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地圖上不存在的黃昏館在外人看來，是個非常神秘的地方。

吉野順平一開始還能看着車窗外的環境，對上手機上的導航系統，等到叢雨十瑚開口，讓他做好準備的時候。

他的手機定位就突然像是失效了一樣，定在了原位不動，而他自己則确實知道車子在前進。

“怎麽樣很有趣吧”十瑚也把自己的手機展示在吉野順平面前，“因為黃昏館是「不存在的地方」，所以在地圖上是不會顯示的哦!”

吉野順平感覺到非常驚奇，最近接連受到的世界觀沖擊更上一層樓。之前連搜索東京高專的時候都能夠在地圖上搜索出來，雖然很模糊，但卻是真實存在的土地。

“但是，如果有人誤入其中的話，豈不是很危險嗎”入口就是他們現在正在穿的隧道，叢外面看的時候是沒有關卡大敞開的，外面也沒有「帳」的氣息，怎麽看也不會屏蔽普通人。

“噗，那是因為順平有帶黃昏館的邀請函啦，不然外人是看不到入口的哦。”十瑚靠在九十九身上，笑着給吉野順平解釋。

“當然，如果順平君成為了「戒之手」的話，黃昏館就會承認順平君的存在，以後順平君就不再需要邀請函了。”叢雨九十九細心補了一句。

就在這個時候，車子走出了隧道，舊照片一樣的暖光投了下來，和進入隧道之前的是完全不一樣的光線和世界，甚至有一種錯位感，是一眼就分辨出來的特殊。

搖下車窗，吉野順平看着道路兩邊種植着清新的不知名的樹，搖曳的綠色帶着雨後的清新混雜着些淡淡的泥土味，讓人眼前一亮。

道路的盡頭，是一座漂亮的像古堡一樣的西式公館，占地面積極大，白色的石板占據了牆壁的主調，紅木的大門沒有鎖，一推開裏面就是黑色和金色相見的格子地板，瓷磚擦得很亮，就像是沒有人踩過一樣的亮。

延伸向後，是通往樓上的木質樓梯，站在樓梯下面的，是一個穿着粉色和服漂亮女子，她雙手放在腹部，微微低頭行禮，“恭候大駕，我是黃昏館照顧大家起居的吳羽绫，請叫我绫就好，吉野先生。”

這樣正式的規矩讓吉野順平慌亂了一下，趕緊回禮，還記着之前十瑚介紹時候的話，他趕緊說道：“初次見面，請叫我順平就好了。”

“沒錯沒錯，完全沒有拘謹的必要!”叢雨十瑚伸了個懶腰，順嘴問道，“诶，館長那家夥呢，不在嗎”

九十九耳朵動了一下，“不，在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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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們已經到了，還蠻快的嘛。”這時候，一個聲音從正在下樓的人嘴裏發出，來人穿着一身居家略顯誇張的白色長禮服，胸口的翻領印着花紋，脖子上帶着一條紅寶石項鏈，讓人隐約能夠看到裏面似乎反光着的什麽東西，頭上更是一頂高高的禮帽壓着他橘色的短發。他站在高處，一手扶着木梯，另一只手兩指頂在額頭旁，“喲——小順平。”

叢雨十瑚直接給了他一個半月眼，“真的是人模狗樣。順平，我告訴你哦，他是個神經刀，所以不要太理他。”

“诶，這樣說就太過分了吧!”一句話，他馬上原形畢露，幾步從樓梯上跳了下來，直接落在了吉野順平到面前，伸出手來和順平的手握在了一起，“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祇王橘，我是這裏的館長，你可以把我當作宿舍長，黃昏館內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說到這裏，他稍微一用力，把順平往自己這裏拉了一下，低聲說道：“就算是青少年的特·殊·問·題，也完全不用拘——”

這時候，叢雨十瑚給了祇王橘一個狠狠的肘擊，“你給我正常一點!”

祇王橘痛呼一聲，委屈的恢複了正常，“小順平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當然——如果小順平要是叫我館長的話，我也會很開心哦～”

就算是正常了些，他的尾音也缱绻着波動，讓十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館長先生。”還沒有被人叫做「小順平」這樣的昵稱，這樣瞬間拉近距離的感覺讓吉野順平有些局促，但是也有些開心。

本來就是放學之後才啓程過來的，這個時候到黃昏館時間已經不早了，祇王橘看了一下擺在正廳旁的時鐘，說道：“今天已經很晚了，小绫先帶小順平去房間收拾一下吧，邀請函上的事明天開始也完全來得及!”

吳羽绫帶着微笑，輕聲細語的不會讓人有一點不适，“館裏一層有溫泉，順平君可以放松一下，我們已經幫您準備了洗漱用具和換洗衣物，您有什麽想吃的或者忌口都可以告訴我，或者直接告訴克己——也就是黃昏館的廚師。房間裏有電話簿，也有內線電話用，Wi-Fi密碼就在你房間的桌子上，客廳、溫泉館的Wi-Fi也都在門後。”

她說着側身把樓梯讓開，“這邊請，順平君。”

“我和九十九的房間就在你隔壁往左第四個哦，三層有家庭影院和游戲房哦!”十瑚大聲說着，“館裏很久沒來新人了，克己蠢蠢欲動的廚藝終于有地方可以安放了，絕對不可以客氣哦!”

吉野順平感受着他們的熱情，從來沒有被這樣的情感包裹過的他由內而外散發着笑意，“嗯，我知道了。”

這邊的黃昏館帶着家一般的溫馨，另外一個帶着祇王名字的馬甲卡在外面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

大廈的樓頂上幾乎沒有一絲光亮，只有半夜的冷風吹動着祇王泠呀薄薄的浴衣，他坐在大樓的邊緣，一低頭就能看到腳下色彩斑斓的霓虹燈。

站在他身後那個穿着袈裟的人和他仿佛處在不同的空間一樣，“準備的怎麽樣了”

祇王泠呀沒有說話，咒力在「夏油傑」身後的高臺上聚集起來，兩個人形咒靈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屋頂上，一樣的面孔、一樣紅色的長袍加脖子上的choker，還有白色短發上那一縷赤紅的挑染。

“在交流會上大鬧一場吧，傑柯、托拉斯。”

“是，泠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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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館的存在本身是沒有變化的, 在時空的裂縫之中，無所謂白天黑夜，無所謂春夏秋冬。

但是為了讓這個割裂的空間具有真實感, 讓生活在裏面的人能夠感受到自然的流逝變化, 身為館長的祇王橘将自己的術式落在整個結界內。

伴随着黃昏館一層正廳內的時鐘變化，四季和白天黑夜才會有變化。

這是件相當消耗精力的是，但是祇王橘做得非常開心。

吉野順平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的七點整, 平時去學校也大概是這個時間起的他, 自然的醒了過來。

在這樣一個新的環境中，并沒有帶來太多原本應該有的焦躁不安感。或許是溫泉确實消除了他一整周的疲勞，吉野順平昨晚睡得非常舒服。

雖然黃昏館中沒有什麽固定的規矩，生活在裏面的人都可以很自由。但是一些基礎的時間軸還是有的, 或者說, 就是因為黃昏館內時間流逝的特殊性，時間軸才顯得更加重要。

比如一日三餐的時間，這就是固定下來的，早餐就在七點半的标準時間——當然，如果睡懶覺起床之後想要吃東西，随時也可以和廚房的遠間克己說, 這和提前準備的早餐并不沖突。

所有人臨睡之前都會用黃昏館的系統把明早是否要吃早飯的事情報給廚師大人。只不過長時間不健康的飲食習慣會讓遠間克己發出老媽子一樣的唠叨, 并且追着你糾正。

因為是第一天，所以吳羽绫小姐昨晚專門問過吉野順平，是否需要準備他的早餐, 習慣了早起的吉野順平當然不會在新到的一個地方來賴床。

洗漱換好衣服之後，吉野順平順着昨天吳羽绫給他介紹的路線去了餐廳。

黃昏館非常大, 哪怕不算副樓，只看主樓也已經相當引人注目, 讓人第一眼就能想到它的底蘊。

“哇啊!終于有人能夠按時來吃早餐了嗎!”吉野順平一進門，就看到一個抱着面包籃，穿着廚師衣服看起來頗年輕的男性正淚眼汪汪的看着他。

除了他們兩個，房間裏就沒有第三個人存在了。

把面包籃擺在長桌正中間，遠間克己沖過來，一把抓起了吉野順平的手，“你就是昨天到黃昏館的順平君吧!我是黃昏館的廚師遠間克己，你以後有什麽想吃的都可以告訴我，黃昏館裏像你這樣能夠早早起床來吃早餐的孩子不多了!”

這樣說着，遠間克己的語氣中還帶着些感動似的，讓吉野順平心中感嘆，黃昏館真是個不一樣的地方，“嗯、嗯!那就提前謝過了，克己先生。”

“不用叫我「先生」啦，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啦，先坐吧。早餐喝熱的，順平君要牛奶還是豆漿”遠間克己推着順平的背，讓他坐了下來。

“牛奶吧。”還在長個子的順平說道。

“OK!”遠間克己把熱好的牛奶倒進杯子裏，非常認真的對着順平說，“順平君一定要保持自己健康的飲食時間和習慣，不要和館內的其他人學哦!”

這時候，餐廳的大門打開，“一大早就聽到你的吐槽了哦，克己。”

是個陌生的男聲，昨天沒有聽到過的。

“啊——彌涼先生!”遠間克己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走了過去，擋在那個人面前，“又好幾天沒有出實驗室了吧，先去洗澡再來吃飯啊!”

聽到這個名字，吉野順平馬上把眼前着套着白大褂，但是頭發淩亂胡茬滿臉的男人和昨天吳羽绫用言語介紹的黃昏館醫師藤原彌涼對上了號。

果真如吳羽绫小姐所說，是一個為了工作會幾天不吃飯不睡覺的工作狂，嗯——用一個好聽一點的詞，不拘小節。

“有什麽關系嘛，吃完我就去睡了，睡醒了再說。”藤原彌涼理不直氣也壯。

“不!行!”遠間克己堅決拒絕，“衛生餐廳，連軸轉之後的彌涼先生禁入!你先去洗澡，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我會單獨給你做其他的!”

“啊……麻煩。”藤原彌涼打了個哈欠，一歪頭正好看到了吉野順平轉過來的視線，“你，誰”

還不等順平站起來回答他，遠間克己就已經搶過了話頭，“彌涼先生!這個孩子就是之前館長提過的順平君啊，吉野順平君。館長說話的時候，你當時果然是睡過去了嗎!”

“又沒關系的，是吧順平君。”藤原彌涼手指一推眼鏡，狹長的眸子裏寫滿了興味，“要是有什麽身體或者咒力上的問題，随時來一樓的診療室找我哦～”

他正說着，就被遠間克己強行推出去洗澡收拾了。

“唉，為什麽黃昏館都是這麽一群家夥啊，”遠間克己一扶額，看着吉野順平的眼神就更加熱切了，“順平君，以後有任何需要，都絕·對·不要客氣!”

“啊……嗯，我知道了，克己君。”順平一口三明治差點噎到自己，趕緊喝了口牛奶順了下去，

稍微遲了一些，快要到八點到時候，叢雨姐弟終于睡眼惺忪的來吃早餐了。

兩個人都只穿了居家服，因為今天原本是沒有出門計劃的，自然也不需要想着換什麽衣服。

“早，順平，克己。”

“早安，十瑚、九十九。”順平已經喝完了最後一口牛奶，結束了自己的早餐。

遠間克己見他們倆進來，便把豆漿倒好在杯子裏，給九十九的那一份多加了一勺糖，警惕的問道：“十瑚，你今天有好好監督九十九嗎”

“放心，正餐之前，零食全部沒收!”十瑚坐下來，沖着遠間克己眨了下眼睛。

九十九嘆氣，“十瑚明明是我的姐姐呢。”

“就是因為是九十九的姐姐才要好好監督你!”遠間克己非常滿意，感覺午餐之後可以給九十九加一塊點心作為獎勵，“九十九你就是零食吃太多了，如果再剩飯的話，我就要斷掉你的下午茶了。”

“不會的，克己不會忍心只讓我一個寂寞着嘴巴的。”九十九喝了一大口豆漿，暖暖的液體從食道流進胃裏，讓人感覺一陣油然而生的滿足感，用這樣甜甜的味道打開了這一整天。

很快，吳羽绫就推門進來，請吉野順平去館長的議事廳。

順平有些緊張，雖然昨天已經見過了祇王橘，但是今天可不像昨天那樣随意。

吳羽绫帶着他從穿過走廊，站在了盡頭前的一扇大門前。

“館長，現在可以進去嗎”吳羽绫輕輕的敲了兩下門，然後揚聲問道。

“嗯，進來吧。”

裏面的聲音傳來，她拉着門把手将門拉開，自己也側身，示意吉野順平可以進去了。

“失禮了。”

見順平進去，吳羽绫才輕輕的把門關上。

館長的議事廳裏陳設非常普通，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地方。祇王橘坐在桌前，對面擺着一把椅子，明顯是給吉野順平準備的。

“坐，小順平不用緊張，就當我們在聊天就好了。”祇王橘雙手交叉放在了桌子上，“「戒之手」的事，愁生和焰椎真應該已經和你說了一些了吧”

吉野順平點了點頭，“「戒之手」是屬于祇王一族能力者的總稱，原則上是兩人一組展開行動。能夠使用特定的咒語，利用封印在戒指重的降魔武器進行戰鬥。”

比較簡單的名詞概括，這是焰椎真和他簡單介紹過的。

“嗯，這麽說是沒錯。首先，「戒之手」是屬于祇王一族的，但并不是祇王一族的附庸。我們一族千年來不斷和惡魔——也就是包括咒靈在內的邪物進行着戰鬥。”祇王橘介紹着，“成為「戒之手」天然就會背負這樣的使命，甚至輪回也不能擺脫。”

吉野順平一驚，“輪回”

“人是會死的，但是靈魂和精神可以通過特定的方式進行轉生。「戒之手」的力量會随着轉生重新激活。”祇王橘認真道，“這是一場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鬥争，如果要成為「戒之手」，你就必須提前擁有這樣的覺悟——轉生并非不死，也并非萬能。”

結果是沒有人能保證的，意外的戰死也會結束轉生。

在「戒之手」的歷史上，這是有先例的。

當然了，馬甲都穿在有栖川橋的身上，戰局如何發展，也都會掌握在他的手裏。

一段沉默，祇王橘并不催促，這是個重大的決定。從桌面下抽出幾張印着文字的A4紙，他将其放在了吉野順平的面前，“你可以回去之後，仔細想一想再做決定。”

紙上文字記錄着許多「戒之手」相關的事跡，這可是有栖川橋昨晚連夜整理出來的東西，為了确保不出問題，連續審核了三遍才敢放上來。

什麽叫謹慎啊——戰術性後仰。

“不，我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如果生活注定無法以平靜的姿态延續下去，”吉野順平認真說道，“那就由我自己來主動出擊。”

一味被動是會永遠生活在惶惶不安中的。

「戒之手」會吸引邪物，這是他所不能掌控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逃避，他逃避得已經夠久了。

祇王橘滿意的一笑，看着順平的眼神感覺非常欣慰。

他站起來，把桌子旁邊的香爐打開，往裏面填了點香進去。

“如果你決心要成為「戒之手」的話，是需要進行測試的，這個測試存在着危險性，可能會摧毀你的精神，你能夠接受這樣的風險嗎”

“我可以!”這次吉野順平的聲音沒有一絲猶豫。

“好，”祇王橘把香爐頂放上去，奶白色的煙中冒出了一縷粉色，順着窗口吹進來的一點微風的方向流向了桌子的角度，他轉回來，看着已經閉上了眼睛的吉野順平，輕聲說道，“那就祝你好運了，小順平。”

【道具卡：哀樂姬的幻覺熏香】

這是特級惡魔的哀樂姬的能力變體，哀樂姬可以提取人的記憶合成幻影。而這個熏香可以将合成的幻影投放在人的夢境之中，使用這個熏香的人能夠通過系統同步夢中的內容。

雖然是夢，但是祇王橘所說的精神有危險也并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在夢境中的一切都會非常真實，讓人分不清真假，如果在夢境中精力重大打擊而一蹶不振，就會影響到現實世界的人的精神，甚至可能會腦死亡。

而在夢境選擇的時候，這樣的測試也一向不是從什麽大義出發，而是要挖掘人的內心，一個人能否對方自己心中的黑暗，決定他能否對方世界的黑暗。在黑暗中的反應，決定了他是否能夠在黑暗當中依然堅守自己的本心，分清楚何為真實何為虛假。

最理想的測試結果，吉野順平會在最後意識到真實與虛假、夢境與現實——他夢中所在的「現實」是虛假的，在幻境中能夠想起的「夢境」才是真實的。

不過話是這麽說，祇王橘也很快坐回了位置，閉上了眼睛——他會時刻關注吉野順平的狀況，如果有真正的危險他會立馬做出反應的。

只有通過了「戒之手」的精神考驗，才能知道「神之光」祇王夕月的事情，也才能開始「戒之手」的訓練。

有栖川橋小心翼翼的構築着夢境，他相信吉野順平能夠很順利的通過測試，不用擔心，就算在夢境當中出了問題，他也會好好兜底，一定會讓吉野順平順理成章通過測試的。

這是和意識精靈有關的大事，當然不能交給玄學。

不過測試也不是沒有意義的——只有越真實的東西才越有信服力，既然吉野順平已經注定要進入到這個世界裏來，這個不同于表面和平的陰暗面來，那有些東西本來就是必然要面對的。

自己的死亡、重要的人的死亡、意外、無力、恐懼、痛苦、後悔、遺憾、理想的破滅——如果沒有面對這些的勇氣，人總有一天會崩潰，會讓自身陷入更可怕的境遇中。

咒術師最大的敵人，永遠都是自己。

有栖川橋在測試中真正要做的，其實是幫他做好這個心理準備，而非是測試他的器量。

且不提幻境當中的測試已經被有栖川橋內定好了結果，另一邊的有栖川橋也沒有歇下來。

叢雨姐弟早飯過後，還沒有來得及去關注樓上吉野順平的測試進度，甚至來不及換衣服，只能随便披了兩件外套，就趕緊出了門。

而且是用上了技能卡【索多姆的大翅膀】，通過飛行加速趕往的事發地。

昨晚在接吉野順平來之前，在他們家的外圍，叢雨姐弟是提前布置了結界和九十九的銀彈的。

算是有備無患的機制，有栖川橋一向是做兩手準備的，尤其是在穿越伊始就遇上了系統撕裂的問題，自然之後的每一步都要盡可能謹慎一些。

比如現在，專門勸退咒靈的結界被刻意破壞掉了。

如果是比較低級的咒靈，即使沒有太多的理智，他們是不敢靠近這種結界的。

就算是二級以上級別稍微高級一些的咒靈，那也會本能也會回避這種驅逐結界。

而現在，結界被直接破壞掉了。

這是故意而為之，那就是直接沖着吉野家來的。

吉野媽媽就是個普通人，沒有道理會招惹到這種東西，那就只有一個答案而已了。

和吉野順平有直接交集的咒靈——唯有那個縫合線咒靈而已。

「索多姆的大翅膀」是小翅膀的升級版，有着神話中惡魔一樣的翅膀，時速甚至可以超過戰機，這讓從黃昏館出發原本就只需要極短時間車程的直線距離被縮短到了分鐘的單位。

有智慧的咒靈，專門挑選挑選了周末的時間，那就是為了确保吉野順平會在家中嗎

畢竟按照吉野順平的生活習慣，一直沒有太多朋友的他，即使是周末也很少出門。喜歡的電影也多是在工作日放學後這樣人相對少的時候去看。所以休假的時間，他更多的在家中學習——都是為了确保能夠拿到每一個學期的獎學金。

還真是做過了背景調查。

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為了養家一周要工作六天的吉野媽媽這個時候并不在家中。

不然的話，祇王橘給吉野順平構築的幻境之夢就要成為現實了。

一到吉野家上空，那種來自咒靈的壓力就從正下方破損的結界中噴湧而出，帶着普通人所見不到的顏色，濃郁的聚集在了碎口的位置。

“九十九。”十瑚和弟弟對視了一眼，在翅膀消失的瞬間踩着九十九的胳膊借力，順勢俯沖而下，手中握着大劍「永久」，借着垂直的力量順間斬下。

與她同步行動，叢雨九十九點下了結界卡，在外層重新疊加了一層撕裂空間的的結界，戰鬥可能帶來的風險畢竟是很大的。

就在結界完全落下的同時，叢雨十瑚的大劍也斬到了咒靈身上。

只是，和斬中實物的感覺不同。銀白色的劍身像是在淤泥中被揮動一樣，黑色的污垢順間爬了上來。

“「永久」。”「戒之手」的戒指名字本身就是退魔物武器的咒名，十瑚握緊劍柄，伴随着她的聲音，紋在大劍正中的金色十字架如波紋一樣蕩開，本來沾在劍上的東西被清理得一幹二淨。

金光同時在大劍的邊緣印上了一層金色的退魔之印，“滋滋”仿佛将水倒進熱油裏一般的聲音在咒力交界的邊緣發出。

“和上次一樣的力量——”縫合線咒靈感受着自己拟态成液體的胳膊上傳來的刺痛，沒有一點痛苦的表情，反而是極度的興奮了起來。

目的不在吉野順平身上，而是在和叢雨十瑚相同力量源的力量——蓮城焰椎真或者是祇王夕月嗎

縫合線咒靈另一只手從黑泥中探了出來，悄無聲息的沖着叢雨十瑚的後背而去。

“砰砰砰”——連續三聲槍|響，銀色子彈順間擊中了那個液體中凝出來的手，彈頭在接觸到詛咒的瞬間炸裂，以子彈為核心的十幾厘米之內制造了小型的咒力真空地帶，避免了高速再生的能力可能帶來的意外情況。

而十瑚不是沒有察覺到身後出現的咒力，而是她根本就不需要為了後背而分心。

“斬!”大劍在她手中仿佛沒有重量一樣，和叢雨九十九彈頭爆炸在同一時間，十瑚帶着金色光圈的劍邊直沖着縫合線咒靈的門面而去。

縫合線咒靈原本是腿的下半身突然長出了長毛，變成了某種四肢生物有力的後蹄，将力量一壓，将自己的身體撇開，更快的跳向了後面，躲開了退邪一劍。

還不等他完全落地，黑色的子彈化成長針一樣朝着他的方向穿刺，封住了他落地的路。

咒靈也并不慌，後背的皮膚撕裂開來，帶着羽毛的翅膀揮動，順間沖塌了屋頂，過度擴展的翅膀帶起了坍塌的石板鋼筋，被咒力裹挾着，帶着極高的速度砸向了兩人。

兩個耳朵極好的人，在這樣封閉的空間裏，馬上就洞悉了所有投擲物的方向位置。

兩人分作兩邊，從磚石鋼筋的縫隙中靈活的穿梭——結界割裂開的空間并不是真實的空間，所以不需要考慮這些硬性的損失。

“礙事!”叢雨十瑚腳步一停，聽着咒靈還在不斷制造着混亂的動作，橫劍在前，大量的咒力注入劍中，溢散的力量延長了大劍物理長度，伴随着強力一砍，整個房屋被夷為平地，想要近身的雜物被削成厘米以下的單位。

在蕩起的煙塵中，即使不需要視力也可以準備判斷一切位置的九十九啓用銀彈，無限的彈夾不需要考慮節省，十數發銀光從槍□□出，并非遵循着物理定律，在四周轉圜，依靠着九十九的咒力變換着方向，追蹤着咒靈。

只要被擊中，就會造成小範圍的咒力真空，不想被限制住咒力的咒靈躲避着子彈，反而走上了九十九的圈套。

收斂氣息的十瑚站在原地，将所有的咒力壓會身體當中，和「永久」融合在一起的氣息就像是一座雕像一樣。

在咒靈被逼到她面前一個呼吸之間，她的大劍劃過一個弧度，在縫合線咒靈一個反應不過來的時間，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煙塵散開，清晰的視野中，咒靈身上卻沒有一點血液的痕跡。

九十九皺眉，他的耳朵不會出錯，剛才那種割裂□□的聲音是确實存在的，那就是說有這樣厲害的恢複能力嗎

“哦呀，看上去明明上次那個用火的厲害，怎麽這麽煩人”那個咒靈身上的異狀消失，原先融成泥水一樣的手臂恢複了正常，他歪着頭非常好奇的看着叢雨姐弟，“你們的力量太有趣了，和普通的咒術師不一樣呢——”

明明才被砍了一刀，但是他卻好像更興奮了一樣，“我叫真人——我看到按照人類的規則，這個時候你們要向我介紹自己了吧，告訴我，你們的能力是怎麽回事啊”

叢雨十瑚眉頭一皺，“我們為什麽非要和你這樣的咒靈講人類的禮儀不可啊!”

真人的動物蹄子在地面摩擦了兩下，還帶着的細長的尾巴在空中晃動了兩下，他擺出來一副委屈的樣子思考了一下，突然以拳敲掌心，“我明白了，一定是因為我不是你們所承認的人類類型吧，沒有關系，那就讓你們和我的「作品」打打招呼吧!”

他說着激動的笑了出來，像是個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的作品展示給其他人看的小孩兒一樣，帶着天真的純惡。

叢雨姐弟能夠明顯的感覺他身上那種氣息的變化，馬上便都警惕了起來。

只見真人從懷裏拿出四個只有幾厘米長的、像是小石雕一樣的東西，每一個的樣子都很不一樣、也都很抽象，乍一看很容易讓人覺得這是什麽地方的旅游紀念品。

可叢雨姐弟不敢放松警惕，從那種石雕上傳來的味道太過于不詳了。

“來吧，看看我創造出來的「作品」!”真人說着，把四個小石雕分兩邊丢向了二人。

脫手的石雕被注入了咒力，就像是往壓縮毛巾裏注入了大量的水一樣，那東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了起來，在一個呼吸內就變成了一人高的咒靈，畸形的樣子嘶吼着朝着他們兩人撲了過來。

但是很奇怪，這四個咒靈并不強，頂破天也就是個二級的水平，真人為什麽會覺得這樣的幾個小喽喽能夠擋住他們的攻擊

叢雨十瑚看着已經逼近到眼前的咒靈，下意識的就要揮劍。

——“好痛苦!”

——“救救我!”

叢雨九十九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絲非常微弱的聲音，某種猜測瞬間盈滿了他的內心。

“不要殺死他們，十瑚!”九十九往後一翻，躲開了撲過來的咒靈。

另一邊的叢雨十瑚聽到九十九的聲音，在極短的時間內，不需要思考，她毫不猶豫的用劍在地面上一撐，在兩只咒靈自己撞上刀鋒之前，她将武器一收，順勢踩在咒靈的頭頂上，翻身躍了一段距離，直接站到了九十九的旁邊。

“啊嘞，不戰鬥嗎”真人沒有在這個時候繼續出手，而是飛在空中，饒有興趣的看着下面的兩個人。

九十九把槍一擡，銀色的槍身染成純黑，「喪鐘」第二形态，“我來「解縛」!”

将詛咒、邪物與人強行分開的能力。

黑色的子彈像針一樣，随着九十九的意志接連穿過四個「咒靈」的身體，最後釘在了憑空出現的一只近兩米的巨大十字架上。

十字架山繞着荊棘，刺在被釘上去的詛咒身上。

只是和之前碓冰愁生分離出來的東西不同，這裏被叢雨九十九釘在十字架上的，就只有四團浮動的暗紫色氣團而已。

這些帶着不詳氣息的咒力荊棘卷了起來，死死的困住那幾團詛咒。但是，這幾團詛咒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力量，就只是單純的咒力結晶而已。

這是真人術式的表現。

這樣的詛咒一被剝離出來，那四個「咒靈」身上極速的抽動了幾下，緊接着他們皮膚上的顏色如潮水一樣褪下，變成了人應該擁有的黃、白皮，只是脖子上的血管崩掉了許多，裏面已經完全沒有會流出來的血液了。他們的眼睛也大大的張開着，眼珠子就差要掉出來了。

——死!

這根本就不是咒靈，而是曾經活生生的人。

在被這樣的詛咒打入身體的瞬間，普通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轉化的痛苦和過程，髒器失去作用，身體痛苦死亡的瞬間只留下了靈魂消逝前最後一絲哀鳴。

叢雨十瑚看到這樣的畫面，一下子捂住了嘴，首先到來的情緒，就是看到這樣場景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诶——竟然能把我的術式分離出來，讓他們變回現在這個樣子，你也能夠使用靈魂的力量”真人看着叢雨九十九的眼神一下子就熱切了起來，他不由自主的往前飛了一段，眼看着就想要和九十九來個親密接觸。

叢雨十瑚往九十九身前一站，“你給我離遠一點!”金光一閃，大劍上随着劍鋒沖出來的劍氣撕裂着地面，帶着殺意直奔咒靈兒去。

真人煽着翅膀一拐，但是這一劍的威力和速度遠比他想象當中還要快，在他打方向移動的瞬間，劍氣就已經将他的整個翅膀撕開，身體被退魔的力量潛入，半邊身子都麻了下來。

他趕緊用術式将身體的缺口彌補起來，龐大的咒力支撐着他的恢複速度。真人警惕了看了一眼叢雨十瑚的大劍，舔了下嘴唇。

“吶，那位——九十九，你覺得，是先有靈魂呢，還是先有□□呢”真人重新改變了自己的身體形态，腿和半邊翅膀都融到了身體當中，也是由咒力組成的衣服，帶着不對稱的設計，露出他仿佛是被縫合在了一起的胳膊。

叢雨十瑚陰沉着臉，平時柔和的線條現在也淩厲了起來，整個人和手上的大劍都好像合在了一起似的，鋒利無比。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是言語都要成劍一樣，“不許，叫九十九的名字。”

沒有正面回應真人問題，在戰鬥中最忌諱的，就是跟着敵人的節奏走。

“劍乃「永久」，吾乃「永久」!”伴随着叢雨十瑚的咒語，大劍正中的金色十字亮了起來，開始向劍柄的方向延伸，從劍到人，十瑚的手背上很快就帶上了金色的十字刻印。

在衣服之下，看不到的地方，這個刻印從手臂一直延伸到了脖頸，最後彙聚在成了一個和叢雨九十九「解縛」時一模一樣的荊棘十字。

“回答我吧，九十九!”真人也完全無視了十瑚拒絕的話，熾熱的眼神死死的盯在九十九的身上。

叢雨十瑚的腳踩在地面上，腳下帶着不易察覺的微光，身體一屈，腿部發力，整個人就像是子彈一樣瞬間彈了出去。

視線只能捕捉到她劍上的金光和粉色頭發的殘影，真人擡手握拳，指節上一閃而過的如電一樣的濃黑色帶着一瞬間的空間扭曲，被壓縮在一起的力量直接正面對上了大劍。

「黑閃」——當打擊與咒力的沖擊之間的誤差在0.000001秒之內時産生的空間扭曲。

于此同時，九十九已經繞到了側面，在十瑚大劍的掩護下，右手持槍，先是連開了三顆銀色子彈。然後迅速，他左手覆蓋咒力按在槍上，打出去的子彈帶着絕對的靜音和隐蔽，子彈出膛便染着「解縛」黑槍的力量，貼着地面到了十瑚腳下。

小于一秒的時間，十瑚騰出一只手，抓在劍鋒上，和劍柄上的手同時發力，攻擊力加倍砍下了真人的手臂。

多次被「永久」直接傷害到的身體恢複速度已經越來越慢了。

只一個空檔，銀彈已經率先一步刺在了真人的傷口之前。但是有着明确攻擊聲音的銀彈他自然早有準備，從腹部憑空長出來的手生生抓住了九十九的子彈，并且在抓到子彈的瞬間握拳，手變成了一個金屬球一樣的東西，從手上分裂而出。

爆炸沒有如期而至，九十九抑制住了。他從子彈接觸到金屬球內部的聲音就能判斷出來，金屬球不可能擋得住爆炸的真空，但是被炸開後飛出的金屬片也會是真人攻擊的一部分。

那樣近的距離，一定會傷到叢雨十瑚。

此時的黑色子彈在九十九的控制下已經繞到了真人的身後，十瑚和他心意相通，往後退的一步躲開金屬球範圍的同時，故意賣了一個破綻出去。

也不負叢雨姐弟的期待，真人馬上就抓住了這一點，對于他能夠捏造人靈魂的能力來說，只要接觸就能造成巨大的傷害。

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如果在九十九面前将十瑚轉化，那麽會得到一個怎樣有趣的反應呢

他将手往前一揮，像是鞭子一樣的手臂卷在了大劍上，鉗制着十瑚的行動，另一只手就趁着十瑚用力拽着劍柄而露出半邊肩膀破綻的瞬間，他的手幾乎要碰到十瑚。

可破綻是相互的，就在他有這個動作之時，九十九具有「解縛」力量的黑彈從真人的後心轉過，可以直擊咒靈本源的力量無視了真人可以随意捏造自己靈魂的能力，在他的身體內部卷起了一陣風暴。

“咳嗬嗬——”對于真人來說，這種來自靈魂的危機感席卷着他的理智，根本顧不上再去抓叢雨十瑚的破綻，他就想要往後退。

可是叢雨十瑚卻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大劍上的咒力切碎着真人纏繞上來的身體部分——“給我去死!”

大劍「永久」呼應着十瑚激烈的情緒，正面直接砍了下去，将真人的身體一分為二。

如泥一樣，兩邊的身體攤了一地，危機時刻，才誕生不久的真人爆發出了相當的狡猾，他從舌根上頂上來諸多壓縮起來的人類身體，一口氣朝着兩人吐了出去。

「無為轉變」的術式下，十數個壓縮起來的靈魂膨脹開來，形狀各異的撲向了他們。

那種常人聽不到的，甚至連叢雨十瑚破損的「神之耳」都聽不清的聲音，卻在叢雨九十九的聽覺中，清晰而集中的悲鳴聲充斥在了整個結界裏。

痛苦、哀求——這些人僅剩不多的靈魂在渴求着死亡和解放。

這裏面最小的聲音竟然只有個位數的年紀。

叢雨九十九的情感共鳴讓他眼眶不自己覺的發紅，十瑚豎起大劍，用寬長的劍面控制了撲過來的咒靈，“九十九!”

“嗯——我來，解放他們的靈魂。”九十九的眉宇間寫着共情，「解縛」的子彈穿過他們的身體，将詛咒和人體分離。

雖然已經無法拯救他們死亡的身體，但至少在死亡之後，能夠留給他們作為一個人的體面。

九十九雙手扶在耳朵旁，靜心聽着那些靈魂解放之後流露出的那一點點微不可見的情緒。

——謝謝。

是對他的感激。

感激他讓他們擺脫了這種日複一日的痛苦掙紮的漩渦。

叢雨九十九抑制不住情緒，酸澀的眼角流出了淚水，最終滴在了地面上。

結界破碎開來，這是被真人滲入地下逃脫之時用咒力強行擊破的表現。

結界消下，房屋恢複了原本的樣子，他們所在的客廳之中橫七豎八躺着的全部都是屍體。

這個房子已經不安全了，上下都充斥着咒力、不詳和危險。

那只咒靈逃走了。

也就是說，今天的事依然有可能會發生。

甚至被靈魂改造的悲劇，很快就會重新上演。

叢雨十瑚走到九十九面前，沒有出言來安慰，而是伸手，将他抱進了懷裏。

因為「神之耳」的特殊能力，叢雨九十九成為了和祇王夕月一樣，唯二能夠觸碰到心靈的能力者。

靜心的聆聽能夠讀到生命靈魂和內心的聲音，就像是祇王夕月的力量可以和生命産生共鳴一樣。

——叢雨九十九是和祇王夕月一樣溫柔的人。

但是這樣的溫柔，總是會保護別人，傷害自己。

也正是因為這樣，叢雨十瑚才無數次的告訴自己——她一定會好好的保護九十九。

她絕對不會放過那只名叫真人的咒靈。

下一次，下一次!

她一定會親手——

殺死那只咒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