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8/雨意
5.28/雨意
從周斯揚家搬走的第一天, 老實講,夏燭不太适應,周斯揚家房子大,床也軟, 各種家具設施一應俱全, 就連窗簾都是自動的, 回到自己這個紗窗都掉了一半的老房子, 她嘆了口氣,發現古語說得對。
由儉入奢容易,由奢入儉難。
但......她也不可能一輩子住在周斯揚家對不對, 回歸普羅大衆的貧苦生活是應該的, 不過也還算可以, 從周斯揚家繞了這麽一遭,她現在雖然還是普羅大衆,但是是個坐擁五百萬存款的普羅大衆。
再次雙手合十, 拜謝這位假老公。
周一從周斯揚家搬走,一直到周四,夏燭都沒在公司再碰到過周斯揚。
中寧很大, 整棟寫字樓二十一層, 都是中寧自己的地盤, 周斯揚有自己單獨的電梯和辦公樓層,老板和普通職工上班時間也不一樣, 所以不是先前兩人住一起,夏燭确實沒什麽機會見他。
周四下班,周斯揚車停在路邊, 副駕駛坐着程昱非。
幾個項目同時推動,最近忙得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瓣, 程昱非側着身體,正對駕駛位上的人,手裏舉的幾個文件袋鋪散開來,問周斯揚這幾個差不多的項目到底哪個能投。
問了兩遍,沒人回答,擡頭發現周斯揚目光越過他,正落在他身後,想也沒想,擡手在周斯揚眼前揮了下:“看什麽呢?”
周斯揚掃了眼從公司前門走出來,正站在路邊打車的人,目光垂回來,點了支煙,夾着煙的手搭在車窗外,磕了兩磕,染着煙意的嗓音:“沒什麽。”
女孩兒穿着淺藍色格子褲和寬大的白色T恤,右肩背了個米色的帆布包,腦袋頂吊着個炸開的丸子頭,一看就是忙起來随手挽的。
周斯揚沒再看她,對程昱非道:“你接着說。”
程昱非哦了一下,接着剛才的話往下說了兩句,然後被周斯揚打斷。
“剛沒聽,從頭說。”周斯揚道。
程昱非“靠”了一聲:“我他媽的剛說那麽大一串,怎麽着都得有幾百字吧,你一點沒聽???”
Advertisement
周斯揚磕煙灰:“沒聽不是你講得沒意思?”
程昱非覺得周斯揚有點過于難為人了,一破項目企劃案怎麽能講得有意思,他又不是真是說相聲的,手裏的文件卷成筒,納悶看他:“你這兩天吃槍藥了,他大爺的到底誰惹你了,跟你說五句,能被你怼三句半。”
周斯揚不常吸煙,此時點在手裏的這支也是,只是單純地夾着而已,煙尾很緩慢地往上燃,煙灰掉落。
不得不承認,最近幾天非常的心氣不順。
他搓了搓手裏的煙,視線略微偏開,重新落在不遠處還在等車的夏燭身上,稍擰眉,把這點不順歸結為——戒掉的那點“葷腥”。
掐了煙,坐直,問程昱非:“今天晚上在東岸是不是有個場子?”
程昱非那面正在重新給他講剛剛那個項目的預估投資數額,聞言擡眼,知道周斯揚又沒聽,他媽的他真的有點想罵人了,項目書一合,塞進牛皮紙袋,叼着煙含混不清:“對,被你拒掉的應酬,您老人家又有什麽吩咐?”
周斯揚胳膊搭在窗外,屈指叩了兩下車門,意味不明:“去一趟。”
程昱非手裏的東西都沒塞好,煙從嘴上拿下來,燙到手指:“草,你今天是不是折騰我?我半個小時前剛幫你回絕掉。”
周斯揚低頭看了眼手機,略有點懶散的樣子:“突然又想去了。”
程昱非又罵了一句,把攤在腿上的幾個袋子随便塞好,拐頭扔到車後座上,扯着安全帶重新坐回來:“其實去一趟也行,秦家那個兒子回國了,我一直想見見他,他之前在荊北有塊地皮說要給我,這都三個月了也沒信......”
程昱非給助理發消息,讓他核實一下晚上這場子具體到得都會有誰。
“......你家兩個叔伯也在,那要不要再帶上夏燭?”程昱非轉頭看駕駛位上的人,嬉皮笑臉,“你這雇老婆的錢不能白花。”
周斯揚還在看手機,貌似不太在意:“嗯,叫她。”
幾分鐘後,夏燭打的車剛到,接到了程昱非的電話。
今天周四,升職的郵件早上就發到了她的郵箱,本來說晚上請陶桃幾個人吃飯,但李麗還有會,聚餐的時間調到了明天,想着打車去旁邊商場買點東西再回家,沒想到程昱非會打給她。
打工人先天對老板的畏懼,誠惶誠恐地接起來,輕咳一聲:“喂,您好,我是夏燭。”
那邊程昱非樂了,側頭看了眼駕駛位上的周斯揚,對那端:“又不是沒見過,你這自我介紹怎麽這麽官方。”
夏燭被打趣了一句,按着嗓子再次清了清,也覺得自己過于生疏了:“您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程昱非不甚在意,合了一旁的收納盒,如實道:“晚上有個場子,周家幾個叔伯也在,想讓你跟周斯揚一起去。”
聽到周斯揚的名字,夏燭下意識心神一亂,片刻,調整好,摸了摸鼻子問:“......那他人呢?”
最近幾天兩人之間都沒有任何聯系,現在想讓她一起陪同應酬,竟然也是程昱非通知的自己,夏燭擡手,再次蹭了下鼻尖。
程昱非低頭,又翻了幾下項目企劃書:“他啊,正開車呢。”
“要不你倆說兩句?”程昱非沒事找事随口胡講。
周斯揚側眸看了眼倒車鏡,确定後方的車在到路口前不會超車,右手食指很輕地點了下方向盤,正欲松開t去接手機,又聽程昱非來了個:“算了,你倆也沒什麽好說的,還是我傳達吧。”
“.........”
那面夏燭抓了抓耳朵,也尋思,自己還沒回答呢,怎麽又不讓說了......好歹讓她問問有沒有什麽需要注意的。
聽到程昱非在聽筒裏跟她說再見,夏燭盯着自己的腳尖吐了口氣,算了,估計周斯揚跟她也沒什麽好說的。
電話挂斷,程昱非笑着扭頭看周斯揚:“你老婆還挺有意思,特別禮貌特別腼腆,一句話恨不得問三個好,最後我調侃她要不要跟你說兩句......”
周斯揚左肘支在窗框上,掃了眼前方的信號燈,往右打方向:“她怎麽說?”
“她沒說話,”程昱非往後放座椅靠背,坐得更舒服了些,懶洋洋,“估計不想理你吧,下班時間還被你提溜着打另一份工。”
“.........”
跟程昱非通完電話,夏燭正好坐上自己叫的車,臨時修改了目的地,往程昱非發給她的地址去。
半個小時後到地方,從車上下來,想了想,問包間號的消息還是發給了程昱非,畢竟剛剛的電話是程昱非打給她的,可能是周斯揚嫌和她聯系這種小事麻煩。
收到程昱非的回信,從正門進去,上到三樓,從等候的女助理手上接過提前準備好的衣裙,去更衣室換上,再出來往東,找到最裏面的包間,門前的應侍看到她過去,主動開門。
一走進包房,眼前光線瞬間暗下來,包間大,人也不少,眨了眨眼适應了光線,聽到不遠處有人喊她。
“小夏燭。”程昱非揚手示意。
夏燭聽到聲音,往程昱非的方向看,盯了兩秒,确定他身邊坐着的确實是周斯揚,繞開身前擋路的座椅走過去,等走到跟前,左右看了兩眼,選了......程昱非坐的那個沙發坐了下來。
不是不想坐周斯揚旁邊,是确實是周斯揚坐的那個沙發有點小,寬敞的單人沙發,但“寬敞”兩個字也僅僅是對單人來說,她要是坐進去也能坐得下,但會比較擠,但程昱非坐的這個就不一樣了,雖然不寬,但是個實打實的雙人長沙發。
夏燭落座,周斯揚放了手上的杯子,掃了她坐的位置一眼。
夏燭接收到視線,想自己怎麽也算周斯揚叫來的人,需要跟他打個招呼,往旁側湊了湊身體,斟酌着叫了聲:“老板。”
其實她是想叫“周斯揚”的,但有幾天......沒親了,這個暧昧距離一拉開,她覺得自己直呼周斯揚大名可能顯得不尊重。
這地方大,不遠處的小型表演臺上有會所請的樂團,低音貝斯的聲音沉而厚重,再往旁邊,幾張桌子并在一起,打麻将和打撲克地坐了兩桌。
周斯揚他們坐的地方則靠角落,周圍離得最近的是前方卡座,兩個沙發一張桌子,桌子上東倒西歪了不少酒瓶,是圈子裏幾個有名的纨绔子弟。
其他人離得更遠,就連服務生都鮮少從他們桌前路過,所以沒人能聽到他們說話。
不過周斯揚還是捏了捏手裏的酒杯,提醒叫自己的人:“等會兒有人聽到了你怎麽解釋?”
幾天沒見面,現在冷不丁湊這麽近,夏燭沒來由地有點緊張,聽到周斯揚這麽說,咬了咬舌尖,想改口叫老公又叫不出口,最後放棄掙紮,輕聲解釋:“我只是跟你打個招呼。”
說完,刻在骨子裏的社畜基因,下意識補充:“有什麽不妥嗎?”
“沒有,”周斯揚松了酒杯,側眸掃了下她身上剛在外面換過的漂亮裙子,“就是有點像在做錢色交易。”
“.........”
夏燭手握成拳,放在唇邊,虛咳一聲,高級會所,漂亮裙子......她這麽喊好像是有點像周斯揚說得那麽回事。
她和周斯揚雖然沒坐在同一個沙發,但兩個沙發幾乎挨着,導致他們兩個也差不多是腿碰腿的距離,夏燭嗓子輕咽,偏頭望向右手邊,用後腦勺對着左側的周斯揚,裝作看幾米外的牌桌打牌的樣子。
周斯揚的存在感太強,只是感覺到他的氣息,就想到前幾天晚上兩人在床上親的樣子,夏燭臉發燙,受不住。
盯着牌桌看了二十分鐘,走神走到也不知道剛剛那幾圈麻将到底是誰贏了,深呼吸兩下,實在是堅持不了了,她按着沙發起身,跟還坐着的程昱非和周斯揚道:“我去旁邊拿點蛋糕。”
程昱非正電話問助理他要等的人什麽時候到,聞言擡眸:“去吧。”
話唠什麽話都接,根本不等旁邊的周斯揚出聲。
待夏燭轉身走,程昱非低頭按手機,啧了一聲,斜身問周斯揚:“你說秦家那個給他打電話他怎麽不接啊。”
被問話的人手推了推桌面的托盤,淡淡掃他一眼:“因為你話太多了。”
程昱非沒聽出來畫外音,低頭還在按他那手機,嘀咕:“他又沒見過我幾次,怎麽知道我話多......”
幾分鐘後,夏燭端着兩個小盤子回來,一個巧克力,另一個軟心芝士,巧克力的那個剛在甜品臺那邊被她吃了兩口,軟心芝士這個是要給周斯揚,但等走到桌子旁才發現,軟心芝士這個蛋糕上有白巧克力做的心型标志。
“......”
夏燭現在對這種東西有點敏感,手一抖,蛋糕換了個方向,遞向程昱非,虛着嗓子:“您吃這個嗎?”
程昱非一直打不通電話,氣得喝了兩口酒,口腔裏微有些苦,聞聲擡眸,沒多想,從夏燭手裏接過蛋糕,随口謝了一聲。
夏燭回不客氣,再接着瞟到周斯揚旁邊的空位,因為程昱非的挪動,空着的那塊地方比剛剛更狹小,坐過去肯定是要貼着周斯揚。
只是看兩眼就心跳加速,夏燭覺得自己還是別過去坐了,抿着唇再次輕咳,手指身後:“我有點渴,再去拿點飲料。”
話唠依舊答:“去吧去吧,這兒的雞尾酒也不錯,可以嘗嘗。”
周斯揚眼眸在對答如流的兩人身上掠過,松了松領口,往椅背靠。
夏燭剛離開,程昱非的聽筒再次傳來“您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他咋舌,手機丢到桌面上,放棄,撥了撥頭發,拿起剛夏燭給他的那塊蛋糕,決定把生意上的事兒放放,先吃東西。
用叉子叉了兩口,跟周斯揚稱贊:“我一直覺得東岸的甜品師傅比其他地方的都強,每次來吃都覺得不錯......夏燭怎麽不跟你說話,她剛拿這蛋糕我還以為是給你的......小夏燭還挺有心,你別說,你娶這老婆真不錯......”
周斯揚看着他兩口下去了一半:“噎不噎?”
吃多了,确實有點幹,程昱非點頭:“噎......還有酒沒,給我倒點。”
程昱非說着把自己的杯子推過去,緊接着眼睜睜看着周斯揚拿了桌子上的酒瓶,把最後剩的那點倒進他自己的杯子裏,再接着把空酒瓶扔進腳下的回收筐。
“沒了,”男人嗓音淡淡,“噎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