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楊祈修一聽,拔高聲說:“胡說八道!當日你們二人自辨清白,又何來厮混一說!”
謝時深見他這般動怒,将話題扯回命案上,躬身朝老皇帝行禮道:“陛下,當時屍體擡上夜宴後,四周兵荒馬亂,臣為保謝家名節才出此下策,還望陛下明鑒,莫要讓微臣也死得不明不白。”
“謝時深!”楊祈修怒斥一聲,“你平日不出門,偏偏在楊懷朔出事後才暴露,你肯定蓄謀已久!”
只見謝時深遠離他半步,跪在地上說:“此案陛下既有了定奪,殿下卻還是不肯善罷甘休,到底想從臣的身上得到什麽?”
楊祈修聞言先是一愣,眼中掠過慌張,快速瞥了眼默不作聲的楊奉邑,指着謝時深吼道:“謝時深!你還裝!你這個......”
“夠了!”老皇帝厲聲打斷他所言,“此案既斷,今後不許再提!”
楊祈修不解為何父皇厭惡楊懷朔,可他不甘心此事輕易揭過,他精心策劃的局,要的便是謝家兄妹名聲掃地,如今卻落得滿盤皆輸的結局。
他以為仗着父皇和母後的包容,能肆無忌憚操控一切,然而卻處處輸人一截,他斷然不服。
楊祈修朝老皇帝走上前,“父皇,楊懷朔好歹乃是親王,豈能這般輕易饒過兇手?”
老皇帝拍案起身,欲責備一聲逆子,怎料氣急攻心,當即扶着禦案費力咳嗽起來,皺紋布滿的臉頰頓時被嗆成豬肝色。
楊祈修迅速将人扶住,大聲朝外喊道:“來人!快傳太醫!”
一直不作聲的楊奉邑連忙相助,轉眼間殿內亂作一團,只有謝時深慢悠悠地從地上起身,動作緩慢整理着衣袍。
直到聽見了敲門聲,屋內之人轉眼看去,房門被推開後便瞧見楊承希走進來。
和掌櫃周旋一番後,楊承希急急忙忙上了包廂,一看屋內兩人扯着的小說,快步上前拉開謝允漫。
“漫漫!”楊承希将小說沒收,怪罪她兩句,“這是你能看的嗎?要是被你哥瞧見了,我腳下這雙腿還要不要了?”
謝允漫撇了撇嘴,得意朝鹿厭挑眉,随後起身開門,走出栅欄外,揮着手裏的帕子說道:“你看這京都,誰沒讀過小說,你別像個老古板似的,好歹也是天家中人。”
楊承希擰不過她,尋不到駁她的話,拿起小說便走向燭臺,不顧一切點燃了。
鹿厭見狀來不及攔着,找來茶水正準備滅火,卻聽見謝允漫在栅欄外驚呼,“鹿哥!承哥!馬車來了!”
一聽是謝家的馬車,鹿厭立刻擱下茶水,走出栅欄一看,果不其然是謝時深來了。
謝允漫偏頭道:“鹿哥,方才你學了不少吧,今日且看你大展身手。”
鹿厭想到那些不堪的插畫,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說:“定不負小姐囑托。”
楊承希靠上來問道:“你二人商讨了何事?”
只見面前兩人異口同聲道:“把關相親。”
廣和樓依舊人滿為患,吃瓜小隊率先上樓,尋了個角落入座。
待謝時深抵達時,鹿厭上前和他碰了個面。
鹿厭受小說刺激頗大,神色雖有所恢複,但謝時深還是發現了不妥。
兩人站在馬車前,恰好此處乃是停放馬車的巷口,遠離人來人往之地。
謝時深看着他問:“臉色為何這般難看?”
鹿厭倏地回神,連連搖頭說:“沒事,勞世子擔憂。”
謝時深凝視片刻,随後左右看了眼四周,低聲道:“今日的相親,務必鬧大。”
鹿厭愣了下,“世子此話怎講?”
謝時深回想禦書房之事,眼底閃過不悅,想讓楊家人死,便少不了精心布局。
他冷聲說:“鬧大了才能方便日後行動。”
提到任務,鹿厭将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抛擲腦後,神色肅然問:“難道有新的任務?”
謝時深颔首道:“今日之後,先從走私案下手,裏頭有我們日後用得上的東西。”
鹿厭瞬間領悟,取出玄尾扇在手,神情認真看着他。
“不急。”謝時深見他嚴陣以待,望着他沉默須臾,轉而道,“替我的相親解圍,也是你的任務。”
鹿厭頓了頓,想着左右都是任務,便一個個排隊處理,随後朝他點了點頭,一副乖巧等着主子吩咐的模樣。
謝時深瞧着他有些心不在焉,多嘴問了句:“懂了嗎?”
鹿厭連忙回道:“聽懂了,有關世子的一切皆是任務。”
話落,謝時深擡腳往廣和樓的方向而去。
鹿厭跟在身後,雖不解謝時深為何借相親布局,但畢竟是任務,他有些擔心拿捏不好分寸,若謝時深當真看上了旁人,被他當作任務處置掉了,豈非闖下大禍。
思及此,他加快腳步追上去,存疑問道:“鬥膽問一句世子,相親可想過尋找心悅之人?”
謝時深的腳步頓住,站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餘光掃向川流不息的街道,攏着袖口沉吟少頃,随後朝鹿厭看去,口中緩緩吐出兩個字。
“當然。”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廣和樓,依舊是熟悉的位置,還是熟悉的茶水。
謝時深只做了個手勢,鹿厭便默契點頭撤退,閃身來到角落的茶桌前,一眼看到鬼鬼祟祟趴在桌上吃瓜的兩人。
鹿厭:“......”
他們這一桌,看起來都不太聰明的樣子。
随着落座,謝允漫緊張而興奮說道:“今日來的,可是劉管家精挑細選的黑皮美男!”
楊承希往她投去一言難盡的目光,這群人,用的都是些什麽形容詞。
他在小說裏寫的明明是黑皮男高。
鹿厭拿起西瓜吃了口,心裏惦記着任務,精準吐槽道:“真不懂有什麽好磕的。”
到現在,他還是覺得武俠小說才是王道。
謝允漫恨鐵不成鋼,哼了聲道:“你就等着打臉吧,遲早跟着我們磕生磕死。”
楊承希對此諱莫如深,卻一副大徹大悟的語氣道:“附議。”
半炷香後,謝允漫率先亮眼,拍着兩側吃瓜的人,激動說道:“來了來了!”
鹿厭和楊承希聞言轉頭,朝人群中看去,入眼看見一抹高挑的身影出現,當瞧清來人的模樣後略微訝異。
楊承希欣賞着行走的素材,滿意道:“果真儀表堂堂,從前覺得大塊肌肉男好惡心,現在發覺我以前真裝。”
鹿厭豔羨這般高大挺拔的身姿,點頭贊同他所言,好奇問道:“對了,此人姓甚名誰?”
謝允漫見他們看呆了眼,笑道:“此人名喚齊消隐,聽聞常年身在兵營極少歸家,此次上京似乎正是為了相親而來。”
楊承希嘀咕道:“齊消隐,這名字怎麽覺得有些熟悉......”
那廂齊消隐行至謝時深面前後,率先将人打量一番。
謝時深察覺有人出現,端着茶在手,平靜道:“坐吧。”
待對面的座位被填上時,他擡眼便看到一張豐神俊朗的面容。
齊消隐常年在陽光下訓練,皮膚曬成古銅色,俊朗的臉上帶着笑。
那笑并不輕浮,反倒讓人覺得親近,加之他的身型出色,雙手抱臂時,臂膀的肌肉幾乎要将衣袍撐裂,氣質如高空烈陽。
兩人對視間沉默不語,由着對方肆無忌憚打量。
謝時深亦能感受到散發出的壓迫,但于他而言,不過是目睹着一名武将出現罷了,放在活了兩世之人的面前,不免小巫見大巫。
顯然齊消隐也發現了異樣,原本打算震懾對面一番,未料倒是先被壓了一頭,此刻眼神出現閃動,竟生了一絲閃躲的念頭。
不僅如此,他甚至覺得謝時深有些眼熟。
因為謝時深的沉靜更顯高高在上,沒有絲毫對未知的懼怕,只是端坐在面前,足夠讓人望而生畏。
齊消隐腦海劃過一個驚人的想法。
謝時深不似常人,更像是擁有着至高無上的掌權者。
這怎麽回事,媒人不是說今日相親之人,乃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郎君嗎?
怎麽貨不對版?
角落的茶桌三人,目不轉睛盯着他們,那眼神似要洞穿謝時深,就差沒有貼在他們身邊。
謝允漫一直皺着眉頭,尤其在謝時深和齊消隐沉默不語時,眼底更是流露出幾分斟酌。
直到齊消隐開口說話,謝允漫伸手扯了下鹿厭的衣角,鹿厭回頭看她。
謝允漫問道:“鹿哥,他們在說什麽?”
鹿厭仔細辨別齊消隐所言,譯給身邊的兩人聽,“好像他們在談軍隊中事。”
楊承希疑惑,“光天化日之下,不該談情說愛嗎?”
話落,面前兩人悠悠轉頭看他,覺得說得在理。
事實上确如鹿厭所言,謝時深在了解齊消隐的身世,免不了談及軍中趣事。
待齊消隐自我介紹完後,反問謝時深家中情況,謝時深搬出世家經商的說辭。
然而,齊消隐并不相信他。
齊消隐睨着他道:“可在下卻覺得,楚公子并非經商人家。”
謝時深唇邊帶着淺笑,“齊公子何出此言?”
齊消隐給自己倒茶,移開打量他的視線說:“齊某雖常居軍中,但行軍途中曾與行商之人打交道,他們遠不及楚公子這般谪仙。”
謝時深聞言臉上毫無波瀾,“齊公子謬贊。”
齊消隐抿去一口茶,大大咧咧坐着說:“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如坦誠布公。”
謝時深看着他,沉吟須臾道:“好,那我們便從東伐齊軍說起,你看如何?”
話音剛落,齊消隐神情頓住,眉梢微蹙,眼底閃過一抹殺氣。
他的情緒浮于表面,語氣中帶着不滿說:“你查我?”
京都外有三分勢力,為首南方風歧之地的謝氏,手握重兵祖上乃開國勳貴。
其次值得一提的,便是東邊東伐齊氏,世代從軍,齊氏家主雖創立東伐齊軍,但無權發號施令,不過在軍中頗有威望。
謝時深倚在圈椅,緩緩擡手支着額角,端詳着說:“經商之人神通廣大,借着蛛絲馬跡便能猜測一二,何須手段龌龊至此。”
其實不然,起先他并未篤定此人出自東伐齊氏,但齊消隐方才提及和商人打交道一事,才令謝時深大膽試探。
北方苦寒之地,行商之人神出鬼沒,至于風歧他了如指掌,唯有東邊近海,才有這般時常和商人打交道的機會。
面對謝時深所言,齊消隐抿唇不語,顯然并不相信他。
本該是一場相親,此刻的氣氛卻變得莫名微妙。
遠處吃瓜小隊看得一頭霧水,鹿厭譯完口語後,轉頭喝茶潤喉時,瞥見謝允漫緊鎖的眉頭。
出門在外,鹿厭避開尊稱喊她道:“漫漫,為何愁眉苦臉?”
謝允漫一聽,如洩了氣的皮球,雙手托腮盯着遠處說:“我總覺得這位齊公子并非真情實意,看起來像是對大哥別有所圖。”
楊承希嚼着瓜,含糊道:“這兩人攻裏攻氣的,能圖對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