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全套

全套

Q|Q。

好久遠的東西。

開車回去的路上,等紅燈時卓夢大致看了看,實話實說有種被齁住嗓子的感覺。花裏胡哨的頁面本就臃腫,倪航的“空間”裏還設置了落葉特效,就是會有楓葉一直往下掉。

真是……有朝氣啊。

發的內容也基本都是各種活動的照片。他愛打籃球,還是志願者協會的會員,然後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艾灸課、烘焙課、茶藝課……

等等,家政學還真的會學這些東西啊?

卓夢有點想笑,像是喝慣了咖啡、濃茶和烈酒的人,突然被塞了塊兒糖到嘴裏。

一開始有點不适,但是當甜味在嘴裏化開,又忽然疑惑自己是為啥對這個味道感到抗拒來着?

正想着,卓氏內部的辦公軟件“卓木鳥”彈出了消息,卓夢很快切過去。

是大姐:【你人呢?】

哦,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

這清爽到沒有一點雜色的界面,這沒有任何廢話全是正事兒的商務感,這“又想好又想巧又想老牛不吃草”的強硬态度,這充斥着推拉、扯皮、利益交換的金錢味道。

卓夢那剛被齁過的心瞬間就開闊了——苦味嘗慣了,她甚至能從苦裏品出香來,一天沒被抽兩鞭子渾身難受。

剛想回複,後面車“嘀嘀”兩聲,是在罵她燈變綠了還愣着不走。

于是卓夢暫且把手機丢一邊先開車,果然沒過幾秒,電話就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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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車載中控屏接起:“大姐。”

卓億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永遠一副着急樣:“卓夢你在哪呢?”

顯得卓夢非常懶散:“回家的路上。”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四點四十。”

“鑰碼發你了。五點我要準時在線上會議室看到你。”

“我去倪氏酒廠實地考察了一下。”

對面明顯頓了頓,調整了情緒:“講。”

“大門鎖得挺嚴實,那些讨債的進不去。我從門縫看了,裏面設備還是挺齊全的。只要錢和原料到位,生産線很快就能跑起來。”

“你的意思是,你支持收購?”

“當然,是幹票大事的好機會。”

“……不像你啊。”卓億的聲音有些遲疑,“你想過萬一失敗會怎樣t嗎?”

“會怎樣?你以為這廠子收回來爸會交給誰?你我嗎?還是老二老四?”卓夢聳聳肩,“卓氏首次開創自己的品牌,爸肯定是要自己經營的。賺了等他百年之後咱四個分,虧了也是虧他賬上的,又動不到咱們公司一根汗毛。他這把年紀了就剩這麽點心願,就當給他買了個大玩具讓他玩呗,反正他不折騰生意就會來折騰咱們四個,我看他還是忙點好。”

這種話卓夢肯定不能在老二老四面前說,但在大姐面前可以肆無忌憚,畢竟大姐對爸的恨意比起卓夢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卓億還是有顧慮:“那要是這樣,爸還找我們商量什麽呢?他自己拍板收了不就行了?他想做的買賣什麽時候問過我們的意思?”

“嗐,人老了開始怕子女不是很正常嗎,尤其是他這種年輕時不幹人事兒的。”卓夢轉着方向盤,“而且這廠子收下來,資金是一方面,經營又是一方面,原料、配方、工藝、銷售,哪個不要人力啊?再忠心的下屬都不如子女用得放心,想讓咱們幾個出錢出力,他是得跟咱們商量商量。”

卓夢頓了頓,笑一聲:“不過我們提出不同意見,他也不可能聽就是了。咱家不一直就是這樣的‘民主’嗎?”

卓億那邊靜了半晌,到底還是開口:“但是卓夢你知道嗎,我怕的是,他老糊塗了。”

卓億說:“他也六十來歲了,現在開這麽大的一個口子,萬一把家業全填進去了怎麽辦?”

“大姐,我還是那句話,你守好自己的公司。”卓夢說,“就算是衰到底,他把自己的財産全填進去了,他也動不了你的東西,你在洋酒這塊永遠是巨頭。真到了必須得要我們掏錢救他的時候,也不是你我先上,而是老二老四那邊先來,什麽時候他們那邊掏空了,才能輪到我們。”

“那萬一真輪到我們了呢?”

“怎麽,你很不希望他坐牢嗎?”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卓億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個人真是……蔫壞蔫壞的。”

卓夢吹了個口哨:“大姐喝杯涼茶等等,馬上到家我給你分析分析廠子盤活的概率有多少,只要咱爸別老糊塗,勝算還是很大的。”

“但是卓夢。”

“嗯?”

“昨天卓萬去你家了吧?”

“是啊。給我過生日嘛。”卓夢應得坦蕩蕩,“但是我可沒有把你那些資料給她看啊,我可是忠心耿耿的。”

“那她沒主動跟你聊倪氏的事兒?”

“聊了啊。”

“她怎麽想?”

卓夢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她當然支持收購啊。”

*

四個孩子四個媽的結果就是,兩兩之間沒有哪對兒是完全一條心的,也沒人是真心為這個家好的。

卓夢跟大姐掰扯了一晚上,總算是讓大姐相信了這是個利大于弊的買賣,即便有風險,那也不是她倆來擔。

到關電腦時,腦仁子都是疼的。

萬事俱備,接下來就是明晚家宴時的臨場發揮了。

一般來說,在家庭聚餐前的3-5天卓夢會把自己縮進殼裏誰也不見,到最後一天則會進入報複性享樂階段,怎麽爽怎麽來。

一大清早,她在微信列表刷了一圈,選中一個洗浴會所,發消息過去:【派人來接我。】

對面幾乎秒回:【來了姐!】

然後在卓夢洗漱穿戴完畢的時候,門鈴就已經響了。

門一開,是兩個黑西裝戴墨鏡的高個子:“夢姐,領班讓我們來……”

卓夢看也沒看一眼,徑直走出門去:“出發。”

*

卓夢向來很受會所歡迎。

這類會所的客人普遍年齡偏大,奶奶輩的“姐姐”是最常見的。年輕些的“姐姐”也有,但其中大多已有家室,一個搞不好容易挨打。至于那些更年輕的、還沒結婚的小姑娘,大多還沒有掌控經濟大權的能力,就只能偶爾來玩個熱鬧,很難發展成常客。而剩下的人裏,還有一部分是那種有點變态的,手段殘忍的。

卓夢恰好不在這四個範圍內。

她三十出頭,出手闊綽,還沒有成家,而且不會真搞——主要還是嫌髒,怕得病。

再加上卓家三姐妹是個頂個的漂亮——這個“個頂個”完全是字面意思,老二比老大漂亮,老三比老二漂亮。

所以就屬于,神仙客人。

下了車,卓夢走進會所大堂,領班立刻拿着手牌迎上前去:“夢姐你可來了!你不發話最好的那幾個我都不敢給安排人——姐今天想做什麽項目呢?”

卓夢手牌都沒接,墨鏡一摘,打個響指:“全套。All。”

*

作為VVVIP,有個包間純粹是卓夢專用的,即便她不來、即便包間滿了,也不能安排其他客人。

所以裏面的浴池、浴巾、床單被套完全是卓夢一人獨享,而且會定期清理或換新。

浴池水溫40℃恒溫,奶香濃郁,還撒着卓夢喜歡的香槟色花瓣。卓夢本人倚在池中,修長的兩腿擔在邊邊上,穿白襯衫的小夥子正紅着臉給她擦浴鹽。

她撐着腦袋歪頭:“怎麽之前沒見過你啊。”

小夥聲若蚊蚋:“姐,我是新來的。”

“這麽害羞啊,是自願幹這行的嗎?”

“自願不自願的……還不都是為了生計嘛。”

“唔……”剛還游刃有餘的卓夢突然覺得哪兒不太對,嘴巴頓了頓。

身後另一小夥适時地給她喂了個剝好的葡萄。

她就嚼着葡萄接着思考:“為了生計?你欠錢了嗎?”

小夥點點頭,手上還給卓夢的腿做着按摩:“我爸好賭,家裏錢全輸光了,每回輸了錢回來還愛打人。我媽被打走了之後,他就開始打我,那些債主也追着我要債……”

卓夢把葡萄咽下:“那你有想過去裝空調賺錢嗎?”

*

小夥愣住。

他覺得卓夢是在調戲他,可能應該嬉笑着把問題繞過去,但看卓夢那雙求索的眼睛,他又覺得她可能真的在問。

正僵在那裏,恰好又是一人走了進來。

是個長發男,在後頸處綁着個低低的小辮子,穿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是那種類似空少的白色制服。

他不像其他人那麽拘謹,進來就很專業地整理着自己的工具箱,還游刃有餘地調笑:“夢姐,你就別逗他了,他不經逗的。”

“我沒逗他啊小顧,我認真在問。”卓夢說着把腿放回了水裏,把腿上的浴鹽泡掉,因為知道快要進入下一流程了。

而小顧那邊确認了工具齊全,便走過來幫卓夢裹幹發巾,腦袋瓜靈得一如既往:“哦?夢姐最近看上裝空調的了?怪不得這麽久沒來了。”

卓夢身上一僵。

小顧則細心地把幹發巾的角角塞塞好,順便問她:“是不是,還欠了債?”

沒等卓夢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從別人手上接過了果盤,口中吩咐:“都出去吧,這裏有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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