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坦白

坦白

周木止嘶了一聲，打破安靜，“我心情愉快，的确和吃飯有關，但也不完全是因為吃飯。”

魏一傻傻的啊了一聲，“那是因為什麽？”

周木止不太自在，“……因為你在我身邊……在陪伴我。”他很不擅長說這種話，脖子上泛起淡淡的紅色。

魏一看的清楚：“你是不是害羞了？”

周木止是真的一點都想不通，魏一的關注點怎麽總是這麽奇怪，但他還是選擇說實話：“是的。”

“嘿嘿。”魏一又傻笑起來，“不用害羞，我們是好朋友嘛。”

況且，看起來是他在陪伴、幫助周木止，但反過來想，又何嘗不是周木止在陪他呢？

自從成為周木止的輔助AI，就再也不用一個人呆在家裏，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生活。

無論在哪裏，他知道，另一個世界中有一個等待他、需要他的‘人’，他們相互陪伴，相互溫暖。

這已經是他夢想中的生活了。

————

時光總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魏一的假期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

學校早早發了通知，高考成績會在上午十點開啓查詢通道。

班級群裏格外熱鬧，聊天框裏的消息飛快刷新，讓人看得眼花缭亂，一些人在緊張，一些人在期待，而魏一——

已經早早起床躺進了游戲倉。

魏一的作息可謂是被改變了個徹底，現在每天晚上十點睡，早上六點起，健康規律的不得了，都是為了能準時上線。

魏一起床的時間離十點還有幾個小時，這個幾個小時當然不能浪費。

更何況，官方為了保持一種奇妙的儀式感，在科技已經足夠發達的今天，成績查詢通道剛開啓時，一定要卡頓一會兒。

成績查不查都在那裏，不用着急，但周木止醒來後見不到他，肯定會很着急。

魏一在‘第二世界’中睜開眼睛，從自己的專屬小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在選擇小床的設計方案時，魏一堅持和周木止睡一樣的床，于是現在睡的這張床，和周木止的床長的一模一樣，只是按照魏一的體型等比例縮小。

周木止還想過給魏一的床加上圍欄，做成嬰兒床的樣式，在魏一的強烈反對下遺憾收手。

魏一掀開自己親自選的田園風薄毯，站起身，一腳深一腳淺從兩張床的連接處，走到了周木止的枕頭旁。

是的，魏一的小小床，毫不留情擠占了原來床頭櫃的位置，安置在了周木止枕頭的不遠處。

魏一盤腿，坐在的周木止的頭頂，看周木止還沒醒，從睡衣口袋裏拿出紅色橡膠小皮筋，伸出了罪惡的小手，放輕動作，給周木止短短的頭發紮了個小揪揪。

紮好後，魏一滿意看了看自己的成果，視線下移，對上了周木止微微睜開的雙眸。

嗐！

魏一吓得後仰，手臂在空中揮舞，險些仰倒，被周木止抓了個正着。

周木止無奈，托着他直接起身，從床頭摸到魏一的吸管杯，送到他嘴邊：“怎麽膽子越來越小。”

魏一喝了口水，反客為主，“明明是你！醒了不出聲故意吓我！”

周木止：“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水還喝嗎？”

見魏一搖頭，周木止将水杯放回原位。

周木止沒管頭上的小揪，把魏一放在肩上，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魏一托着腮，叼着牙刷，看着洗手臺鏡子裏的帥哥。

還真別說，帥哥就是帥哥，頭頂上紅皮筋紮揪都有種随性灑脫的帥。

這樣想着，湊到周木止遞到跟前的漱口杯上，喝了口水，又咕嚕咕嚕吐出去。

這個家裏，像是牙刷、水杯、拖鞋這些東西，已經都變成了雙份，甚至周木止的衣櫃都分了一些地方給魏一。

早在數天前，周木止已經雇人在客廳、廚房和卧室都鋪上了地毯，并且安排每周清掃一次，讓魏一能随便光腳活動。

魏一在‘第二世界’簡直樂不思蜀，把今天查成績的事兒忘的一幹二淨，要不是系統提醒他有多個未接來電，他大概率要等到下線才會想起。

[系統提示：請注意，您有5個未接來電，23條短訊，請及時查閱和回複。]

魏一此時正在探索新發現的手機功能，看到了系統提示也沒太在意，今天查成績，可能是朋友來電話，他的智能助手會替他回複。

周木止的手機設置了視力障礙模式，能夠滿足基本使用需求，但是一些更複雜的手機應用就很難獨立使用。

魏一發現後，悄咪咪在網絡上關注了一些公衆號，這些博主會分享視力障礙人群的日常生活，以及提高生活質量的工具。

在翻閱過程中，魏一找到了手機使用指南，并且在周木止的手機上學以致用。

“這個功能叫旁白，打開旁白之後，手機就會依次給你念出屏幕上的信息。”魏一坐在周木止的手臂上，按照博主的提示，在設置裏打開了旁白功能。

手機果然開始一一播報屏幕內容，包括現在的時間、手機電量、屏幕上的軟件名稱等等。

魏一興奮：“有這個的話，就算我不在你旁邊，你也可以随便用手機！”

周木止的拇指正跟着語音在屏幕上虛虛滑動，此時，手機剛好播報到了兩人常用的外送軟件。

周木止耳尖一動，已經點擊下去，聽到魏一說的話，他神情微怔：“為什麽你會不在我旁邊？”

[系統提示：您的特別關注聯系人‘A奶奶’向您發起視頻通話申請，是否轉為語音通話并接通？]

奶奶怎麽會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這兩天不是已經出發去國外旅游了嗎？按照往常的習慣，旅游期間，奶奶不會在白天給他打電話。

魏一生怕有什麽急事，來不及回答周木止的問題，忙說接通。

電話那邊确實是奶奶的聲音，聽起來健康有活力，魏一提起的心緩緩放下，這才有功夫聽奶奶講話的內容。

“魏崽，剛剛有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這次成績不錯，打你的電話沒打通，把電話打到了我這裏，你現在在忙嗎？忙完記得給老師回電話。”那邊聲音很急，繼續說道：“奶奶這邊還有事，先把電話挂了啊崽，你別忘了。”

魏一只來得及回答一聲好的知道了，電話那邊已經挂斷。

周木止聽着耳邊出現的另一個陌生聲音，沉默了半晌。

他這會覺得自己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

問了，好像會顯得自己管的太多，可是不問……這又是在自己耳邊發生的對話，總不能表現的太事不關己。

最後只能故作自然：“剛剛是在給你的……奶奶打電話嗎？”

這話說的，周木止自己都覺得怪怪的，魏一一開始和他說自己是個AI，AI之間還會設置親屬關系嗎？AI界還有老師？還會考試？世界觀這麽完整？

魏一毫不遮掩：“是呀。”

周木止薄唇微張，俊臉上透出了點迷茫：“啊，這樣啊……”這是可以随便承認的嗎？

魏一小手抓了抓周木止的褲子，看到他的褲子被自己抓皺，心虛的松開手，又若無其事替他捋平。

其實魏一早就想和周木止坦白自己的身份。現在還在放假，可以每天都待在游戲裏，等到開學，時間肯定不像現在這樣自由。到時候不能總是按時出現，周木止一個人怎麽辦呢？

只是沒想到這個坦白的機會來的這麽突然，事到臨頭，竟然還有點緊張。

“那個，我們今天出高考成績，可能是老師和學校查到了，所以想打電話通知我，這會兒聯系不上我，才給奶奶打電話轉告。”魏一撓撓頭，也有些奇怪，學校那邊怎麽會這麽着急，一刻都等不了。

他人又不會跑。

“至于我們為什麽會高考……那個……其實……我的世界同樣是一個完整的世界，我在我的世界裏和你一樣，也是人類。”

在其他人眼裏，這可能只是一個游戲，游戲人物怎麽想，在本質上都沒有那麽重要，大不了就是銷號重來，反正也不是真實的世界。

但對魏一而言，他很想很想一直和周木止做朋友、做家人，至于進入這個主打戀愛的游戲的初衷，已經被他抛在了腦後。

能不能做戀人有什麽重要的呢？最重要的，還是能一直互相陪伴的家人。

聽到這話的時候，周木止沒有過于驚訝，反而有種終于來了的感覺。他之前一直困惑的問題，也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魏一很人性化，情感很豐富，是因為魏一本來就是人，晚上一睡不醒，也只是從游戲下線。

那今天，魏一說他會有不在的時候，也就是他之後，可能會因為他世界的事情無法按時上線。

為什麽呢？

或許正是因為今天電話裏提到的事，因為魏一并不是一個只圍繞他轉的AI，而是一個真正的人，有自己的生活。

推測到這裏，周木止忽然被一股恐慌裹挾。

不管是處理人際關系還是開展工作，周木止都不喜歡被動，從來沒做過這種只能原地等待的角色。

但此時此刻，無論他的世界是真是假，在魏一這裏，他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