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近黃昏時,趙思禮終于整理好他帶來的書籍,将最後一本插入書架,填滿了因為某些情況空出來的縫隙。
弄髒的幾本書擦幹淨了仍留有氣息,趙思禮負擔大,幹脆一塊丢掉了。
落地窗倒出書架前孤零零的影子,趙思禮退一步,撞到什麽。一只手搭上來,扶住了他的肩。
他怔道:“你不是走了嗎?”
雨天,書房,被他咬過的地方莫名更痛了幾分。趙思禮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從他掌心退開。
林世桉窺出他神态上細微的變化:“我來和你說再見。”
趙思禮如今已經不吃他這套了。
外面下着雨,天光正一點點消失。趙思禮難得刻薄:“別裝。”
林世桉順勢改口:“我不想走。”
趙思禮覺得有點熱,他扯了衣領,阖上行李箱,快到門邊時說:“那就不走。”
這原本就是他的房子,趙思禮橫過了,回來路上就消了氣,覺得将房主趕出去這種事說出去顯得他不講道理。
雖然是林世桉招他再先,可他總不能将那點事拿出來講。況且,還是在前任家裏發生的。
滾輪在地板上滑動,發出骨碌碌的動靜。趙思禮想起什麽,猝然停住,轉身看向身後的人。
“怎麽?”林世桉問。
趙思禮猶豫着,不知該怎麽開口。窗外的落雨密了一些,他問:“你丢垃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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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桉将目光投向角落裏的垃圾桶,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裝傻:“我現在去。”
“我不是說這裏的。”握着拉杆的手微微蜷起,他只好說得再明白一些:“你擦過手的紙巾是不是……落在那裏了?”
其實不僅僅是擦了手,這對趙思禮而言多少有些難以宣之于口,不免想到了那幾本因為氣味而被他丢掉的書。
林世桉則平靜許多:“丢了。”
趙思禮蹙眉:“可我不記得……”
“有什麽關系嗎?”
但凡提及秦懷,他的态度便會肉眼可見的淡下來。趙思禮在沉默中想明白了某些關竅。
他或許是故意的。
下一秒,林世桉便開口印證了他的猜想:“他對不起你。”無異于是在向他坦白。
“是。”趙思禮沉吟道:“但也沒必要……”
林世桉打斷他:“我嫉妒他。”
類似的話他說過不止一次,趙思禮還是不可避免的啞住了。
林世桉走近:“我不是一個大度的人,我有很多缺點。”他覆上趙思禮握着拉杆的那只手,靠得更緊,嗓音更輕:“但我比他更愛你。”
趙思禮從不将愛挂在嘴邊,他成長過程裏不太常有溫情時刻。趙建于嚴厲,錢雨不擅表達,做大于說。
他過去二十七年裏聽過所有包含愛的字眼,甚至都不如認識林世桉這兩個月來得多。
林世桉不吝啬表達,趙思禮過去卻總覺得他巧言令色,從不将他的話放在心上,如今又不知該怎麽回應。
他的話太重了。
趙思禮踟躇着,變主動為被動,險些忘了他們原本是為了什麽才說到這裏。
幸而林世桉提醒:“我一踏進那個地方就覺得讨厭。”他擠進趙思禮的指縫:“你讓我坦誠,讓我尊重你。”他輕輕磕上趙思禮的額頭:“那你能不能別管他。”
“他發現了又怎樣。”強勢的語言被他輕聲細語說出了蠱惑的意味:“他出軌在先,就算他當時出現,親眼看見也活該他受着。”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面頰,趙思禮聽出來了:“沒丢是不是?”
默幾秒,林世桉說:“丢了。”
趙思禮嘆了口氣,将話揭過去:“熱。”
林世桉放開他,接過他手裏的箱子:“我去給你倒水。”
趙思禮不喝開水,哪怕是大雪天也要晾涼了才肯入口。初秋的天氣剛剛有了幾分涼意,他看了眼林世桉拿來熱氣氤氲的杯子,敷衍地擡了下臉,繼續整理剩下的書:“放着吧。”
天漸漸黑了,林世桉準備叫餐,趙思禮冷不丁出現在視線裏:“我出去一趟。”
他換了身休閑服,袖子卷起來,露出手臂,褲腿寬寬大大垂搭在腳上,稱得他愈發修長。
林世桉印象裏他少有這麽打扮的時候,就算當初在海島酒店裏穿過的睡衣都不如現在松弛。
當然,不排除之前對他心懷戒備的可能。
“去哪?”他問。
“超市。”
林世桉站起來:“我陪你。”
趙思禮原本想說不用,繼而想起他們如今是在一塊過日子,今天這種情況,不讓他去恐怕會多想,說不定會認為他偷偷溜出去私會前任。
從他今天一系列的反應來看,這不是沒有可能。
嘴邊的話咽下去:“那走吧。”
小區不遠就是商業街,林世桉停好車:“先吃飯?”
趙思禮在看信息。
今年中秋和國慶假期趕在一塊,春節的時候秦母提過想一起出去旅游,如今秦懷爺爺病重,自然沒了閑心。
趙建于借錢雨的口讓他回家,十有八九還是為了那點事。
所以,秦懷沒将他和林世桉的事說出去。
“思禮?”
趙思禮回神:“怎麽了?”
林世桉看他一會兒,說:“到了。”
趙思禮慢半拍反應過來,下車後說:“我媽。”
林世桉點頭,雖然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卻總讓人覺得委屈了他。
這麽說倒也沒錯。
明明正兒八經拿了結婚證,卻躲躲藏藏不讓見人,這麽一想,好像是挺委屈的。
趙思禮走去他身邊:“吃什麽,我請客。”
林世桉不挑,餐廳是趙思禮選的,超市在同一棟,負一。
他這趟出來主要是為了買瓶裝水,方便放進冰箱裏。回頭不見林世桉,倒回去找,發現他停在了生活區域前。
貨架上不起眼的一格擺着潤滑油,他扶着購物車,仿佛在出神。
後面來了一個帶孩子的家長,小孩兒天生好奇心重,看見什麽都要摸一摸,問一問。
趙思禮走過去,精準、迅速地拿了東西。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走。”
林世桉怔一剎,在趙思禮離開前将他拉住,眼裏終于有了幾分笑意:“跑什麽?”
趙思禮糾正他的用詞:“我只是走得快,沒跑。”
“嗯。”林世桉應和他:“腿長是這樣。”他松開趙思禮,掃了貨架頂端的幾瓶沐浴露:“現在可以走了。”
原來不是……
趙思禮不想承認會錯意,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林世桉見好就收:“我昨天買過了,在車裏。”他又拿了幾瓶:“不過,消耗品,多多益善。”
成年人的自尊心不允許趙思禮在此刻露怯,可一次性買這麽多未免太惹人注目了。
他還沒想好怎麽說,林世桉就道:“你不用陪我買單。”
他主動給臺階,照顧趙思禮的自尊心,反倒讓趙思禮不好意思走了。
食色性也,他在心裏安慰自己,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收銀員一天接待顧客不計其數,不會記得他們。
話雖如此,趙思禮還是拿出幾瓶放回貨架,轉頭端正了神色,對林世桉說:“不管你要說什麽,最好都別說。”他轉過身,饒是這個年紀,負擔還是重得要命:“不想聽。”