚翊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蹭蹭，扯出一個笑逗他。

“你看我這個混世魔王現在不是好好的，所以，不想那麽多了好不好？”

“我保證，最後這些都會結束的，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好不好？”

江晚翊的眼中映出他現在的樣子，那麽溫柔且堅定。

心下一動，他搖搖頭，否決了他的話。

“不，我不要你保證。”

保證下來并不代表一定就不會發生。

他抱住蕭暮霁，慢慢開口：“我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只要這個人沒事，好好地，就好。

蕭暮霁點點頭，答應他。

“好，答應你答應你，不會讓自己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