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穩重
穩重
第二天例行查房後，周木止按動按鈕，升起病床上半部分的床板，長臂一伸，摸索着把輪椅拉近，“我印象中輪椅都一個樣，你看到這個，應該就知道其他都長什麽樣了。”
魏一借着他的眼睛看得認真，這是未來幾天周木止的主要出行工具之一，“有說明書嗎？兩邊扶手都有顯示屏，我想看看怎麽操作，別到時候咱倆都不明白。”
吳久把說明書放在了床頭桌第一層抽屜，周木止依言去摸櫃子，剛摸到櫃子的把手，他眼前忽然出現了兩只小小的腳丫。
這兩只腳丫一點都不安分，在自己眼前一晃一晃的，周木止試着用手抓，可手卻從這腳丫中穿過去了。
緊接着，這雙腳丫的主人飄在了他面前。
魏一探頭探腦：“怎麽啦？你怎麽不動了？”
周木止看着眼前的景象，又開始懷疑自我。
按理說，他現在不是已經瞎了嗎？那他看到的是什麽？難不成他腦子真的出問題了？
問題大到幻想真人小精靈的地步了嗎？？
他以前也沒這個癖好，吧？
周木止內心掙紮：“小魏同學，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什麽變化？”
魏一迷茫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頭發……都在呀。
“沒有呀？哪裏變了嗎？”
周木止描述，“嗯——你是不是頭發顏色，偏棕？有點天然卷？”
魏一聽他說到頭發，手也随之往頭頂摸去，他的頭發遺傳媽媽，确實是偏棕色的天然卷。
他那張小臉上滿是不解，眉毛鼻子嘴巴都皺了起來，“你怎麽知道的呀？”
之前周木止是揉了他的腦袋，但是揉一下能感覺到是卷毛也就算了，頭發的顏色也能通過手感覺到嗎？手上長眼睛了？！！
想象力豐富的人就是這點不好，才剛說一句話，魏一的腦子就已經從頭發顏色，想到了有個人手心上長着一顆眼珠，盯着自己看的畫面了。
他兩手抱着胳膊，打了個寒噤。
嘶，住腦住腦，禁止胡思亂想！
眼前五官十分漂亮的小精靈兩手環胸，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十分靈動可愛。不知道想到什麽，又搓搓胳膊，徑自在那兒打了個哆嗦。
剛剛回答問題的口型是對得上的，顯然，這就是之前和他說，自己只有一個腦袋的小AI。
他心裏暗自對比了一下，這小AI和那個什麽測試版獎勵的小人兒差不多大小。第一次親眼看到，感覺就像是把人縮小成小號手辦，每一處都精致真實到如同真人一般。
這快皺成一團的表情看着軟滋滋的，周木止立馬丢掉了和他交代真相的良心，又逗魏一，“你是不是還穿着白色的短T，哦，上面還有只小黃鴨。黑色的運動短褲，沒有穿鞋？”
魏一：“！！！”
他還沒發現哪裏不對，一雙漂亮的眼睛睜的圓圓的，小身子蹬蹬後退幾步，差點被自己絆倒，心裏話脫口而出，“你該不會真的手心裏長眼睛了吧！”
周木止：好家夥。
這小孩想象力還真是有夠豐富，難怪剛剛那副表情，竟然是在胡思亂想這些。
他忍笑，有意閉上了眼睛，不想被魏一發現。
魏一害怕了一會兒，好不容易遏制住自己的奇思妙想，後知後覺發現，周木止好久沒有睜開眼睛了。
他忙湊上前，細白的手貼在了周木止的臉上，輕輕拍拍，“你怎麽不睜眼了？你還沒說，你的眼睛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他的問題沒得到回應，過了幾秒，他有些慌了，“你怎麽了？你睜開眼說說話呀？”
周木止沒什麽正經問題，因為他的問題出現的一點都不正經，前面忍笑忍過頭了，這會兒肋骨疼。
怕這小孩兒等急了害怕，他平緩呼吸睜眼，“我沒事。”
就看到眼前精致的小手辦抱着他的手指，臉頰緊貼在上面，看着肉乎乎的，眼角和鼻子通紅，雙眼淚汪汪的快成了蛋花眼。
看他睜眼，這小手辦盯了他兩秒，嘴巴微張，低聲抽噎了起來。
周木止頭回知道，原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除了是比喻句可以編在日記本裏，還能在現實中見到。
聽到周木止說話，魏一心裏陡然升起一股劫後餘生的放松感，但緊接着，就只餘下氣惱，他氣得話都要說不順，“那你剛剛，你怎麽不說話啊！你知不知道這樣讓人很擔心的！”
卻見周木止笑容虛弱，額頭冒出細汗，魏一心裏一緊，看出來他是真的在難受，哪還有心思想別的。
魏一小臉緊繃，“你別怕，我馬上去給你叫醫生。”說着就點開了獎勵欄，使用具象化獎勵。
幸好這個正式版不用等什麽加載時間，比測試版人性化的多。
魏一踩上周木止的拖鞋往外跑，他回想起了上次送陳醫生時的畫面，是進了右邊第三間的辦公室。
這拖鞋鞋碼很大，不怎麽合腳，沒幾步路掉了一只，病房區溫度偏低，他卻急的鼻尖微微冒汗。
還好離得近，看到陳醫生在辦公室，魏一松了口氣，氣喘籲籲，“醫生，我哥好像胸口疼。”
陳醫生也是剛忙完一陣，在辦公室休息，見狀忙從辦公桌後走出，邊帶着魏一往病房走，邊問魏一怎麽回事。
魏一腦子一團漿糊，兩個人明明很正常的在說話，忽然周木止就沒動靜了，還臉色煞白，“我一慌，就趕緊出來找您了。”
陳醫生順口安慰，“你做的沒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時找醫生，不能抱僥幸心理。很多病人都是自以為身體沒大問題，就不想看醫生，結果越拖越嚴重。”
他有條不紊的詢問情況，用病房裏的儀器檢查情況，冷靜老練的态度，讓魏一的心情也平靜了很多。
顯示屏上的圖片讓陳醫生以為自己眼花了，戴上眼鏡往前湊了湊，吓得魏一還以為真出什麽問題了，卻聽陳醫生說，“沒事，沒什麽問題。”
他問周木止，“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周木止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他解釋，“好多了，應該是剛剛笑的太厲害了。”
陳醫生一時語塞，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鏡，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好好好，心情好是好事，就是以後得注意點，肋骨傷啊，除了不能大幅度運動外，情緒起伏也最好不要太大。”
“我看你平時情緒挺穩定的啊，今天是怎麽了？你小弟做什麽逗你開心的事兒了？”
周木止眼睛有些飄忽，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小弟倒是沒故意做什麽逗他開心的事……
看醫生在收拾着桌子上淩亂的儀器，魏一也走過去幫忙。
“把電源線拔了，對，就是那根線。”陳醫生指點道。
周木止沉默，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他還是第一次身處這種尴尬境地，“也不是，小魏什麽都沒做……”小魏只是在他眼前出現了而已。
他停頓一下，又接着說：“是我覺得快出院了，我高興過頭了。”
病房裏安靜的可怕，良久，陳醫生憋出一句：“挺好的。”
真沒看出來，周木止這反射弧還挺長的，要高興前兩天也該高興完了吧。算了，也不是沒有道理，快出院了，那天天高興都正常，有的人笑點清奇，尊重、理解。
看了眼旁邊還在往手掌上纏線，整理線路的魏一，他對魏一的印象倒是挺深的，畢竟長這麽好的男生太少見。不過，這個小魏從上次來到今天也好些天了吧？
半個月才來兩次，看起來關系也不是特別好，那小周出院，還是得和之前陪護過他的那些同事說一聲，不然……
察覺到身上的視線，魏一擡頭尋找視線的來源，看見是陳醫生，便沖他露出了一個乖巧安靜的笑容。
他是真的長得乖，柔軟微卷的短毛，濕潤清澈的眼睛，奶白的皮膚，脊背挺直，看人時不躲不閃，很容易就讓人對他多幾分好感。
陳醫生心裏的憂慮散去大半，多了些詢問了解的耐心，“上次急着走，沒來得及問，小魏今年幾歲啦？還在上學吧？”
魏一還以為陳醫生要走了，看了眼周木止，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身世’，點頭：“我十八啦醫生，剛高考完，現在放假呢，來幫忙照顧我哥。”
原來才剛剛高考，那還是小孩呢。陳醫生：“是個好孩子，你這個年紀的小孩有耐心陪護家人的不多啊。”
聽到長輩的誇獎，魏一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有，就是空閑時間來陪陪我哥。”
陳醫生：“那你哥過幾天出院你來嗎？”
魏一也摸不準自己能不能出現，他謹慎問：“我哥大概還要幾天才能出院呀？”
陳醫生想了想，兩天後再檢查一次就差不多了，便和他說，“三天左右吧。”
三天，魏一撐死再攢半個小時的任務獎勵，時間大概率是不夠用的，“我和我哥商量一下吧，我盡量來，來不了的話就托我哥的朋友幫幫忙。”
三人又就這個說了幾句，陳醫生見他們心裏有數，放心了不少，走前叮囑魏一看好周木止，不能再這樣笑了，哭也不行。
總之就是，這段時間周木止發揮一下工作精神，看見什麽都穩重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